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言然所言不差,張管家果然沒有通過諸葛老爺的那一關,不待人趕去,已先一步報了官。
諸葛大宅裡亂作一團,紅繡這廂卻是安靜的很,照顧大少爺的身體的重任是老爺親自安排下來的,錦芳錦榮等人都靠不上前,加上大少爺點名要紅繡在房裡伺候着,錦萍他們眼紅也只能乾着急。
不多時郎中來了,給諸葛言然診脈之後,只說大少爺乃是積勞成疾,身體虛弱,需要靜養,開了調養的方囑咐了一番,紅繡按大少爺吩咐給了賞錢,郎中歡喜的去了,那副藥着人去熬,熬好之後大少爺卻並不喝,當着紅繡的面兒就給倒進了痰盂。紅繡知道大少爺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了,轉頭權當自己沒看見。
捕快來了,院裡的丫鬟下人皆被問話,到了紅繡這兒,她謹慎做了回答,絲毫沒有提起昨晚之時,直說最後一次見張盛是他來傳飯。捕快似乎也不覺得年輕輕一個丫頭跟殺人案有何關聯,草草問過走了過場便回去了。
本來熱熱鬧鬧的爲大小姐準備及笄禮。不想先是鬧出大少爺“病危”,後又出了人命,一天之內,諸葛老爺的心已被攪合的七上八下。
待到掌燈時分,紅繡將飯桌撤了,給諸葛言然泡了茶,就聽門外錦萍傳話。
“大少爺,大小姐來了。”
話音方落,臥房的雕花木門被“吱嘎”一聲推開,一個窈窕的妙人兒徑自進門來,聲音宛若珠落玉盤,脆生生的道:“我來瞧自己的兄長還須走那勞什的過場?錦萍莫不是拿我也當外人去了。”
錦萍滿臉堆笑:“大小姐哪兒的話,真真羞死奴婢了,奴婢這就給您沏茶去。”
紅繡驚訝的望向諸葛綠綺,她還是第一次見她,印象中大小姐是個端莊優雅的大家閨秀,定是柔弱楚楚的,卻不知竟是說話如此爽利的一個人。
石榴花色羅紗長裙曳地,楚楚纖腰上宮絛細長,隨着她每一步移動飄擺,鵝黃色交領窄袖短衣勾勒出她優美的上肢曲線,外罩對襟水粉色小褙,衣襟領口處用銀線繡着點點山茶,俏皮又不失端莊,一張標準的瓜臉上五官精緻,與生母杜氏有七分相似,丹鳳眼上挑,柳葉眉彎彎,脣不點而朱,眉不畫而黛,一顰一笑媚態畢露。當真不愧爲聖京第一美人。
紅繡低下頭,恭敬的行禮:“大小姐安好。”
諸葛綠綺瞧了她一眼,笑望着諸葛言然,調侃道:“哥哥房裡何時來了如此俊俏的丫頭,當真人以羣分麼?美人的丫頭都是美人。”話音剛落,人已笑的花枝亂顫,青蔥似的手指掐着雪緞帕掩口,嬌俏又優雅。
諸葛言然無奈的搖頭,往牀榻裡挪了挪,拍拍身旁道:“娘請了宮裡的嬤嬤調教,就把你調教成個小油嘴?”
諸葛綠綺小蝴蝶似的翩然來到榻邊,挨着諸葛言然坐下,不依的道:“哥哥說的什麼話,我方纔聽丫頭們說你病了,連爹孃和姨娘都驚動了,忙趕過來瞧瞧,怕你鬱結憋在心裡,纔想着逗你一笑,你可到好,不領情,反倒打趣我。”
“是,逗着我笑,自個兒先笑開了。”
“哥”
……
諸葛言然滿眼寵溺,諸葛綠意彷彿俏皮的孩,撒嬌的跟諸葛言然談笑。
紅繡低着頭站在一旁,心道再冷的人也有溫暖的一面,只是分人對待而已。諸葛言然和諸葛綠綺一母同胞,感情應是相當深厚的吧。這樣的兄妹情,恐怕今生她都得不到。
愣神間,突聽得諸葛綠綺道:“……繡的什麼嫁衣,若是哥哥幫我繡,就算繡成狗牙咬的蟑螂爬的我也喜愛。”
諸葛言然苦笑道:“我若是會繡還倒好了,今年八月十五月夕那日評比,咱們再交不出敵得過商家的繡品,可就是連輸四年了,到時候爹爹定不會輕饒了我。”
諸葛綠綺憤憤道:“可也怪不得你啊,商家三少爺狡猾的緊,花高價將好繡娘都納入旗下去了,南楚國就這麼大點兒,才幾日的時間還讓你上哪兒找好繡娘去。爹爹他自己不行又來欺負你,回頭我跟他說去。”
“別,千萬別說,你好好準備笄禮的事吧,我的事我自然會忙去。”
……
紅繡不只一次聽人說起月夕諸葛家與商府的繡品比拼,可一直都沒放到心頭去,今日一聽,反倒是有了些主意,就不知自己的一手繡活行不行了。前世她精通蜀、粵、湘、蘇四大名繡,可不知南楚國是否也將刺繡分的如此細緻,針法與她所知所學又相差多少。她得好好的斟酌看看,即便要藉此機會做文章,也要穩妥纔好。
張盛身亡的案還在調查之中,一個下人的死亡很快便被更大的事情遮過去,轉眼間到了三月,距離大小姐行及笄禮還剩下三日時間。
這日恰好趕上紅繡歇班,到外院陪着連翹洗衣裳,纖細的胳膊輪着木棒,捶打衣裳較之從前也有了力道。
陳許氏在一旁滿面堆笑的道:“要我說,咱府裡頂頂孝順的就要屬紅繡了。正院廚房王五家的閨女環翠不是在二小姐房裡當差麼,也沒見她回去瞧瞧他娘,頭些日王五家的想閨女想的緊了,託人少了個信兒去,環翠還託詞不願見呢。”
連翹微笑不語,不願在背後道人長短,可自個兒家丫頭知道孝順她,她心裡是歡喜的。
幾人談笑之時,伏武大踏步走進來,見紅繡也在,英武的臉上浮現出爽朗笑容,臉頰上酒窩甚爲討喜。
“連大娘。”
“哎,小武要出門?”連翹指了指伏武身上的青色新衣,這是紅繡分的料,她纔給伏武裁的。
伏武笑道:“是啊,管事的命我出府去採買,正想來問問大娘缺什麼不。”
陳許氏酸溜溜的道:“哎呦,小武啥時也沒多問問陳大娘卻啥啊。”
伏武笑了下,假裝沒聽懂,低頭問紅繡:“繡兒,你要不要一起溜一圈?我請你吃老夏家的雲吞。”
“伏武哥我不去了,我想幫我娘洗衣裳。”難得有空回來,她想盡量幫連翹分擔一下。
伏武面上閃過失望。連翹見了,笑着在裙裾上擦擦手,從懷裡掏出個粗布抽帶的小包,數了二十文錢遞給紅繡,“繡兒,眼瞅着三月三女兒節了,人家丫鬟都有頭面,就你頭上光禿禿的,咱們沒什麼錢,你去買個木釵戴上,娘看着也順心。”
“娘,我自來就不稀罕那些個玩意兒。”
“不稀罕也要戴,緊着去吧。快去快去。”連翹將紅繡強行拉起來,和伏武一起推了出去。
“路上仔細些,賣了木釵吃了雲吞就回來。”
伏武回頭擺手:“知道了,大娘放心吧。”
紅繡盛情難卻,只好跟着伏武從角門出去了-手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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