太后開始很不解,不明白爲何巫苓自從在刺殺帝君回來之後便一直昏迷不醒了,先前還以爲是她對此刺激不小,故而躲懶稱病。
但後來當朔將巫苓接進宮之後,她派人去打探,才得知,巫苓當真是昏迷不醒了。
太后想,昏迷不醒也好,這朔放在巫苓身上的心思太多了,若是她就這樣睡下去,自己的計劃也可以讓那火族女子來替她完成,差不了多少。
因巫苓一直睡着,故而太后有許多瑣事,便交予這火族女子來完成,讓她換上紅衣紅袍,耳後披着紅紗掩蓋髮色,利用火焰行兇。
換言之,便是一直被指控爲天火妖女的巫苓昏睡期間,天火妖女還是出現了,這也無形的讓指向她的矛頭消失的無影無蹤。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間,半年過去了,巫苓就那麼不吃不喝的躺在牀上,也竟然一點變化都沒有,朔依舊每日陪伴她,無論多麼忙,也至少有一個時辰坐在她牀邊喚着她,陪她一起吃早膳。
半年,朔也未曾踏入後宮,後宮的秀女們皆焦心不已,不僅因爲從進宮起便未曾見過帝君,還因爲所有人的位分,至今依舊還是秀女,甚至連象徵地位穩固的冊封禮都沒有。
這沒有冊封禮,便是等同於未過門,所以各個秀女都開始急躁起來,甚至有傳言說新帝根本就是斷袖,不喜歡女人的!
對此,朔只是一笑而過。
心之所繫,無法相移。
終於,在一個大雪飄零的冬日裡,朔再次早朝回到未央宮,卻未曾見到躺在牀上的巫苓……
她去了哪兒?朔的一顆心,幾乎被喜悅和擔憂相撞的無所適從。
一邊喜悅巫苓竟然醒來了,一邊又擔憂她去了哪裡,爲何沒有喚他一聲!
其實在清晨陽光灑落的那一刻,巫苓便醒來了,躺了許久的身子,軟的好似那春日的柳絮,幾乎不受她控制。
看到窗外飄着大雪,巫苓便踏出房門外,走到庭院之中,在那厚厚的積雪上踩出一個又一個腳印。
雪,在她炙熱的腳下,融化的異常迅速。
時間竟然已經過去那麼久了……
閉上眼睛之前,還是燦爛的夏日,沒想到這雙眸再次睜開,天地間就化爲一片銀白。
不知不覺,她竟然走出了未央宮,然後走出了帝宮,期間沒有任何人注意到她,或者說,她刻意避開了所有人。
巫苓拖着虛弱的身子走了許久,她不知道該去哪兒,只是一直走一直走,不想停留。
直到她走進了一片雪地,才止住腳步。
帝都之外,甚遠的一處荒地,周圍滿是樹木與灌木,這片荒地在落了雪之後,徹底的變成了一片大雪地。
空曠的,寂靜的,無人的一片大雪地。
巫苓默默的跪坐在雪中,她真的好累,不知是因爲睡了許久,還是因爲心情疲憊,她竟然覺得,自己的心,空曠沉寂的猶如這寂靜的雪地。
她默默的跪坐在這雪地之中許久,無數的鵝毛大雪盤旋着從空中飄落而下,落在她的身上,化成雪水之後,再蒸發於空。
輕輕的腳步聲從身後傳來,伴着踩着雪地的咯吱聲,漸漸靠近。
巫苓閉着雙眸,感受着這寒意,其它的,她都不想去管,也無力去管……
“姑娘一個人,坐在這雪地之中,是會感風寒的。”那人突然開口說話,聲音低沉悅耳,是個成年男子。
風寒麼?
巫苓垂眸,看了看自己身子底下融化成一灘的雪水,無奈的笑了笑。
她若是會感染風寒,可謂是天大的喜事了,不知這灼熱的身子發起燒來,是否會熱的融化了衣服呢?
呵呵……
若是她的身體,不這麼炙熱不休便好了,不再是這樣只要輕輕一碰,便會傷到別人。
若是她能夠擁有普通人一樣的身子便好了,黑色的眼瞳黑色的發,再普通不過的生活她都會覺得幸福。
若是……她能夠換一種方式碰到他……或許結果也可能會不一樣。
即便是擦肩而過,或是永生不見,也比不停的傷害他要強上百倍……
“幾年不見,姑娘倒是清瘦了些。”那人還在說話。
巫苓置若罔聞的允自想着,身體裡的靈氣亂成了一團,焦躁不休的四處亂竄。
她覺得,自己全身的數百處地方都在疼痛,許許多多的靈氣從體內飛散而出……
不過,沒關係了,什麼疼痛沒有經受過呢?
