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飛燕這姑娘談起皇上和皇后的隱私來,頗有些興奮之色。
她往君紅杏的身邊挪了挪,低聲說道:“皇上最近幾年沉迷煉丹之術,一直在追求長生不老之法,據說已經很長時間沒有碰皇后娘娘了!”
君紅杏瞪圓了雙眼:“這你都知道?”
霍飛燕抿脣,頗有些得意的說道:“那是!我的父親和兄長都在朝中任職,我自然是耳目靈通,什麼都知道!”
君紅杏笑了笑,沒有再問。
霍飛燕卻來了興致,又往她的身邊靠攏了一些。低聲說道:“皇上在尋求長生之法,皇后娘娘也在尋求容顏不老的良方!據說她每日裡卯時不到,就會準時去皇宮最東面的望日臺,迎着冉冉而起的紅日,喝下一碗據說能助她採日精的粥!”
君紅杏早就知道帝氏皇朝只是外面風光,內中的腐靡暗黑早就超出了常人的想象。
對於皇宮裡面的事情,她當真是沒多少興趣去打聽。
不過,看霍飛燕那談興正濃的樣子,她也不好掃她的興,只得隨口問了一句:“採日精是什麼東西?”
霍飛燕道:“是一種以人蔘,茯苓,石英,鹿麝等珍貴藥材熬製而成的粥!”
君紅杏點了點頭:“哦!確實都是大補的藥材!”
霍飛燕語帶神秘的說道:“最補的不是這幾味藥材,而是頭天夜裡從未經人事的少年身上採集來的……”
君紅杏睫毛動了動,好奇道:“採集來的什麼?”
霍飛燕卻羞紅了一張臉。不願意再往下面說下去。
不過她嘴巴雖然不願意說,心裡卻很想將這內中的奇聞說給什麼都不懂的君紅杏知道。
忍了忍,終於還是忍不住,遮遮掩掩的低聲說道:“就是那個呀!男子長大後的那個……,哎呀,你讓我一個未出閣的女子怎麼好說出口嘛!”
君紅杏想了想,腦子裡面靈光一現,豁然明白了霍飛燕說不出口的‘那個’指的是什麼,也明白了所謂採日精中最關鍵的關節所在。
她哭笑不得,心中卻涌起一種莫名的悲哀之感。
這樣的帝氏皇朝如何不滅?
這樣的漢室天下如何不亡?
上腐下朽。已經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可笑這些人都還渾然不覺,依舊沉溺在聲色犬馬的奢靡淫樂當中!
身邊,霍飛燕還在低聲說着這位皇后娘娘的後宮趣事兒,說她不僅早上要在望日臺上面喝一碗採日精的稀粥,晚上還要在撈月潭喝一碗吸月華的稀粥。
她還說皇后娘娘對男寵的喜愛最多不過三天,唯有這位柳熠是個例外。
柳熠在皇后娘娘身邊承歡已經半年有餘,卻還能盛寵不減,大有寵冠後宮之勢……
此時,隨着皇上和皇后娘娘的到來,三休臺上面已經響起了悅耳的絲竹?樂之聲,不僅悅耳動聽,還將霍飛燕與君紅杏的低語聲給掩蓋了下去。
君紅杏聽了霍飛燕的話,忍不住又將目光往那男寵柳熠的身上看了過去。
只見他粉面含春,眼波流盼,既有男子的高華風韻,又有女子的嫵媚姿態,確實是俊美異常。
霍飛燕見她望着男寵柳熠發愣,連忙伸手拉了拉她的衣袖,低聲說道:“快別看了。當心被皇后娘娘發現!”
君紅杏愕然:“看看都不可以?”
“當然不可以了!”霍飛燕道:“潘貴妃你可聽說過?”
君紅杏搖搖頭:“沒聽過!”
霍飛燕道:“你怎麼會沒有聽過呢?就是潘思危的胞妹呀!”
