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微亮,一輛馬車緩緩駛入了貴陽。
車駕豪華,車樑上的繁瑣的花紋明確的說明了車上主人的身份,人影稀疏的城門口,有一個人卻像是很早就到達了那裡。
——冷玉色的長髮紮成一束,在風裡擺動着妖嬈的風姿,清秀俊逸的容貌之上帶了幾分疲憊的神色。
車伕輕喝一聲,騰騰的白氣自口中吐出,訓練有素的他非常瞭解此刻的微妙氣氛,向對方微微頷首。
一個溫潤的聲音自車中傳出。
“爲什麼停下了?”
車伕恭敬的轉身,應道,“大人,是琦攸公子。”
車內的人沉默片刻,原本溫和的聲音變的冷漠了,“直接去絳攸大人府上。”
車伕點頭,歉意的看了一眼琦攸——他額前的劉海已經被清晨的露水浸溼,然後車輪緩緩地開始了轉動。
隨着車軲轆聲響的遠去,只有那個纖細的身影依舊獨自站在那裡,長髮輕舞,飛揚在風中,褐色的眸子靜靜的注視——那裡面容納的情感,是寂寞?還是憎恨?
楸瑛很早就醒了,輕輕在妻子的額頭印上一吻,儘可能安靜的起了身。
吩咐下人隨便的準備了幾樣早點,楸瑛一邊胡亂吃着,一邊想着今天的行程。昨天王寂寞的表情讓他有些於心不忍,沒有任何陪伴的劉輝幾乎是在孤獨中度過了他大部分的人生,然而,感受到暴風雨將要來臨的國王對此刻的孤寂格外敏感——對現在自己能做的,恐怕也就是多陪陪他吧。
“楸哥起的真早啊。”突然出現的身影靜靜的倚着門框,黑色的眼眸中帶了溫柔的晶瑩光澤。
“你來不能打個招呼嗎?”楸瑛忍不住失笑,妹妹總是這樣無聲無息的跑來……上次,他正準備和珠翠來度過一個浪漫的夜晚。
十三姬不置可否的撇撇嘴,想起上次被自己打擾時楸瑛臉上的好笑表情,脣邊亦是漾起一抹微笑,“你準備進宮?”
“恩……不可以嗎?”大概對上次的事情還有些耿耿於懷,楸瑛低聲嘟囔了一句,“十三姬你這麼羅嗦也真虧那個傢伙能受得了你。”
十三姬狠狠的瞪了一眼口沒遮攔的哥哥,“你以爲我很有胃口一大早跑到你家來嗎?雪那哥哥有信給我們,我一接到就跑來了……”
楸瑛無奈的搖搖頭,“難道他現在已經懶到連兩封信也不願意寫了?”
“……他給燕瀟的信都是長篇大論的,”十三姬不屑的咂嘴,遞上了信箋,“玉華嫂子能受得了他還真是奇蹟。”
楸瑛輕笑,好象十三姬一直都這樣不喜歡雪那。
輕巧的抽出信紙,打開,楸瑛一方面爲目前劉輝的現況感到有擔憂,另一方面,再一次對雪那的“簡潔”致以敬佩。
信上只有一句話——
——朝賀期間離王遠一點。
簡單的稱述句,其中包含了藍家宗主的絕對性權威,恐怕這句話不僅僅是對楸瑛和十三姬說的,對象應該是所有藍家的成員。
楸瑛默默地把信放了回去。
“你怎麼想?”十三姬對哥哥冷靜的反應有些驚訝,雖然楸瑛在很多情況下會遵照雪那的吩咐,但不到最後一步,楸瑛也不會輕易的妥協。
“我在想……”
楸瑛嘴角之上冷不防勾起一道弧度,青紫色的眸子裡帶着邪邪的笑意——
“……雪那哥哥這次……恐怕要敗給王了。”
這句在當天被十三姬當作是“楸哥還沒睡醒時說的夢話”,但其中的微妙楸瑛已經相當的明瞭——現在,藍家的一切都在劉輝的預料之中,可是,紅家又會採取怎樣的行動呢?
