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之前便已經遊了三天大海,這種經驗對於此刻的周無憂來說,就顯得太珍貴了。他一入水,就趕忙閉上了氣,雙臂和雙腿都儘量舒展開,任憑自己在海水中沉浮。以他此刻的真氣量,可以保證他在水中閉氣半柱香時分。當海浪將他捲起,重新浮出水面的時候,他趕忙再換口氣,同時睜眼望向四周,他依稀記得,在自己落水之前,有幾塊大木板被掀落到了海里。
終於,在他第三次浮出海面之時,看見了遠處那幾塊如風中落葉般在海水裡起伏的木板。他深深換了口氣,一個猛子扎入海水裡,閉氣向那個方向游去。海浪很大,幾次將他衝離了原定的方向,於是他再次浮上海面,尋找那幾塊木板的影子,確認之後,調教好方向,再次游過去。
反反覆覆折騰了好幾次,他才終於游到木板前,拼命伸手一夠,將一塊木板拉到身下,勉力爬了上去。木板不大,只夠他將上半身趴上去,下半身卻仍然泡在水裡。但這已足夠了,他緊緊抱着木板,任憑海浪將他捲來捲去。
風暴整整吹了一整夜,直到天矇矇亮的時候才逐漸平息下來。周無憂吐了一口嘴裡苦澀的海水,有氣無力的抱着木板,昏昏欲睡。他猛然驚醒,知道此刻萬萬不能睡着,便使勁的掐了一下自己的臉,稍微清醒了一些。
三天過去了,每當他困頓得實在睜不開眼的時候,他就咬一下舌尖,確保自己清醒。餓的時候,就從混元戒中取些食物填飽肚子。渴的時候,就喝一小口清水。他不敢喝多,天知道他要在大海上漂流多久。他一直在乞求着,先是爲那天不慎落水時痛罵老天的粗口深深表示歉意;然後哀求老天保佑,趕緊讓他遇到一座島嶼,或者一艘船,哪怕是魔焰門的船也行;同時,他還希望千萬不要遇到兇猛的海獸,他可不想成爲海獸胃中的點心,他還有很多大事要做……
也許是他的致歉得到了上天的諒解,或許是他的乞求深深打動了老天,他終於看到了極遠的天際,有一個小黑點。他忽然全身都充滿了力量,迅速向那處黑點游去,遊了兩個多時辰,才累的實在受不了,停了下來。
在這個距離上看,周無憂終於看清楚,那是一座島嶼。遠遠的,他甚至依稀看到了島上成片的綠色。休息了一會兒,他繼續奮起餘勇,努力划水,當離島還有兩三裡的時候,他卻發現自己再也無法寸進了。他身下的木板正被一股海流衝擊着,帶着他向島嶼的另一側飄去。他狠了狠心,從木板上滾落,直接遊向海島。如果這次上不了島,那他可就真的死定了。
也不知手足並用了多少時刻,他終於觸碰到了地面,連滾帶爬的上了沙灘之後,他一股力氣頓時宣泄一空,整個身子軟軟的栽倒在了沙灘上,眼前一黑,人事不省。
當週無憂醒來的時候,他發現自己躺在一張竹牀上,頭疼得十分厲害,朦朦朧朧間好像正身處一座竹屋內,屋子的四面幾乎都沒有牆壁,整個屋子便似一座大亭子。然後,他聞到了一股濃烈的藥香,然後,他又暈了過去。
等他再一次醒來,卻見一個儒雅的中年長者正仔細打量自己,他連忙手撐牀板,坐了起來。卻見那中年長者正坐在自己牀前,他身後還站着兩人,一個老婦,一個老頭。
周無憂仔細回憶了一下,猛然醒悟,這可是自己的救命恩人,當下道:“多謝救命之恩,敢問幾位恩公,這是哪裡?”說完這句話,他又覺得眼前發黑,搖搖欲倒。
