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秀才對上回馬氏沒提成親事,還強行要去他十文錢,最後追在他身後大聲叫罵的事情記憶猶新,此刻聽她這樣殷切的招徠生意,理都不理,頭也不回就一溜煙去了,心裡還冷笑着想:就算要找媒婆上門去提親,也絕不找她!
他一路揹着手往小食街上踱去,張着眼只顧打量兩邊的招牌,待瞧見溫家食鋪的字眼後,雙眼頓時一亮,急匆匆就闖了進去,逮住一個夥計就說想找溫柔。
食鋪裡生意很忙,夥計忙着招呼客人,端送食碗都來不及,哪有閒空搭理許秀才,但聽見他說要找溫柔,畢竟還是不敢得罪,只笑道:“掌櫃的嫁了人,搬到別處去住了,已有好幾個月不往鋪子裡來了,前些時小環姑娘還每日來轉轉,如今也有一個月沒見了。”
溫柔嫁過人的消息讓許秀才大吃了一驚,他猜想她沒準是嫁給葉昱了,可是嫁給葉昱,爲何不管鋪子裡的事呢?於是攔住那準備入廚的夥計再問道:“你知道她嫁到哪家去了嗎?”
“這麼大的事您都沒聽說過?”夥計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有點不信他認識溫柔,因他自從鋪子開張就待在這裡了,卻從沒見過這個人,當下不耐煩道:“大夥兒都曉得掌櫃做菜的手藝非凡,連聖上嚐了都讚口不絕,最後下了道口諭,指給威遠將軍的孫兒陸大人作妾了。”
“什……什麼……”許秀才眼珠子都差.點從眼眶裡跳了出來,結結巴巴道:“聖……聖上指婚?嫁給……威遠將軍的孫兒?”
情況實在出乎他的意料,連他這.個苦讀數十載的人都沒有福份瞧見皇帝一面,這個開小鋪子的賤民,竟然被皇帝親口指婚!嫁的還是大有來頭的權臣顯貴之家!哪怕是做妾呢,都是天大的榮耀!
許秀才聽見這個消息之後,除.了震驚之外,心理還極度不平衡了。老天爺太不公平啊!憑什麼她這種除了會做兩手菜,長得還算入眼的貧女,認得的都是極有身份的人,甚至連知府大人都禮讓她三分,比他這個秀才活得還要暢意?不過,待他妒忌完後,忽然再想起聖上、威遠將軍這幾個字眼,臉色驀然又變得煞白,直覺的認爲溫柔若不犯事便罷,若要犯了事,這事情肯定牽扯很大,別說聖上和威遠將軍了,就連雲州知府莫萬江,都不是他一個窮酸秀才能得罪得起的……
“這位客人,那兒有桌子騰出來了,您要不要吃東西?.若是不吃,只爲了找掌櫃來的,請您移步去陸府找吧。”夥計出入廚內數回,見許秀才還立在那裡擋道兒,臉上忽青忽白,忽咬牙忽切齒,覺得這人着實古怪得可以,不得不客氣的下逐客令了。
“哦——”許秀才此刻有點失魂落魄,也無暇去在意他人.的態度了,提步就想往外走。
就在這時,食鋪外頭忽然走進來兩位少女,其中.一位臉上蒙着輕薄的面紗,一雙妙目流轉生輝,只在許秀才臉上輕輕一掃,就勾去了他一半的魂魄,讓他頓時將什麼聖人教誨,岸然道貌全都忘到一邊去了,只直着眼兒盯着那少女猛瞧。
那少女掃了他.一眼後就沒理會,只轉眼往鋪子內掃視了一圈,又問那夥計道:“今兒陸少爺有沒有來過?”
她聲音猶如出谷黃鸝,清柔婉轉,吐氣猶如蘭麝,口齒含香,聽得許秀才連半邊身子都麻了。
“您來得可不巧,陸少爺方纔剛走。”夥計笑指着許秀才道:“這不,這位爺還來尋我家掌櫃,我讓他上陸府找去。”
這少女正是沈夢宜,她今日去找陸策,誰想撲了個空,聽下人說他彷彿去溫柔原先開的那家食鋪裡吃東西去了,近來他總是這樣,隔不上兩日就要往那裡跑一趟,沈夢宜聽得心裡含酸,便跟着找了來,誰想沒遇上陸策,卻聽見夥計說有人找溫柔,不覺又拿眼將許秀才渾身上下統掃了一遍,見他神情猥瑣的直着眼睛盯視自己,只差沒流口水了,心裡頗感不快,但最終還是強壓下厭惡問他道:“你找溫柔?”