——既然這樣,目前就先照雪那哥哥說的做好了……正好,自己也可以利用這段時間去籌劃劉輝讓自己去做的事情。
琦攸回到執務室的時候,房間裡已經毫無懸念的堆滿了工作。
身心俱疲的他在椅子上坐下,隨手弄亂自己的劉海——現在他沒有心思去完成工作,朝賀臨近的幾天,太多的意外同時的發生——悠舜的病重以及紅藍兩家的動作……目前的情況也因此而變得紛繁複雜……
……有些事情,他需要好好想想。
紅家——一個他不太願意觸及的名詞,雖然只是在紅本家待了兩年,發生的事情卻多的讓他疲於去思考。
他不想再回去面對那一張美麗而惑人的面孔了——那個人,在幾乎把他推入深淵之後,也讓他下定決心離開紅家。
因爲和自己有約定,那個人絕對不會再傷害任何紅家的人了……可是……以那人的性格,如果對劉輝做出一些什麼……
這個可怕的想法縈繞在琦攸的心頭久久難以散去。
——如果是他,劉輝的安全也會成爲很大的問題……何況現在自己根本無暇□□去保護劉輝。
藍楸瑛和茈靜蘭並沒有注意到那個人的存在,如果他真的採取什麼動作的話,可能國王真的會陷入危險。
年幼時的記憶再次進入腦中,琦攸發白的雙手緊緊握作拳形——他絕對不會讓同樣的記憶重演!
“琦攸,你在嗎?”門外傳來燕瀟的聲音。
琦攸深吸一口氣,總算調整了心情,起身開了門。
燕瀟頭髮亂糟糟的,非常明顯的黑眼眶毫無精神的掛在眼角,衣服的領口上解了兩個釦子——看起來是一夜未眠。
想到昨天對他的態度,琦攸不免有些愧疚,側開身子,讓燕瀟走了進來。
“看來你這裡還沒有開始啊。”燕瀟一如既往地笑笑,調侃道,“我可是在尚書室裡待了一個晚上啊……都拜你那個老爹所賜,吏部已經快要爆炸了。”
“……”一時間,琦攸也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不知所措的信手解下頭上爲了去迎接伯邑而扎的繁瑣髮帶,支吾道,“辛苦你了……唔……昨天……我恐怕有點失態……對不起了……”
燕瀟驚訝的睜大了眼睛,眼底的笑意更濃,“你居然會向我道歉,我可要去翻翻皇曆……今天是什麼大日子嗎?”
“……”琦攸立刻擯棄了內心對燕瀟那爲數不多的歉意,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那麼,你是不是已經把全部的年終評定完成了?如果不能在朝賀之時交給各地的官吏,可是嚴重的失職,對於由推薦進入朝廷的你來說,是可以削去官職的。”
“你這種性格還真是一點也不可愛……”燕瀟哼哼唧唧的抱怨了兩句,遞上了手裡的信箋,“我可是爲了公事來的啊,這兩天被你強迫在尚書室裡幹活的我已經快要虛脫了,難道你就不能溫柔一點嗎?”
“溫柔這種東西用在你的身上是一種浪費,”琦攸隨口道。
打開信箋,裡面是一筆飛揚的清秀字體,不用多做分辨,琦攸立刻認出了字的主人。好像山水畫上的提款一般,雖然,從潦草程度上看應該是匆匆許寫就,但墨跡已經是有些灰暗了——看來字不應該是今天剛剛寫成的。
“……‘紅梅葉落’……”燕瀟若有所思的念着上面那四個字,他收到這個的時候,原本以爲是匿名信件,可吏部的每一個人都可以認出字的主人,可見,對方並沒有想要隱藏自己的身份的意思。但這過於含蓄的語言讓人很難理解其中的含義,似乎是專門爲提醒某人而寫的。
“你有什麼線索嗎?對令尊大人的這幅字。”燕瀟玩味的把手指含在口中,臉上浮現出幾分興奮之色。
琦攸臉上的神色變得很奇怪,既像對這件事情的發生感到不可思議,又像在害怕什麼。
“梅花……”柔順的長髮輕輕晃動,琦攸用力咬着下脣,“難道他真的……”
“梅花究竟有什麼寓意?爲什麼你那天看到梅花會有這麼大的反應?”燕瀟好奇的拿過信箋,“這有點像是畫作上的提款呢。”
琦攸漠然的合上信箋,看了一眼燕瀟,輕輕道,“……想知道嗎?這四個字的含義。”
“你不想說?”燕瀟眨了眨他那青紫色的漂亮眸子。
琦攸認真的打量着燕瀟,似乎在猶豫,欲言又止,半晌,“……算了,這件事情你還是不要知道的好……”
“跟紅家有關?”
