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商鋪聯合會”,要紅繡看來無非就是集結聖京城所有商界有頭有臉的人物,聚在一處喝喝茶聊聊天,互相吹捧拉關係。
主事者今年四十出頭,身材肥碩,中等身高,身上穿着團字圖樣的象牙白色員外氅,說起話來圓臉上滿是笑容,兩撇小鬍子一翹一翹,瞧着便是個“和事老”。
林林總總說了一堆,皆是頌揚今日到場的各個商家一年來的表現,說到布業和刺繡,也難免將新興崛起的繡妍樓誇讚了一番
一位年約不惑的中年男子站起身來,衝着紅繡拱拱手,道:“諸葛公子,其實說到刺繡生意,如今聖京城中名噪一時首屈一指的當屬你的繡妍樓。”
紅繡站起身還禮,笑道:“王老闆過獎了。”
王老闆方正的臉上浮現出似笑非笑的表情,話鋒一轉,變爲冷厲,對着衆人說:“不過繡妍樓如今獨大,攪亂了咱們聖京城布業的平衡,這也不失爲一個需要拿到檯面兒上來好生議一議的大事。”
話音剛落,在場所有布莊和成衣鋪的老闆均點頭附和。
“正是如此,自打繡妍樓開了新款發佈大會,我們店裡的生意就急轉直下。”
“我那也是,成衣月餘賣不出一件去,帶累的料子也沒人買了。”
“諸葛公子,你故意玩出新花活,想獨攬綢緞刺繡生意,未免太不厚道了吧。”
……
衆人七嘴八舌,嗡嗡的聲音響徹整個聚緣樓二樓的大廳。吵得一樓一些用飯的客人都頻頻擡頭往上看。
紅繡面色不改,端着茶盞表情淡淡的抿了一口茶,一雙晶瑩杏眼不着痕跡的看了一眼與她同樣淡然的商崇宗。
冷笑了一下,剛纔說話那位王老闆,最近一些時日與商崇宗過從甚密。7Z小說?附和的幾人也與商崇宗和商少靖接觸良多。她早就有所懷疑,想不到這幾位在此處等着她呢。
主事人站起身來,擡起寬袖擺擺手,低沉的聲音帶着說不出的親和力,朗聲勸道:“諸位,諸位靜一靜,靜一靜,咱們也該聽聽諸葛公子如何說啊,保不齊她已是有了解決辦法了,咱們聖京城商鋪聯合會也要團結一致,不能叫人瞧了熱鬧去啊。”
吵鬧聲漸漸弱了下來,紅繡這才放下茶盞,站起身來團團施了一禮,沉聲道:
“各位老闆,各位前輩同仁。在下不才,在聖京城做這一行生意也有一年多了,在場有不少老闆在生意上與我均有往來。我的爲人,衆位也最是瞭解。若是說我諸葛公瑾有獨攬市場,攪亂平衡,獨霸綢緞行業之意,那可當真是諸位想歪了。”
揹着手踱了兩步,紅繡慢條斯理的道:“所謂的‘玩新花活’,並非公瑾的特權,衆位若是想玩不是也可以玩麼?在下推陳出新,在款式繡樣上搞搞創新,那也是爲了推動咱們南楚國布業這一方面經濟的發展,於過去陳舊的老樣式裡注入一股新鮮的血液,對咱們南楚繡業和布業,乃至於遠在北方的北冀國,都是一種帶動作用。說句大言不慚的話,我繡妍樓的新樣式,引領的是嶄新的潮流。對於咱們行業來說,那是百利而無一害的。王老闆,以及諸位前輩,又怎能說我是攪亂平衡呢?”
紅繡一番話,說的衆人啞口無言,商崇宗手上一顫,險些將茶水抖了出來。明明是爲了個人盈利,到如今經她巧舌如簧一番,竟然變作了“帶動南楚國布業發展”,她倒還成了功臣了!好厚臉皮的女子!
紅繡似笑非笑的忘了商二爺一眼,轉身坐回到位置上。
“諸葛公子說的也在理,”方纔發問的王老闆站起身來,玩笑似的道:“不過目前的狀況,只要有你繡妍樓在一天,我們便一天沒有生意做,不久之後,聖京城裡不是就只剩下一個繡妍樓了?呵!咱們各家布莊也回去準備準備,可以歇業大吉了。7Z小說?”
