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錦鬆居到處瀰漫着丁香的香氣,若說紅繡來到古代最爲歡喜的,就是諸葛大宅中的園林設計之精巧,爲她平添許多景色可賞,每過一個月,園中的景色總會大變樣,什麼花開,有什麼相應的景兒,絕不會讓院裡寂寞下來。
今日大少爺帶着忠桂兒那小猴兒出府去了,院裡的幾個丫頭都閒着無事。紅繡斜倚着丁香樹坐着,手中把玩着一株小草,心中勾勒着圖畫,設計下條帕子的花樣子。梳了雙螺髻的烏髮染了滿鬢花香,長睫忽閃,在臉上投下兩彎陰影。
人生際遇往往難料,起初僅僅是爲了還趙六的銀子,卻不料打開了另一番天地。她相信現在不論是商家還是諸葛家,如今都已經得知聖京城內有了個“神秘繡娘”。在尋她的至少有兩方人馬。
那日跟伏武說最近不繡了,原因除了她跟他講過的,其實還有另一個原因,那就是她怕伏武去賣帕子被人發現了行蹤,太早的暴露自己。
此時距離八月十五月夕評比還有近四個月,諸葛老爺被商家壓制了三年,今年得知有“神秘繡娘”的存在,定會卯足了勁去尋人,他要尋,她偏不讓他那麼容易尋到。定要吊足了諸葛老爺的胃口才行。
所謂“及時雨”,要下的“及時”,所謂“雪中送炭”,也定要有“雪”纔算。在適當的時候出現,纔會顯得出她出現的重要性。現在就先讓老爺和少爺急着去,她閒散度日,設計好花樣子往後再繡纔是正經。
洛尋方一走近,便看到樹下悠哉的人影。杏白色的褙子勾勒出苗條腰際,青色衫襦在草地上散開一個弧度美麗的圓。越發精緻俏麗的五官隱在陰影中,僅有紅脣微彎的笑意格外明顯。在丁香樹下,綠草坪上,淡淡的人影仿若溶入了畫中,讓人賞心悅目。
洛尋自認閱美無數,此刻也不自覺的定定看了她姣好的側臉半晌,一陣風吹過,送來馥郁花香,才讓他回了神,微笑着走上前去,折了一枝丁香湊到她鼻端。
“想什麼呢?”
紅繡張開眼,見是洛尋,微笑道:“沒什麼,胡思亂想罷了,你得閒了?”
“嗯。”洛尋在她身旁坐下,這樣閒適的午後,微風輕撫,美人作伴,心門似乎鬆動許多,想也不想的便說出一句:“剛從虹雅樓回來。”
“虹雅樓?”紅繡接過洛尋送的丁香花,湊到鼻端聞聞,淡淡的道:“去看大小姐了?”
洛尋微笑,“你似乎什麼都知道。”
紅繡搖頭:“不,我什麼都不知道,只是聽到姬尋洛三個字的時候,想到你罷了,你可以當我什麼都沒說。”
洛尋搖頭,在草地上躺了下來,道:“若是不想讓你知道,我也不會說起這些,只是覺得心裡堵得慌罷了。”
“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不,落花無意,流水也無情。只是若有所失的感覺。”
紅繡瞭然的點頭:“我明白,那樣一個美人,也難怪你有如此感覺了,可感情之事豈是強求的了的?順其自然便好,是你的,終歸是你的。”
洛尋叼了顆小草,不答反問道:“你呢,也是順其自然?”
紅繡一愣,“我還小呢,感情之事暫時不想。”
“你明知我說的不是感情。”洛尋翻了個身,手撐頭側躺着,仰頭看着紅繡道:“你的將來,難道不想自己做主嗎?諸葛老爺對你不上不下,你就忍耐下去?”
紅繡眯起大眼,長長地睫毛掩住眸中情緒:“看來,你也什麼都知道。”
洛尋一攤手:“隨便打聽下就知道。繡兒,我只是給你提個醒兒,你瞧瞧府里人,從主子到奴才各個不是省油的燈,你以爲若有一天你和你母親親離開諸葛府就會快活度日了?除非你們走出南楚國去,否則諸葛老爺一但發現你的秘密,今生今世你都無從自由了。”
紅繡聽的心驚,洛尋從何得知她是有“秘密”的?
“你跟蹤伏武哥?”
“嗯,我那日在府外無意中看到的,還順帶幫他引開了幾路跟蹤的人馬,否則你以爲以他的身手會一直安安穩穩的不被發現?”
紅繡微笑:“哦?引開?這麼說,那是故意被酒樓的人追上毒打?”
洛尋笑了一下,不置可否。
紅繡奇道:“洛尋,爲何那日不逃?”
洛尋搖頭:“世間百態,總要一一嘗過纔算精彩,被打兩下於我來說本不算什麼,我就是想知道吃霸王餐被追着打是什麼滋味,不過伏武那一腳踹暈了我倒是真的。那廝力氣真夠大的。”
紅繡聽了忍俊不禁,洛尋自己也是莞爾,無言的默契在二人中間流淌,或許洛尋這樣肆意人生的人,才真真正正算是活着。
閉上眼,嗅了嗅花香,院外突然傳來一陣嘈雜,隱約有小聲的啜泣和清脆的巴掌聲。另一個蒼老的女聲拔高了嗓門:
“哪院兒的騷蹄子,竟敢對老身不敬再掌嘴”
“姚嬤嬤饒了我吧,我知錯了。”
“不行,再打”
……
紅繡站起身,擔憂的望着外面,洛尋也隨着起來,見紅繡似乎有“管閒事”的意思,抿着殷紅薄脣道:“自掃門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繡兒,三思而後行吧。”
“可外面的人好像是瑞兒。”
眉頭蹙着,她到底是狠不下心腸來,想到瑞兒小鹿似的眼睛,心已經先軟了一半。牆外蒼老的女聲底氣十足,不停的責罵,瑞兒不住的挨着巴掌,啜泣着求饒。
紅繡抿了抿嘴脣,還是快步走了出去-手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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