琦攸不語,把信箋塞回了燕瀟的手上,“你先回吏部……工作什麼的先放一下好了,我……我有些事情必須確定……”
紅府。
難得休假的秀麗正在教剛滿五歲的小兒子紅秀寫字。
小男孩坐在那張很高的椅子上,一筆一劃的寫着,認真的樣子看起來格外的可愛。
“媽媽,”小秀放下筆,拿起紙張,仔細的打量片刻後似乎頗爲不滿意,哼哼唧唧的嘟囔起來,“我什麼時候才能像哥哥寫的一樣好呢?”
秀麗輕笑,“小秀現在寫的也很好啊。”
“纔不是呢!”小秀沮喪的耷拉着腦袋,“我聽老師說起過,哥哥像我這麼大的時候,已經通過了州學堂的考試……而我現在還什麼都學不好……”
“可是,老師告訴我,小秀學的很好呢。”
“跟哥哥還是差了很遠吧……”
“可是小秀就是小秀啊,小秀只要做自己就好了……”秀麗溫柔的摸了摸小秀的腦袋,“沒有人要小秀和琦攸一樣嘛……小秀……只要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就好了……”
秀麗猶豫了一下,她突然回憶起小秀四歲那年一定要娶琦攸做新娘的事情——這實在讓她和絳攸覺得很頭疼。
“我將來要變得像哥哥一樣厲害!”小秀的眼睛亮晶晶的,“我要參加國試,然後進入朝廷,和哥哥一起……”
秀麗微微一怔,“小秀……想成爲官吏嗎?”
“嗯,我要成爲像哥哥一樣了不起的官吏!”
秀麗正想說些什麼,冷不防,門被推開,幾日不見的長子出現在眼前,看那疲憊不堪的樣子,似乎有幾天沒有閤眼了。
“琦攸?”秀麗看着他神色不善地走進來,小秀卻是一副開心的神情,歡呼着迎了上去。
“哥哥!”小秀跳下椅子,跑過去拉着琦攸的衣襬,“你回來了……教我練字好不好?”
琦攸微微皺眉,“男孩子不要這麼纏人,你自己做功課,我和御史臺的長官有話說。”他擡起眼,望着秀麗,眼神中帶了幾分諷刺。
——秀麗見過這樣的眼神,那是在剛剛進入紅本家的時候,宗親們看自己的眼神。
打發了無比沮喪小秀,秀麗和琦攸在庭院中坐下。
紅府的庭院,按照秀麗的喜好種了很多櫻花樹,每到開花季節都格外燦爛,可此時成片光禿禿的樹幹就顯得有些頹喪了。
爲兒子砌了茶,秀麗靜靜的在一旁坐下,“你要跟我說什麼?”
琦攸拿起茶杯,沉吟半晌,道,“吏部尚書告病的事情你知道了?”
秀麗點點頭,絳攸爲這件事情足足頭痛了好幾天。
琦攸冷笑,“現在爲了躲我居然跑到茶克洵大人府上喝茶,他這個紅家宗主和二品吏部尚書也做得太窩囊了吧?”
秀麗不動聲色——琦攸的質問是她和絳攸早就預料到的,“你是在怪他嗎?”
