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金氏回頭狠狠的白了翠蘭一眼,這女人自打進了商府就與她不對付,橫豎是看着她不順眼,她也知道她與紅繡走的近,此刻莫不是來攪局的?
“我與母親說話,與你何干!”
“你的母親大人,不也是我的婆婆?”翠蘭在給了商金氏一個白眼,滿臉堆笑的道:“娘啊,我們那殺千刀的,說你不待見他,見了他你就要暈倒,他心裡還惦記你的身子,就讓媳婦兒過來瞧瞧。”
老太太自打翠蘭進了屋,就一直氣的要翻白眼,斥責的話哽在喉頭髮不出聲音。只是抖着手點指着翠蘭,哆哆嗦嗦,半晌才擠出一個字:
“滾!!”
翠蘭深吸口氣,忍了,她忍了。來之前,丁至孝還千叮嚀萬囑咐,老太太老糊塗了,又病着,還要面子不肯認他,心裡一定不好受,心情自然是不好,咱做晚輩的就讓着點老人無妨。
她心裡頭好生感動,至孝至孝,還真是孝順到了極致。雖然心裡頭爲自家相公抱不平,可翠蘭還記着丁至孝的囑咐——就當老太太是自己的親孃,切不可再惹她生氣。
思及此處,翠蘭就權當自己沒聽到那一個“滾”字,笑眯眯的湊合到老太太牀榻跟前,一把握住了後者那已經快戳到自己鼻子尖兒上的手,笑着道:“娘,你說啥??媳婦兒可沒聽清,哎呀,你不知道,自打你醒了之後,我們家至孝啊,每天做夢都會笑醒了,只等着你身子大好了,他可以到你膝前盡孝呢。”
“你你你,胡言亂語。丁至孝根本不是我兒子!”老太太激動的喘粗氣,臉色越發青白。
翠蘭氣結,她原本就是颯爽的個性。如今老太太對他們家至孝百般的刁難,她一心向着夫君,又怎麼能忍得下去。當下皮笑肉不笑的道:
“我說娘。你這麼說可就不對了。我是做孃的,你也是做孃的。怎麼你就這麼狠心,那老母狗下了狗崽子還知道護着呢,你對至孝他爹有什麼仇,跟兒子有啥干係?你就捨得讓你兒子整天眼淚汪汪的,用熱臉去貼你的冷屁股?”
“你……”
“這一碗水你得端平,是,肉還分手心手背呢。可咱們至孝是哪點對不住你了你要把他扔了不認他,那老二家的閨女,點火燒了人家紅繡的院子,你都不追究!”
“什麼??”老太太一時間險些沒反應過來,詢問的目光看向商金氏。
商金氏這會兒臉已經綠了,怒極了瞪着翠蘭:“你少血口噴人,我的語蝶乖巧的很,怎麼會做那等事?”
“是,你的語蝶可乖巧了,攛掇了陳松柏家的。不知道許了什麼好處,就把人家紅繡的馨苑燒了,如今陳松柏家的是伏法了,可你以爲大家夥兒都是瞎子聾子。要麼就是傻子,不明白是怎麼一回事?紅繡可是朝廷的二品大員啊!這要是沒了,我看你們一家子怎麼交代!”說到此處,翠蘭眼睛一轉,嘲諷道:“我說老二媳婦,你不趕緊回屋幫忙收拾屋子好趕緊把院子倒騰出來給紅繡住,還有工夫在這兒倒打一耙?你家老二不打你?”
“你血口噴人!”商金氏到底也是出身書香門第,嘴皮子再厲害,遇上翠蘭這樣潑辣的破落戶,也是有些跟不上的。
翠蘭哼了一聲:“俗話說,上樑不正下樑歪,我看還真是的,老的呢,就搶人家侄兒的家產,小的呢,就嫉妒嫂子才學,要燒死人家,我當初在鄉下種地,粗人見的多了,可大多都老實肯幹,想不到城裡頭真是什麼樣人都有,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她來商府日子不長,可流言蜚語聽的多了,自個兒組織組織,也能明白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讓她說,二房的一家子,沒幾個好東西。
她的一句“上樑不正下樑歪”,等於將老太太連同商金氏一起罵了。老太太氣的翻白眼,差點一個倒仰厥過去。商金氏更是蹭的一下站起身來,指着翠蘭說:“你這個粗鄙的爛貨,在這兒無中生有,看我還不撕爛你的嘴!”
翠蘭當初在鄉下街坊裡就是出了名的“快嘴重手”還會怕了商金氏的嚇唬?當下站起身來,擄袖子叉腰:“怎地,我敬你叫你一聲老二家的,你好真拿自己當起人物來了?外頭不知道的叫我表姨太太,你自個兒還不知道怎麼回事?沒讓你見面兒就給我行見嫂子的禮,就客氣對你了,你還敢跟我炸毛,我看你是不想要臉了!”
“你胡言亂語,我跟你拼了!”