這靈氣散了便散了,她……當真是不想要……
只怕是無窮無盡的……散了……還會再恢復……
“姑娘?”那人見面前之人毫無反應,便又問了一句。
話音未落,巫苓便如又睡着了一般,仰倒在了雪地之中,如一隻火焰般的蝴蝶翩然而落,熄滅在雪中……
他一驚,立刻奔至她身旁,探了探鼻息,知道她只是暈倒了,才放下心來。
他名叫漠塵,乃是雪國皇子,近期因雲國新帝繼位,被派來恭賀的,順便留下玩賞幾日。
若說碰到巫苓,實屬是意外,他本是與幾個人一同出來策馬看雪景的,結果許是因爲路途不熟,竟然走丟了。
最後悲慘的是,連馬都自己走回去了,他還沒走回去。
正當躊躇之時,便看到了這麼一抹踉蹌的紅影默默前行,於是他便也默默跟隨上去,兩個人一前一後走了許久,直到她坐在雪地中半晌之後,他才覺得有些擔憂的出言提醒。
沒想到,她竟然還一句話沒有跟他說上,便昏倒了。
漠塵俯身將她抱起,看着那清秀的容顏笑了一聲道:“我早說過,我們來日必當相見。”
漠塵帶巫苓回到在帝都下屬的行宮之後不久,巫苓便幽幽轉醒,可是,那如楓葉般赤紅的雙眸,卻毫無焦距。
眼前一片漆黑。
“你醒了?”
漠塵看到她聽到自己的聲音後,茫然的向自己這邊看過來,心中猶疑,故而伸出手來在她眼前輕晃着,驚異於她竟然一點反應也沒有。
“嗯?”巫苓雖然看不見,但是卻能夠感受到周圍有些什麼東西在動,帶着微弱的風聲,她下意識的左右張望了一下,發現自己依舊是什麼也沒瞧見。
“你……能看見我嗎?”漠塵再次伸出手來在她眼前大幅度的晃了晃,依舊是毫無反應。
“好黑。”她抿抿脣,有些害怕這種空洞的黑暗,伸出手來,準確的捉住了在自己面前晃動着的雙手。
“啊哈……是啊,沒有點燭火的緣故。”漠塵神色一凜,任由自己的手被她抓在手中,看着那雙毫無神采的雙眸,裝作毫無事情的樣子。
可他的心,卻如雷鼓一般跳動着,心中詫異這女子好快的動作,她竟然比上次相見時身手更利落了!
可現在,分明是青天白日,她竟然說好黑,唯一的可能,便是她,是個瞎子。
“你是誰?爲什麼你的心跳的好快。”聽着和自己說話的這個聲音,巫苓有些想不起來,自己是在哪裡聽過,總覺得有點熟悉。
“你猜猜看。”漠塵想,如果她還能夠記得自己的話,那麼他可能會很開心。
如果她記不得,那麼一切,便都從新再來。
“我……我不知道……”巫苓蹙眉思考着,卻突然彷彿被雷擊中一般渾身一顫。
漠塵覺得,她的狀態好像有些不對!不光是看不見而已!
“我是誰?你是誰?”巫苓那雙毫無焦距的紅眸望向他,臉上滿是懇切之色,還略帶些痛意。
“你是誰?你不記得你是誰了嗎?”漠塵又是一驚,她竟然不記得她自己的身份了?
“我……我記得,可是我想不起來,我一想,就覺得,痛。”巫苓晃了晃頭,覺得腦中混混沌沌的,好難受。
“頭痛?”漠塵伸出手,摸着巫苓的頭,好像似乎也並不是風寒,因爲她不發燒,額頭溫溫的,很正常。
“這兒痛。”巫苓蒼白纖細的手撫着胸口。
只要一想關於過去的事情,她就會覺得心痛,那種針刺般的疼痛,總是會打斷她的思緒。
“先不着忙,興許是心境不佳引起的,你先喝了這碗粥,方纔我便聽到你的肚子嗚嗚的哭鬧了,定然是餓了。”漠塵遞來一碗粥,交到她手上。
巫苓憑着觸感接過,默默的用小勺喝着那帶着淡淡蔬菜香氣的薄粥,暖暖的,很舒服。
看着她乖乖的喝粥,漠塵心中突然升起一絲想法……
“喝吧,喝完哥哥帶你去外面走走。”他故意說的好似無意中露出稱呼一般,試圖引起她的注意,從而向她灌輸錯的思想。
“哥哥?”巫苓果然上當,擡起頭,不解的看着他。
“嗯,是啊,我是你哥哥。”漠塵的嘴角,勾起一絲淺淺的笑意。
“哦。”巫苓點頭,就這麼信了,而後繼續喝自己手中的粥,卻迷茫的有些找不到勺子,伸手在粥碗上摸了半圈也沒碰到。
漠塵伸手將勺子逮住,悄悄放入她手中,她摸到了勺子之後,一言不發的繼續喝粥。
她有些不明白,爲什麼,她會覺得……這一切都是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