“不。”琦攸不假思索的回答,“我知道被夾在紅家與王家之間難以抉擇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所以我對他告病保持中立的舉措不僅不生氣,還覺得很值得讚賞……可如果……”他低頭喝茶,緩緩到,“如果他想在兩家之間遊走討好,我是不會原諒他的。”
那敏銳的眼神中,頃刻間竟充滿了殺意,秀麗沒有看到過琦攸這樣的眼神——那如同一匹狼,最原始的嗜血慾望。
——從來秀麗都知道,自己對兒子並不瞭解。
“你知道你的名字是誰起的嗎?”秀麗忽然平靜的道。
“不是爺爺嗎?”琦攸對秀麗突然轉變話題而感到愕然,“老爹一直這麼說的。”
她微微一笑,“那是他覺得不好意思吧……因爲不想讓你知道你名字真正的含義。”
琦攸微微挑眉,他在很小的時候就聽過,“攸”是爺爺當年給父親的名諱,取意流水,希望父親能夠不被世事所累,自由如流水;而父親因爲覺得這個字意思很好就又把這個字給了琦攸。
對琦攸不屑的表情,秀麗輕聲嘆息,道,“‘琦’是美玉,象徵純潔美好,絳攸他希望你可以擁有無比的才華,如美玉一般晶瑩閃爍;至於‘攸’,的確是流水的意思,可是,絳攸給你這個名字卻是希望你可以得到他沒有得到的自由,做到他所有沒有做到的事情,讓紅家乃至彩雲國都可以改變……”她默默地握住琦攸的手,一言不發。
琦攸一時間詫異的說不出話,半晌才低聲道,“我在一直以爲他在乎的是小秀……”
秀麗眨眨眼睛,微笑道,“他當然在乎小秀,我也一樣,因爲小秀是我們的孩子啊……可是呢……你,卻是我和他最引以爲傲的兒子,琦攸。”
最引以爲傲的兒子……嗎?
琦攸握緊雙拳,只感覺到了滿嘴的苦澀——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己已經放開了絳攸的手,獨自走上了一條完全不同的道路,即使這樣,絳攸也什麼都沒有說,默默的讓行。自己轉身,瀟灑的甚至沒有回頭看他一眼,卻從未考慮過他心中的感受。
“不……我不配……”琦攸漠然的臉上恢復了平靜,“老爹也好,你也好……你們……你們是很好的父母,錯的是我……”
自以爲是的認爲,只要保護好王,大公無私的父母一定會從心底感到高興——難道自己選擇的路,全部都是錯的嗎?
“當然咯,你有的時候真的讓我們覺得很辛苦,琦攸,”秀麗柔聲道,“我不知道你在心中爲自己選擇了一條怎樣的道路……但,只要你自己覺得是對的,那就沒有後悔的必要……我和絳攸也一定會支持你的。”
自己覺得正確嗎?
琦攸苦笑,長期以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因爲紅家,無論是怎樣的理由,他選擇了離開,走到了王的身邊。沒有考慮過絳攸的他,輕易的站在了王的立場上,爲國王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東西,包括紅家。
“我明白了……我還有事情要做,先走了。”他匆忙起身。
“晚上回來吃飯嗎?”
“不了……還有很多的……工作。”
幾乎是逃出了家門,琦攸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會這樣迷茫。
他想要用自己的一切去保護劉輝,即使犧牲一切也在所不惜,過去如此,現在也是這樣。
所以他一直讓絳攸失望——知道了一切的真相,才發現,自己也許並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樣灑脫。
同一時間,在紅州州都桐寓的本家府邸,一名黑髮男子正靜靜的站在宗親們的面前,溫柔的近乎妖媚的笑容浮現在他的臉上,長長的黑髮緞子一般垂下,華麗的如夢幻一般。
幾乎每一個人都被這不真實的華麗感染,不知覺間,他左右了每個人的節奏。
坐在主席的人突然開口了,“你的膽子很大……這值得讚賞,只是,如果出了什麼意外……”那人輕輕敲擊桌面,“離霜,紅家將無法庇護你。”
黑髮男子微笑道,“與其等待時間像王臣服,不如先發制人,各位中有這樣想法的怕是不在少數吧?”