許秀才的魂魄都不知飛到哪裡去了,只看見沈夢宜在對他說話,卻完全沒反應過來她問的是什麼,等到沈夢宜不耐煩的蹙起了眉頭,綠萼才撇着嘴兒道:“我家姑娘問你是不是找溫柔!”
“是……啊……是的……”許秀才這纔回過神來,慌忙答着話,轉眼瞥見綠萼長得都甚是清麗,眼神又有點發飄。
同這樣的人說話,簡直就是自貶身份,沈夢宜原不想理會他,但又對此人找溫柔的事頗感興趣,猜想他沒準是溫柔的舊識,只是不知道兩人從前究竟是怎樣的關係,這才按捺下性子,在綠萼耳邊輕語了兩句,自己轉身就走了出去。
許秀才的目光跟着沈夢宜飄了出去,綠萼滿臉不情願的挪了下身子,擋住他的視線低聲道:“我家姑娘請你在醉香樓敘話,你快點來。”說完,她急匆匆跟着出去,攙扶等在馬車旁的沈夢宜上了車,這才皺着眉頭又望了站在那裡,lou出滿面喜色目送她們的許秀才一眼,厭惡的向車伕道:“去醉香樓。”
佳人相邀醉香樓,這真是許秀才做夢也沒有想到過的天大豔福,他多少還有一丁點自知之明,知道人家邀他,未必是看上了他,但這少女一看就是出身名門的大家閨秀,若是相談間能討得她歡喜,若是能娶她爲妻……
許秀才越想越飄飄然,早就忘了自己來此的目的,也忘了要去尋思一下人家請他去醉香樓的用意,只吸溜了一下快要流出來的口水,就腳下生風似的趕往醉香樓去了。
畢竟是在京都裡住過許久的人,許秀才雖然從前囊中羞澀,沒膽子踏入這京都第一,菜價極貴的醉香樓,但路過時沒少被裡頭飄出的酒菜香氣逗得饞涎亂吞,幻想有朝一日,懷裡揣着大把銀子,被酒樓掌櫃奉迎着入內海吃一頓的情形,因此很快就熟門熟路的趕到了醉香樓。
瞧見外頭停的馬車時,他曉得佳人已在內等待,忍不住又心蕩神迷了一會,這才邁步進去,及至跑堂迎上來那一刻,他不由緊張的摸了摸懷裡那乾癟癟的荷包,不安的想着,既然是那女子請他來這,那一會該不會讓他掏銀子付帳吧?
許秀才清了清嗓子,正要問那跑堂的方纔有沒有兩位女子進來,就聽見旁邊有人喊道:“秀才,這裡!”
他轉頭一望,卻是綠萼在向他招手,連忙丟下那跑堂的,就跟着綠萼進了樓上的雅間。推門進去,正瞧見沈夢宜坐在那裡,xian起了半邊面紗在喝茶,那殷紅水潤的脣色,細膩柔滑的肌膚,看得許秀才眼又直了。
“坐。”沈夢宜原本不耐煩與此人說話,但被他盯得難受之極,就彷彿浸泡在污穢骯髒的水裡一樣,渾身起雞皮疙瘩,只好冷冷的提醒他坐下,希望他能回過神來,別再盯着自己不放。
“啊……好的……”許秀才想繞到大圓桌的另一端去,貼近沈夢宜坐下,誰知綠萼卻似有意似無意的擋住他的去路,還順手提起茶壺,替他倒了杯茶,擱在離沈夢宜最遠處的桌面上,向着他道:“請!”
許秀才半是懊惱半是慌張的一屁股往椅子上坐去,匆忙間又帶翻了桌上那一杯已然倒好的茶水,黃澄澄的茶液頓時淌了一桌,他又急忙拿手去擦,結果更是搞得桌上、手上和身上到處**的一片,不成個模樣。
沈夢宜見狀脣角微揚,lou出一抹嘲諷的笑,只是這笑容隱在面紗後面,瞧不分明,她隨即又向綠萼瞟了一眼道:“讓人絞把手巾來,順便上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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