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三裡地,還沒有來得及拐彎兒,李磐就聽到身後有乒乒乓乓的槍聲,那種很古老的步槍的槍彈聲,零星的單發she擊,從槍聲中判斷,子彈的初速度不高,she程也不會多遠。
李磐放下喜兒和九姨太,駭然回望,卻被幾處高岡上的灌木叢遮掩了,他幾步竄上岡上,扒開了樹叢,殘留一半的灌木叢被蒿草軟藤糾結,將這兒遮掩得相當好,李磐忽然理解了,張宗禹爲什麼要他們西北向走!
隱隱約約地看見,東面,有一隊騎兵分散了隊列,向前疾馳,大約百十餘人,好像都端着步槍,正朝前she擊或者jing戒。後面,又有一些騎兵,不知道什麼人,總之,北面涌來了大隊的人馬。
時間已經是午後,所以,在西面地帶揹着陽光,可以將東面情況看得清清楚楚。這樣的結果,恐怕也是張宗禹jing心考慮的吧?
這人確實有頭腦。
張宗禹的地方,看不太清楚。
身後,忽然傳來了槍聲!
李磐驚訝地回身眺望,只見前面的蘇求道,劉之舞等人正在往回撤退,西面和北面,甚至南面,都有清兵影影綽綽地冒出來。
糟糕,被清兵包圍了!
李磐驚呼一聲,急忙奔馳,彎着腰衝到了喜兒兩個的身邊,聽到槍聲,兩個女人嚇得臉se煞白,正朝他招手求救呢。
蘇求道,劉之舞兩人,已經扛着受傷的車伕返回來,七個人聚集在一起。
“今天,我們可能要……”蘇老頭子悲愴地搖搖頭,忽然對李磐說:“峰兒,你趕緊走吧,帶着你媳婦兒!別管我們,能跑出一個是一個,不能全部死這兒。”
李磐早就在思考了,現在,情況危急到了極點,每一個方向都有百十名清兵騎手三三兩兩結成戰鬥隊形包抄過來,隨時開槍jing告,顯然,人家已經看到了自己。硬衝顯然不行。
“快來,我們用乾坤挪移法!”李磐心存幻想,急忙施展道法,可惜,最糟糕的事情出現了,念動了咒語,根本沒有任何反應!
法帖是剛畫的,咒語沒錯兒,唯一的原因就是,被人家封印以後威力失效了。
在運河的船上就被封印了一次,李磐記憶猶新,那時,不過是臨清城裡的地方官差十數人,就有道門高手,想必這回,一定也有。
逃跑不成,驚慌是沒有任何意義的。李磐想了想,自己的武器裝備都有什麼。
黑龍玄鞭,還沒有用過;遮蔽法帖,嗯,是主要武器,張宗禹給的兩種法帖,一種是召喚術,可惜,只有口訣,沒有功力,無效。
蘇求道和劉之舞兩人,也知道只有李磐纔有生路,都默不作聲地看着他,等待着他的主意。
用法帖罩着衆人?不知道能不能抵禦子彈的物理xing質的攻擊……
“果然如此!”一聲jian笑,陡然在身邊傳來,一個人影已經漸漸地轉化爲實體,是一個清廷的官員,紅纓暖帽,比那張長驢臉兒大了許多,單眼花翎,蟒袍補服,是二品獅子圖案,頂戴則是紅涅玻璃,草龍花紋的皁se快靴,馬蹄箭袖,緊身玉帶。威武的袍服裡面,是一個半彎腰的老頭子,清減得令人擔心。
“總管大人腳力太快!”嗡嗡一陣顫音,在老頭子清廷軍官的身邊,又依次冒出了五個人,四個軍官一個文官,軍官都穿着黃馬褂,腰挎彎刀,神采奕奕的年輕人,文官穿着四品袍服,鴛鴦補子,臉相滑稽,肥胖得好像嬰兒肥,可愛嘟嘟的,只是年齡已經不小,而且,鼻子比常人特別大了一些。
六個人,突然就出現在衆人面前,相距只有十米,四名清廷的軍官,jing惕地護衛在那個清減老者的左右,沒有抽刀,也沒有帶毛瑟步槍一類,只有張開的手指,呈現鷹爪的遒勁姿態。
李磐沒有躲避,也知道躲避不了,更知道這些人都是超級牛逼的高手,所以,不會象街頭巷尾的小流氓一樣,揮舞着板磚,一有機會就砸。因此,他認真地分辨着這些人的頂戴和補子上的禽獸等級。喜兒從側面迅速鑽到了他的身後,抓住他衣服的手都在顫抖,九姨太和喜兒一起行動,毫不掩飾自己的恐懼,從側面抓住了李磐的胳膊,身子已經偎依着他了。
蘇求道劉之舞做出了戒備,將受傷的車伕放到了地下,準備戰鬥,每人的手上都多了一把刀,真不知道倆老傢伙什麼時候武裝起來的。
“虛幻真身!”蘇老頭子喃喃地說。
“怎麼是你們這些小蝦米?”肥嘟嘟的中年文官走在前面,有些生氣地問。隨即笑了:“你能認出大內總管的潛行道法,也算有見識,莫非你就是捻匪巨賊張宗禹麼?”
蘇求道將脖子一耿,傲慢地說:“是又怎樣?莫非,你想在本王的手下嚐嚐厲害?”