宗親們立刻有人開始低聲咳嗽,半晌,一個蒼老的聲音緩緩開口,“的確,紅黎深一味的退讓,讓王逐漸得到了威嚴,不用很久,紅家也許也……也難以在對王造成影響。”
“所以我纔會站在這裡。”黑髮男子輕輕撩開長髮,“我知道,現在去找黎深大人或者我的父親已經沒有什麼作用,所以,我願意爲紅家承擔這件事情……只是……”
首席上的人開口道,“給出你的條件好了,紅離霜。”
男子神秘的一笑,堅定的口吻中不曾有一絲的疑惑,然而這個條件讓在座的宗親倒吸了一口涼氣。
“我要紅琦攸。”他認真地表示。
“真高興你會來。”悠舜帶着一如既往的溫和微笑,坐在牀上,柴凜則體貼的在他的背後加了一個靠墊。
琦攸坐在這佈置精巧的屋子內,這裡面,即使是桌椅的擺放也進行了很細緻的分派。紅府因爲某位能幹主婦而大量的採用了簡潔的佈置,在這樣的環境中,他不免有些手足無措。
“麻煩能爲我上壺茶嗎?”琦攸靜靜的開口了。
柴凜看了一眼悠舜,低聲道,“如果是關於他的病,我希望第一時間知道……琦攸公子,請不要對我有任何隱瞞。”
琦攸挑了挑眉,正欲說什麼,悠舜微微一笑,“琦攸他知道的,凜……不要怠慢客人了。”
柴凜琴聲嘆息,然後轉身走了出去。
悠舜在牀榻上舒展了身體,看來幾天的修養讓他的身體也稍稍恢復了一些,原本消瘦而憔悴的面容也有了改善。
琦攸輕輕的搭在了他的腕脈上,沉默半晌,道,“看來修養的確對你的身體有好處,不過也不要整天躺着,每天至少要花半個時辰走動,否則,腿上的肌肉會進一步的萎縮……對不久後的治療也會有所助益。”
悠舜微微皺眉,“治療?”
“腿部肌肉的萎縮已經相當嚴重,單純的溫和療法已經沒有治癒的可能……唯一的辦法只有……切除壞死的部分,然後接入金屬的骨骼將神經重新接搭……”
“這個……怎麼可能?”
琦攸漠然道,“就算我的話也只有五成的勝算……如果失敗,可能你真的只能在牀上躺一輩子了;可如果不做這樣的治療,你也會一輩子躺在牀上作個廢人……只不過變成廢人的時間來的慢一點罷了。”
“既然這樣,我還有必要做什麼選擇嗎?”悠舜恢復了從容的笑容,“葉醫師的弟子我還是相信的……不過,我並不認爲你只是單純來告知我這樣一件事情而已。”
琦攸立在牀邊,冷玉色的長髮觸及腰際,柔順的劉海輕輕晃動,滿地盡是那失色的動人風華——無論外貌或是內在,琦攸都是最優秀的,長期以來,悠舜堅信這一點;也因爲這樣,在第一次見到琦攸之時,他就認爲這個少年將會是成爲黑狼的不二人選——即使他有着一系列複雜的背景。
“悠舜大人。”琦攸猶豫着開口了,“我有一件事情……”像是難以啓齒,視線也變得遊弋不定起來,“如果……如果,有那樣一天,劉輝……不,我是說主上,主上不再是王了……那個時候,我是否能回紅州去?”
悠舜對這個問題顯得很平靜,淡淡的道,“你是說回到紅家去?”
琦攸不語,默默地點了點頭。
“我不知道琦攸閣下怎麼想,但我知道,歷代的黑狼並非沒有選擇的權力……黑狼和王的關係原本就是‘效忠於最合適的主子’,當黑狼認爲王不值得自己效忠的時候,黑狼可以選擇離開……雖然也發生過初代那樣的事情,但我並不認爲主上會是那樣的人。”悠舜平靜的語氣象是在陳述天氣。
“……您是讓我自己選擇嗎?”
悠舜不置可否的一笑,“如果相信王便留下,如果產生了疑惑便離開……雖然,作爲宰相,無論如何我也不希望你回到紅家,可是,如果你真的決定了,應該沒有什麼事情可以阻止你吧?”
“……這麼隨便的宰相也真是少見。”琦攸深吸一口氣,轉身,“不過,能遇到你真的是那個傢伙的幸運。”
悠舜望着那個身影,微笑道,“彼此吧。”
——我不會離開王的,至少現在不會。
離開時,琦攸的口氣中已然有了一種叫做決心的東西。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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