君紅杏清麗的小臉上,這才露出些恍然大悟的神色:“潘貴妃是思危兄的胞妹?以前只聽說思危兄的家裡有人進宮做了妃子,卻未曾想到那人就是潘貴妃!”
她凝眸看向身側的霍飛燕,問道:“潘貴妃怎麼了?”
霍飛燕接着剛纔的話頭道:“前不久,這潘貴妃就是多看了這柳熠兩眼,被皇后娘娘將兩隻眼睛都剜去了!”
君紅杏大驚失色:“天吶,這,這是真的嗎?”
一直在旁邊聽着她們說話,都沒有出聲的阮芷若這時候忍不住低聲說道:“是真的!我也聽父親提到過!”
君紅杏本就蒼白的臉上更是少了血色:“就因爲多看了她的男寵兩眼?”
霍飛燕點了點頭,嘆息一聲道:“哎!所以說,我纔不讓你一直盯着柳熠看嘛!”
君紅杏只覺得後背發涼,頭皮也是一陣一陣的發麻:“真是荒唐,可笑……”
“噓——!”
阮芷若和霍飛燕同時對她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示意她不要亂說。
南宮聞櫻這時候也側身看了她們一眼,低聲提醒道:“都別說了!小心惹禍上身!”
此時,皇上和皇后娘娘已經在宮人阿監們的帶領下,往這邊緩緩走了過來。
君紅杏等人自然不敢再多說多看,都垂着目光恭敬的跪在兩側。
她剛纔與霍飛燕一起談論皇后娘娘的奇聞秘事,倒不覺得手上的燙傷有多疼,這時候一靜下來。頓時又覺得疼得恨不得將兩隻手剁了去!
可眼下正是迎駕的時候,她也不能起身去找傷藥,只得咬牙硬撐着。
很快,她的額頭上就沁出了細細一層薄汗,跪着的身體也繃不住而有些輕微的顫抖起來。
就在這時候。她突然感覺到前方有一道灼灼的目光正落在她的身上。
她偷偷擡眼看去,居然正對上耶律恪那雙隱含詢問與關切的眼睛。
她心下一暖,揚起脣角對他輕輕頷首。
他對她展眉輕笑,目光卻看向她的雙手。
她的兩隻袖袍已經被燒得殘破不全,露在外面的兩隻手更是比剛纔還要紅腫幾分,上面大大小小的水泡亮晶晶的,看着就讓人覺得疼!
耶律恪神色微動,似乎想要擡步往她這邊走過來,他身邊一個隨行的使者說了幾句什麼,他這纔將目光從她身上收回。跟在皇上和皇后娘娘的身後,往前面走去。
他的身後,跟着十來個膀粗腰圓的胡人,擡着進貢的物品往三休臺上面走了過來。
隊伍的最後面,居然還有一頭渾身潔白的白色大象。
衆人都是在中原之地土生土長。平日裡連真正的駿馬都沒見過幾匹,更何況是這種渾身瑩白,高大得超出他們想象的大象?
隨着白象的入場,衆人都壓抑不住的低聲議論起來。
霍飛燕也讚道:“胡族的貢品今年總算是有了些新意,比往年千篇一律的獸皮,礦石,藥材之類的東西強太多了!”
阮芷若也附和道:“對呀,皇上每年都將這些貢品賞賜給朝中大臣,我們家單虎皮就有十來張了!”
君紅杏聽着四周衆人的議論聲,心下卻暗暗有些擔憂。
這十多二十年的時間裡。曾經如日中天的中原漢室一日日腐朽衰敗,曾經被打得落花流水丟盔棄甲的胡族卻是一日日的變得強盛起來。
胡族每年都向中原皇室進貢,奉上最上等的獸皮礦石和藥材等物。
若中原皇室強大得令他們折服也就罷了!
可現如今的中原漢室從上到下,從君王到平民,哪裡還有半點兒風清氣正的景象?
傻子也看得出。這正是塞外胡族舉兵來犯的大好時機呀……
她心下思量之際,皇上已經在高高的龍座上面坐了下來,雙手微微一擡:“都平身吧!”