“你?”肥胖的中年文官一愣,傻乎乎地回看那清減老頭子,似乎很是畏懼,不過,他迅速地仰其臉來,急促地吸氣,左右搖擺着腦袋,嗅了一會兒,他得意地笑了:“嘿嘿,你不是僞樑王張宗禹!”
“哈哈哈,你這條癩皮狗,當年在陝西十字坡怎麼不用臭鼻子聞了?”蘇求道冷笑一聲說。
“你?”中年文官頓時臉se煞白。
“好了好了,神鼻子薛宏,你何必跟他一個快要死了的人一般見識?”清減枯萎二品獅子補服的老軍官,從容地笑着,將薛宏撥拉到了邊上。“看來,你也是捻軍餘賊了,還曾經流竄到陝西燒殺?現在要了你的狗命,也算罪有應得!”
“你誰?”蘇求道將刀一指。
“嘿嘿嘿嘿!”老頭子大笑了起來,頓時,在這一帶的空氣中,震撼着一個嫵媚而尖利的笑聲,原來,他就是個讓李磐誤會的聲源。
“這是老佛爺駕前的李大總管。”中年肥官薛宏諂媚地笑着解釋。說完以後,又惡狠狠地盯着蘇求道:“捻匪,哼!遲早都是道菜市口挨剮的料兒!不過,今天李大總管和諸位御前大內侍衛來,自然有你的好果子吃了,兄弟提前給您賀喜啊。”
“李蓮英?”蘇求道大吃一驚,趕緊往後面倒退兩步,極爲畏懼的樣子。
李磐聽到這個名字,感到極爲熟悉,可是,就是沒有任何細節。
李蓮英揹着雙手,目光犀利地掃視着衆人,沒有任何仁慈憐憫之意,也沒有任何正視的意思,掃過之後,直接眺望着遠處:“哦,對了,張宗禹那廝還在那邊,灑家就說呢,他不會這麼笨吧?”
“大總管,您看這幾個人?”薛宏對蘇求道的仇恨,擴大到了對所有人,急不可耐地問。
那四名黃馬褂的軍官,也在觀察這邊,對於喜兒,先是癡迷觀賞,旋即放棄,然後,都將眼睛盯在九姨太的身上,一個個露出了急se相,一個傢伙還嘖嘖連聲。
“這個雛鳥兒胎子還行,可惜,顏se差了,這邊的娘兒們,水靈靈兒軟膩膩的有味道啊。”
李蓮英鄙視地哼了一聲,說話聲卻很溫和:“這幾個人就交給你們了,灑家想要看看諸位的功夫長進了多少,也好在老佛爺面前美言啊?”
“是了,”一個軍官拱手說道。
“哎哎哎,都抓起來送京城獻俘呢,不要亂殺!懂嗎?”薛宏鼓着大鼻子焦急地說。
“好好好!薛大人什麼時候也憐香惜玉起來了,”那軍官面目清秀,jing神抖擻,剛說罷,就移步換位,向蘇求道走來。
李磐正護衛着兩名女子,觀察着這幾個人,從剛纔他們能閃爍出現的法力看,相當高深,自己是利用乾坤挪移的法帖,念動咒語才能閃爍位移的,人家到來時,輕鬆自然,好像平白走路一樣!這證明,李蓮英等人的快速行走,道法高明,比天機門的乾坤挪移,張宗禹捻軍麾下孔探目的移神換位,都要高明。哦,對了,其實乾坤挪移法帖是周治平用的,屬於低級法術,孔探目也不是什麼高手。就是臥底的探子罷了。
李磐真的不知道如何對付這傢伙,所以,乾脆由着自己的便宜外公打頭陣。
蘇求道沒有任何退縮,只是側身對李磐笑笑,又用眼神jing示他。然後,就和那軍官正面走近。
年輕的軍官目光倨傲,在五米的距離,突然伸出了右手,朝着蘇求道抓來。
這麼遠的距離,正常情況下,只是個招式,或者是起手式,然後對衝拼搏。李磐是這樣想的,所以真的沒有預料都,事情會突變。
蘇求道謹慎小心,將長刀橫在胸前,稍微偏斜,接戰時可劈可刺可抹,變化很多,是一個後發制人的試應手。
顯然,他在等待着侍衛軍官的進一步走近。
嗖!
那軍官的右手,本來也就正常人等,三尺來長,忽然神奇地變幻,模棱鏡頭般扭曲閃爍,瞬間就從三尺餘暴增至一丈多,正好來到了蘇求道的胸前……
李磐那樣敏銳的眼神,都沒有看清整個過程的變化。蘇求道就嗡的一聲,就從原本站着的位置消逝了,在穩定時,已經被甩在那軍官的後面,連翻幾個跟頭,七葷八素,等穩定時,已經滿臉是血,刀也丟掉了,在地上勉強地攀爬。
蘇求道老頭子很倔強的,別看那麼狼狽,一翻身,突然站立了起來。
不料,那軍官頭也沒有回,直接將手往後一擺,嗖的一聲,可怕的手臂彈出,好像蜥蜴的可以瞬時彈出的舌頭,只是一閃,就完全恢復了摸樣,從容淡定地看着李磐等人,不,看着李磐身邊的九姨太。
蘇求道朝着後面嗚的一聲飛出,一直飛出了五六丈,好像風暴中被狂吹的樹葉兒,無聊地落到了地上。
紋絲不動,他昏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