那儒雅中年將他扶着躺下,道:“你先修養,待恢復了力氣,有什麼話到時候再談。”回過頭去對那老頭和老婦道:“沒事,這少年有些修煉基礎,就是太過乏力,修養個幾天便會恢復的。”那老頭和老婦向中年點頭致謝,便將他送了出去。
幾天之後,周無憂終於可以下牀,他再次跪拜了老頭和老婦。這幾天裡,老頭和老婦話很少,且不太會說,往往周無憂問幾句,纔回答幾個字。就這樣,他了解到了很多事情。
這座海島名叫清泉島,島名來自於島中央的那一汪清泉。清泉島不大也不小,方圓二三十里,在這片海域中也算一個大島。這裡位於滕州大陸和乾州大陸的中間,略微靠向乾州大陸一些,若是座海船的話,到滕州大陸約兩個月,到乾州大陸約一個多月。
救了周無憂的老兩口,一個叫虔公,一個叫虔婆。這名字很怪異,但無論叫什麼都沒有關係,重要的是他們救了周無憂。而且,虔公和虔婆雖然不太善於言辭,但看得出來,對周無憂這個少年人還是蠻熱情周到的。老兩口大部分時間都在竹屋裡照顧和伺候着周無憂的起居,端茶餵飯,幫忙洗漱,一直忙活到周無憂能夠下牀。
對於兩位老人家的搭救和照顧,周無憂很是感激,他向來是個懂得感恩的人,此刻沒有什麼能夠給予兩個老人家的,所以就只能下牀幹活了。別說周無憂沒有從混元戒中取出靈玉來感謝,他不是不取,他等若將混元戒翻轉過來一般,將所有靈玉倒了滿地,說要贈送給兩位老人家。但老人家圖的不是這個,虔婆說了:“小夥子,你很好,我們喜歡你,東西拿回去,我們不要。”虔公點了點頭,沒有說話,但拒絕的意味比起虔婆來還要堅決得多。
所以,周無憂只能搶過所有的活計,盡力不讓老兩口操持。但這裡確實沒什麼活計可以做。他先是搶着打掃屋子,卻被虔婆制止了,虔婆手指快速的掐了一個手勢,竹屋中一陣清風蕩起,將所有灰塵吹出了屋外。他又去搶着將換下來的衣服收拾好,正準備清洗的時候,又是虔婆手指一掐,衣服上方落下一團水汽,將舊衣服捲起來不停翻轉,待水汽散去,衣服也乾淨了,且是乾爽的連晾曬都不用。周無憂有些驚奇,好一陣打聽,虔婆結結巴巴的告訴他,這些都是屋中常設的陣法。
想來想去,無以爲報的周無憂又搶着到島中央去挑水,然後到海邊捕了些螃蟹和魚蝦回來,費盡心力的弄了一大鍋海鮮湯,老兩口倒是喜笑眉開的看着他搗鼓,等海鮮湯上桌之後,卻只稍微嚐了嚐,點頭誇讚了聲“好”,便不再吃了。周無憂疑惑着自己吃了一些,挺好的呀,難道是口味不對?虔婆搖頭微笑道:“我們很多年不吃東西了,你吃吧。”虔公沒說話,卻在一旁不停的將湯裡的魚蝦揀出來,夾到周無憂的碗中。
原來這兩個老人家都在金丹之上了,自然不用吃食,周無憂一陣無語……敢情前一陣子人家不停的忙活,所有的一切都是爲了自己。
看來自己是真的無以爲報了。這種情況周無憂很無奈,卻也不得不接受事實。隨即,他開始和老兩口說話,拉拉家常、問問現狀。老兩口話很少,問三句回答一句,要麼就乾脆點頭或是搖頭,只是他們很喜歡陪着周無憂,無論周無憂做什麼,他們都很感興趣,一直在旁邊微笑的看着,看得很用心,看得很慈祥,就好像……周無憂忽然覺得他們很像自己前世早已過世的爺爺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