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見詩媛進了門,商崇宗立即迎了上去,經過紅繡面前時候帶起一陣涼風,吹得她鬢邊碎髮飛揚,可見二老爺走的有多急,對詩媛的疼寵有多深。
“怎麼來了?不是說今日不舒坦,想多睡一會兒?”伸手攙着她胳膊,商崇宗滿眼的憐惜,完全不顧及商金氏鐵青的臉色。
詩媛柔弱的靠在商崇宗臂腕上,柔聲道:“纔剛聽着了信兒,說是蘭蕙的孩子……我哪裡還呆得住,就緊忙來瞧瞧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老爺,難道,難道他們說的是真的?”話到此處,聲音已然哽咽,配上她精緻的面龐和惹人憐惜的表情,當真是讓同是女人的紅繡都恨不得將面前泫然欲泣的大美人揉到懷裡好生安慰。更何況商崇宗?
旁若無人的爲詩媛拭淚,商崇宗柔聲道:“這屋子蘭蕙剛小產,你來了可別沾上晦氣。”回頭訓斥詩媛身邊的幾名丫頭,語氣霎時間變了樣,嚴厲的道:“你們幾個是怎麼伺候主子的,嗯?這地兒是你們姨娘能來的地方嗎?!”
詩媛的大丫鬟代雲上前行了一禮,柔軟的腰肢兒微微一彎,便與其主一般有無限風情,笑吟吟道:“回老爺的話,姨娘惦記着蘭姨娘,說蘭姨娘肚子裡的可是也是她未來的孫兒,偏要來瞧瞧,奴婢怎麼都攔不住。”
這麼一說,商崇宗面上的責怪瞬間被窩心的喜悅替代,摟着詩媛的腰倒也不反駁,只是說:“那咱們就到門口瞧瞧,別進裡邊兒去。”
詩媛擦着眼淚乖巧的點頭:“嗯。”
眼看着商二老爺與妾氏大秀恩愛,紅繡下意識的瞧了一眼商金氏的方向,曾經氣焰那麼勝的婦人。如今卻絞袖子咬緊下脣,臉上的表情淡淡的,可眸中已然含淚。
這便是古代女子的悲哀吧。這裡的每一個女人。幾乎都無法逃脫的命運。
詩媛在商崇宗的攙扶下到了近前,先給商金氏行禮,又給上三老爺與商曾氏行禮。
站定之後。商金氏開口道:“元霜,你接着說。那燕窩是怎麼一回事?”畢竟失去的是她的孫子,她必須得上點兒心。
元霜跪在地上,表情卻不如一開始那般憤然,而是透着一些恐懼。猶豫的擡頭看了一眼商金氏,又看了一眼二老爺和詩媛。
見她這般樣子,商少靖氣急了,擡腿就是一腳。正蹬在元霜的肩膀上。踹的她一個倒仰,後腦勺險些磕在臺階上。
“你倒是給我說!有少爺在這你怕個什麼!說!”商少靖已然紅了眼,擡腿還要踹,被一旁的三老爺攔住了。
元霜在地上軲轆身子翻了個身,好容易爬起來,跪伏在地哽咽道:“奴婢說,今兒個我們姨娘用的燕窩,是,是四姨娘的大丫鬟代雲送來的。”說罷驚慌失措的磕頭,“奴婢所言句句屬實。老爺若是不信,可以問屋子裡其他人,大夥可都是瞧見了的啊!”
商少靖雙目赤紅的瞪向詩媛。商金氏心裡卻咯噔一下,臉上一下子抽淨了血色。
詩媛白膩的小手捂着嘴。不可置信的搖落了一串串淚珠,另一手抓着商崇宗的大手:“老爺,我,我不知道,那燕窩,是姐姐送給我的,我想着蘭蕙懷着的畢竟是老爺未來的長孫,就沒捨得用,讓代雲一大早給蘭蕙送來了。我真的,真的不知竟然會害了蘭蕙……”說到此處,詩媛已經泣不成聲,柔弱的趴在商崇宗的胸口哭的肝腸寸斷。
衆人還沒等從這震驚的消息中回過味來,商崇宗已經放開詩媛,揮手給了商金氏一個耳光。
“啪!!”
一聲脆響,震的整院子的人目瞪口呆。
商金氏被打的歪倒在地,嘴角流血,一歪頭,竟然吐出一顆牙來。
“老爺,我是冤枉的!那燕窩確實是我送給詩媛妹子的,可是我並沒……”
“你還狡辯!你是個什麼貨色我會不知道!這些年你就善妒,對付黃氏花氏用的什麼手段,他們爲何會沒有子嗣,單單是因着避子湯嗎?你當我傻子,瞎了眼?!”商崇宗擡腿又給了商金氏一腳,正踢在她的左邊胸口,這一下,險些讓商金氏背過氣去。
可商少靖,就在一邊冷眼看着她的娘捱打,並沒攙扶。旁人也沒有攔着。似乎是都被嚇呆了。
“你這個毒婦!你害人害己,丟了的是你的孫兒啊!若不是蘭蕙吃了燕窩,丟的就是我的兒子,你怎麼下的去手?你哪裡還有一丁點兒主母的風範?!”