商金氏怒髮衝冠,根本顧不得自己還應該擺着夫人的架子,也顧不得老太太還在跟前,方纔在商少行那裡吃的憋,現在都迸發出來,一併算在了翠蘭頭上,一個健步上前,就去抓她頭髮。
女人急了眼,無非就是抓頭髮撓臉,商金氏常年養尊處優,嫁給商崇宗這麼些年也不需與人動手,又哪是“久經沙場”的翠蘭的對手,二人扭打起來,商金氏的頭髮被抓散了,臉上也被抓出一道血痕。
老太太臥病在牀,這會子看着兩人打起來了,吼了一聲“住手”,可惜沒人聽,氣結攻心,終於一翻白眼暈了過去。
而屋門口的丫頭下人聽見屋裡的動靜,也都急匆匆衝進來,見老太太暈了,又是一陣手忙腳亂。
丁至孝在門口守着多時了,聽見老太太暈倒了,連忙趁着這個時機進屋,將兩個女人拉分了開。把鬢髮散亂滿臉怒容的翠蘭摟在懷裡護着,對着商金氏大吼:“你這是幹啥呢你!!”
“做什麼!你不問問她說了什麼!”
“我家翠蘭我不清楚?不過是心直口快了些,你犯不上下如此毒手!你夫君是怎麼教導你的!”
“你!”
“翠蘭,你沒事吧!”丁至孝摟着翠蘭,連忙查看她有沒有受傷。
他溫柔的舉動,讓翠蘭心裡溫暖,可一想到他的可憐身世,就覺得萬分的委屈,一癟嘴,嗚嗚的哭了起來。
丁至孝急了,“你是哪兒疼了?啊?”
翠蘭搖着頭,只是哭。
丁至孝拉着翠蘭的手,指着商金氏道:“好啊你,我這就去找老二評評理,不歡迎我們我們走人就是,你竟然動手打人!”話音落下,已經拉着翠蘭出了門。
商金氏這會子正急氣攻心,也顧不得多想爲什麼人稱孝順的那個居然連老母親暈倒了都沒功夫管。趕忙跟着出去阻攔。
這三人兩個在前快步疾走,一人在後追着罵着,不多時就到了崇宗園。
商崇宗正摟着詩媛的腰,站在院子當中組織下人搬東西,兩人都是一副愁容。客院他們纔剛去看了,擁擠狹窄的很,住慣了大院落的他們又怎麼受得了?
詩媛撫摸着自己隆起的肚子,柔弱的道:“老爺,您別忘心裡去,詩媛只要能跟着您,住哪兒都無妨的。”
“詩媛。”二老爺感動的擁緊了她,纔剛要說些什麼,外頭就傳來了丁至孝的聲音。
“老二,你來給哥哥評評理,你家那口子憑什麼打我媳婦?”說着話,已經拉着鬢鬆釵池哭花了臉的翠蘭到了商崇宗跟前。
商崇宗一愣,“璐蘭打了你媳婦?”
“你要不信,就自己問問你那懂事的好媳婦!我們都是鄉下粗人,可就算咱娘不認我,我也算是你半拉哥哥,咱也是一家人。平時丫鬟下人看不上我們,我們也就忍了,現在你媳婦都欺負到我們頭上來。這未免也太霸道了吧!”
商崇宗一看翠蘭哭成那樣,丁至孝的每一句話又都處處戳他的脊樑,言下之意就是他管教無方,才讓商金氏出去惹禍。上次因爲商金氏,他已經丟了未出世的孫兒,打掉了她一顆牙,讓她禁足十日,他後來還覺得於心不忍來着,可如今一想,他當真是罰的太輕了!
正當這時,商金氏跑進了門,氣喘吁吁的叉着腰,上氣不接下氣的道:“老爺,你別聽他們胡說,是翠蘭她……”
“啪!”商崇宗衝上去,揪着商金氏就是一巴掌。
“你給我閉嘴,還嫌丟人丟的不夠!”
商金氏被打的目瞪口呆,簡直根本想不到等待她的,不是夫君爲她主持公道,而是不問青紅皁白的一巴掌。
血從嘴角流出,牙齒有些鬆動,可沒掉下來。商金氏的心,如同被掏出來狠狠鞭笞過一般,如今痛的只剩下麻木了。
“好,打得好。”不哭不鬧,商金氏想哭哭不出來,卻冷冷的笑了起來。
商崇宗眉頭緊皺,他還是心疼的,一日夫妻百日恩,他還是記着她當年的好的。只不過現在看她,當真是百般生厭。
“笑什麼笑,緊着去幫忙搬家,難道還嫌不夠亂嗎!”
商金氏又笑:“是,老爺。”順從的讓人心疑。商語蝶站在旁邊,失魂落魄,商少靖看到自己孃親捱打,也不發一言,視若無睹。
商金氏瞧瞧自己的兒女,再瞧瞧自己的夫婿,只覺得今日瞧見的,真是天下最大的一個笑話。她爲何不爲了自己而活?自己舒坦不就是了,爲何要想着這些白眼狼!
“二老爺。”院門口,商福全恭敬的垂首站着:“三少爺差奴才來問問,您收拾妥當了嗎,方纔接到傳報,說是工部尚書曾大人,侍郎張大人,帶着家眷來探望紅繡姑娘,三少爺請您快這些,別叫朝廷裡的大官看了笑話,傳到皇上耳朵裡可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