衆人三呼皇上萬歲,恭敬的站了起來。
既然皇上和皇后娘娘已經入席,大家也都不好再到處亂逛。紛紛在宮人的引領下入了各自的席位。
君紅杏今日的身份是狀元郎的家主,雖然是奉旨入京,卻還沒有資格與南宮聞櫻,霍飛燕,阮芷若三人同席而坐!
霍飛燕三人還有些不放心她手上的燙傷,可是現在皇上和皇后娘娘高高的坐在上面,她們胡亂走動確實不好。
沒辦法,三人只得關切的詢問了幾句,目送着她隨宮人去別的位置入席。
霍飛燕看着她的背影,笑着說道:“我與這紅杏小姐倒是有些投緣!聞櫻小姐,你可得將她留在長安城多住些時日,咱們找個時間帶她去打獵場玩玩!”
阮芷若也抿脣淺笑道:“嗯!紅杏小姐外表柔弱,內心卻着實堅韌!我阮芷若雖然是文臣之女,卻最是欽佩這種懂得隱忍的女子……,聞櫻小姐,就這麼說定了呀,你一定要留她在長安多做些時日!”
南宮聞櫻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其實吧,我以前在平陽城的時候挺瞧不起她的……,不過我現在也算是想通了,我的錦哥哥再怎麼好,也不能做我的夫君,以其便宜了華曦公主,還不如讓君紅杏做我的嫂子……”
“什麼?君紅杏與錦公子?他們……?”
霍飛燕與阮芷若兩人幾乎同時脫口驚呼起來。
她們兩人對錦公子一直也是傾慕有加,只不過上面有華曦公主壓着,她們的這份兒心思一直是隱而不發,從未對人提及過。
這時候居然聽說南宮錦與紅杏小姐之間有男女之間的愛慕之情,頓時都驚訝不已。
不過,她們兩人一個出自護國將軍的膝下,一個出自當朝丞相的膝下,兩人的心胸和眼光都絕非尋常那種小肚雞腸的千金小姐可比。
她們回想起剛纔南宮錦對君紅杏那般維護的態度。便看得出君紅杏在他心目中的地位絕非尋常!
哎,算了,錦公子註定與她們無緣,只要他開心快樂就好了!
霍飛燕與阮芷若互相對視一眼,不由得釋然的會心一笑,對南宮錦的執念也就煙消雲散了。
君紅杏的位置在稍遠一些的地方,同坐的是探花郎的夫人和榜眼郞的母親,其餘還有幾個品階較低的朝臣家眷!
礙於禮數,她與衆人一一打過招呼,客套虛詞了幾句,便在自己的席位上面坐了下來。
剛剛坐下沒多久,一位宮婢便走了過來,對她淺淺的施了一禮,道:“紅杏小姐,請隨奴婢去後面換件衣裳吧!”
君紅杏認出,這宮婢是華曦公主身邊的一個貼身侍婢,好像叫什麼綠萼?
剛纔華曦公主就當着所有人的面答應過錦公子,說會讓宮人帶她下去換衣服和上藥的!
君紅杏只當公主是隨口敷衍,並沒有當真,卻沒想到居然真的會有宮婢過來要帶她下去換衣服和上藥!
她身上這身衣服換不換倒是無所謂,不過她這雙手卻是疼得她不停的冒冷汗,若不敷藥,只怕等會兒連碗筷都握不住呢!
這般想着,她站起身對那宮婢道:“有勞綠萼姑娘了!”
綠萼的臉上閃過一絲驚詫:“紅杏小姐你認得奴婢?”
君紅杏笑着說:“上次在萬福寺,我聽華曦公主喚過你的名字!”
綠萼臉上的驚詫很快演變成了一抹慌亂:“哦。是嗎?紅杏小姐你記性可真好!”
君紅杏的注意力都在雙手的劇痛上,全然沒有注意到綠萼姑娘臉上的異樣。
她起身離席,對綠萼道:“煩請綠萼姑娘前面帶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