眼見着商崇宗發了瘋一般,又要去掐商金氏的脖子,商崇寶和商少行才上前將他攔下。
商金氏的心已經涼透了,她也萬萬想不到,瞧着最柔弱的詩媛竟是個狠角色。那燕窩確實是她動的手腳,可她想不到,詩媛竟將燕窩送給蘭蕙了!
可即便如此,她也不能認這個罪,無論是善妒,要害死庶出的孩子,還是不小心害死了自己未出生的孫兒,這對於她來說都是滔天大罪,傳開來她還如何自處?
思及此,商金氏流着淚,哽咽道:“老爺,你打也打得,罵也罵得,可我畢竟是你的結髮妻子,你若是不信我,大可以去查,讓咱們府裡的大夫來瞧瞧,那燕窩我可動了手腳?再者說,你怎就肯定這燕窩裡是我動了手腳,而不是旁人做的?不是下人做的?這些年我孝順婆婆,照顧咱們的孩兒,忙裡忙外的,不求有功,但求無過,你如今不問青紅皁白,就認定是我,我真是,寒心。”
成串的眼淚落下,也真的是因爲委屈。爲什麼她就得不到唯一的疼愛,還要佯作大度的將自己的丈夫分給別人,眼看着他去疼愛另外的女子?
商金氏如此悲慼,叫同是女人的紅繡也心有不忍。她想上前去扶,卻被商少行緊緊摟着肩膀。擡頭,對上他冷靜的雙眸,他對她搖了搖頭。
商崇宗叫商金氏如此一說,也有些後悔自己的衝動。商金氏的語氣冷靜,讓他也有些信了她,再者說,她爲自己生兒育女,曾經也有過紅袖添香耳鬢廝磨的浪漫,她也曾給過他悸動,只是,她現在是越來越不順眼罷了。
使了個眼色,兩邊的丫鬟將商金氏扶了起來。
商崇宗鐵青着臉,道:“去請鄒先生!”
“是。”
有小丫頭應聲,迅速的跑了下去。這鄒先生可以說是商府的“家庭醫生”早些年商少行的弱症就是一直由他來調養,昨日給紅繡診脈的也是此人,醫術不可謂不高明。
商曾氏這邊扶着商金氏,低聲勸了幾句,可也只是隔靴搔癢罷了,商金氏最想要的,不過是夫君的疼愛,可是商崇宗此刻,正摟着詩媛的肩膀低聲安慰着。好似被打掉了牙齒的是她一樣。
商金氏心中的挫敗感比委屈更甚,詩媛看似柔弱,實則心機過人,加上她年輕貌美,如今又懷着商崇宗的骨頭,且商崇宗已經先入爲主的瞧不上她……
低下頭,商金氏再度啜泣起來,也顧不得什麼顏面了,只覺得心疼委屈的快要崩潰了一般。
“老爺,夫人,少爺,鄒先生到了。”
不多時,小丫頭氣喘吁吁的跑了回來,蹲身行了一禮,後頭跟着一個年近五十的男子,穿着黑色的棉直綴,正是鄒先生。
商金氏連忙抹了眼淚,大步上前去,對着鄒先生擠了擠眼睛道:“鄒先生,請您幫忙,務必要實話實說,看看那燕窩裡頭有沒有毒藥!”
她將“實話實說”咬的很重。
鄒先生聞言先是一怔,隨即對着衆位商家的主子拱拱手,道:“老夫必定盡力。”
鄒先生到一旁檢驗燕窩不談,紅繡這邊卻是已經隱約猜到了答案。她素來知道商金氏在府裡是有些手段的,該用的人,她一個都不忘了交,瞧她方纔說話的語氣與鄒先生的表現,她就知道不論燕窩如何,鄒先生也會說沒有任何問題。因爲確定燕窩有問題,再找旁人來頂罪的勾當,如今時間不允許。
只是,這大宅中的女人,還真是各個不簡單。商曾氏是一個,今日又讓她見識了詩媛一石三鳥的厲害。當真是叫她佩服加無語到五體投地。
一行人到了一旁廂房,商少靖吩咐下人上茶,紅繡與商少行並肩而坐。凳子都沒坐熱乎,茶也才喝了一口,外頭就來報。
“紅繡姑娘,外頭有位年輕的公子來探望。”
“哦?”紅繡納悶,她今日起不來牀,上午商少行便於葉瀲清說她身子不適,告假了一日。想不到這會子就有人來探望,會是誰?
若是往常,商金氏說話利索,必定會揶揄紅繡兩句,可現在她掉了牙,說話兜不住風,且鄒先生那邊的檢驗結果還沒有出來,她也只是意味深長的看了紅繡一眼,然後與商曾氏撇撇嘴。
商曾氏卻跟沒看見似的,將臉扭向一邊。氣的商金氏翻了個白眼。
紅繡與商少行一同離開崇宗園往前院去,見商少行眉頭緊鎖,紅繡笑着問:“怎麼了?臉黑成這樣。你吃醋了??”
商少行坦然的點頭:“是啊,不只是吃醋,還有危機感。你識得的年輕公子,又有哪一個是省油的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