王老闆如此一煽動,本來不知該說些什麼的諸位老闆也立即反應過來。沸沸揚揚的議論開來,衆人聲音柔和在一處,說的無非是繡妍樓獨霸着市場,後起之秀也不知收斂,太不像話之類的。
紅繡斜靠着圈椅的椅背,左手撐着下巴,淡淡笑着看着那些布莊老闆們疾言厲色的嘴臉。
參加本次商業聯會的其他行業老闆,如今皆如看戲一般,品着茶看熱鬧。其中有些還是紅繡通過商少行在臨江樓認識的。
杜成恩乃是聖京城米糧皇商杜家的長孫,論起輩分,應當叫諸葛言然的生母杜氏一聲姑母。如今看着臨危不懼,獨當一面的紅繡,眼神中滿是興味,目光灼灼的盯着她白皙的俏臉瞧。
紅繡察覺到杜成恩的注視,知道那是商三少的朋友,便禮貌性的點了下頭。
杜成恩一怔,隨即也是回禮一笑,俊美面龐上興味更濃。
待衆人吵嚷之聲弱下去些,商崇宗笑容滿面的站了起來,拱了拱手道:“諸位,且聽我一言。”
想不到他雖然第一次參加商會,倒還很有威望,一句話便叫本來趨近於失控的場面安靜了下來。
紅繡撐着下巴,笑望着商崇宗。
商崇宗道:“諸葛公子的繡妍樓如今獨大是事實。衆位老闆擔心的也屬實情,但商某認爲如今咱們聚在一處該討論的是如何解決問題,而不是如此亂哄哄鬧上一通,那樣也解決不了問題不是?”
好幾名布莊老闆皆響應,就連商會主事也點頭應和,站起身來,道:“既然商老闆如此說,那想必你也有了法子。不如你說出個道兒來,叫同行們聽聽如何?”
“正是,商老闆劃出個道來,我等跟着走便是。”
……
紅繡眯起杏眼,長睫閃了閃,好一個“一呼百應”,想不到商二老爺如今“羣衆基礎”倒是不錯。
商崇宗面上得色難掩,團團施了一禮,客套了一番才道:“既然諸位同仁都如此信得過在下,我便說個法子,諸葛公子也聽聽此法是否可行。”
紅繡擡手做請的手勢,輕描淡寫道:“商老闆請講。”
“依在下看來,如今繡妍樓獨大的趨勢若想改變,那就只有諸葛公子將樓中生意勻給咱們一些。聖京城人口如此多,我想繡妍樓就算卯足了勁也做不完所有的生意,一口吞下個胖子,仔細無福消受。”
“哦?依商二老爺的意思,繡妍樓如何將生意勻出來?”
商崇宗信心十足的道:“很簡單,將新款製作的方法傳授給各個布莊繡樓,讓我們也能擁有並蒂玉蘭的標識。”
紅繡不禁莞爾,“商二老爺舊事重提,難道是嫌在下當日說的不夠清楚?”
話音剛落,方纔擁護商崇宗的諸位老闆皆疑惑的望向他。
商崇宗咬牙切齒,紅繡果真是千年狐狸精,不動聲色的一句話就起到挑撥離間的作用。
“過去之事不必再提。”商崇宗將重心放在後半句上:“諸葛公子不必說那許多,你只說此道你走是不走?”
紅繡站起身,瀟灑的將垂落胸前的烏髮甩到身後,負手而立,昂然道:“不走!”
“你!”
“諸葛公瑾,你莫要狂妄!”
“小小年紀便如此目中無人……”
……
紅繡挑眉着特意描粗的眉,微微眯着杏眼笑道:“諸位稍安勿躁,在下還有話說。”
聲音逐漸弱下來,所有布莊老闆對紅繡均是怒目而視。
紅繡不懼壓力,朗聲道:“在下要說的很簡單,若是諸位瞧不慣,你們也可以想法子玩新花樣,這並非紅繡的特權,你們也可以放開手去做啊。百花齊放才能推動咱們行業的發展,咱們良性競爭,對南楚國的經濟百利無一害。”
“諸葛公子說的輕巧,那新花樣又不是說玩就能玩出來的!”
“那便是個人使個人的本事了,說句難聽點兒的,公瑾也是用了自個兒的本事,不坑不騙,不搶不奪,各位如今見我繡妍樓生意好了,眼紅了,便聚在一處針對於我,難免會有欺負晚輩之嫌。倒叫商會其他行業的前輩們看了笑話。”
紅繡笑着說完,不等衆人回答,又道:“再說商二老爺所說的那個提議。其實在下一開始也未想過要獨佔,韓氏綢緞莊的分店便是個證據。若是諸位老闆也想分一杯羹,不如加盟我繡妍樓並蒂蓮花的品牌,到時候對你們的買賣不也是一種帶動。每年你們只需給我十萬兩白銀的加盟費即可。”
“什麼!!”
衆人聽了拍案而起,王老闆氣結道:“我們幫你賣着貨,還得給你錢,這還有沒有天理了!!”
“正是!諸葛公子未免太過於狂妄,仔細風大閃了舌頭!”
……
紅繡坐回圈椅上,歪着頭笑道:“左右就是這一個法子,諸位若是誰有心與我合作,便到繡妍樓來與我詳談,否則若想讓我將我辛苦得來的勞動所得分給諸位,那是決計不可能!”
商崇宗冷笑:“你就不怕,咱們布業同行合力抵制你繡妍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