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很快,也不知道幾名穿着紅馬甲白襯衣的服務員從哪兒冒出來的,突然就圍在了陸錚身邊,陸錚只能放開手裡抓的墩布,慢慢退後。
一名女服務員進了洗手間,陸錚身邊,則站了個高高大大的壯實青年,很不友好的問陸錚:“哥們,怎麼回事?”
更有服務員吵吵:“要不要報警?”
陸錚摸出工作證,遞給壯實青年看,說:“是誤會吧,你也看到了,這是男廁。”
壯實的男服務員看了陸錚的工作證,臉上就露出笑容,趕緊還給陸錚,說:“是,明白了,一定是誤會。”
陸錚這個無奈啊,這小子機靈過頭了吧?明顯沒把自己往好裡想。
男服務員看來是個小頭頭,這時便申斥吵吵着要報警的小夥子:“你丫的別吵了,一會兒驚動客人扣你獎金,一場誤會,報什麼警?都安靜點,該幹什麼幹什麼去。”
此時在女服務員陪同下,那日本麗人慢慢走了出來,盯着陸錚的美眸,頗不友善。
男服務員看到日本麗人,怔了怔,隨即滿臉賠笑的走過去,“香川小姐,不好意思,讓您受驚了,您看,一場誤會,您壓壓驚,我送您回房休息?”
日本麗人猶豫了下,但也輕輕點頭,她雖然不相信是什麼誤會,但在人生地不熟的中國,她並不想惹事,免得最後吃虧。
她是東京大學畢業的高材生,雖然修習了中文,但同大多數日本人一樣,印象裡,中國是一個貧窮落後而又愚昧無知的國度,這個國家的國民素質低下,很狂熱,很可怕,來中國任職就如進入原始叢林一般危險,但爲了前途,她還是毅然決然的踏上了危險的旅程。
在陸錚蹲地上乾嘔時,日本麗人便發現陸錚腰間隱隱露出的皮肉上,有長長的一道疤痕,紅紅的,很可怕,應該,是刀疤。
這個中國男子,在她看來,定然便是危險而又可怕的暴力集團成員,或許,是紅衛兵?
雖然學習過中文,但日本麗人對中國瞭解實在有限,在她印象裡,紅衛兵應該就是日本山口組這種暴力組織,甚至比山口組更可怕。因爲十年前,日本那些信仰共產主義、崇拜中國領袖的青年們組成的毛派紅衛兵(赤軍),策劃的一系列暴力事件引起了全日本的恐慌,這些可怕的行爲,在她幼小心靈裡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記。
不知道怎麼的,陸錚樣子,在她看來,也變得兇兇的了。
然後,她便發現,這個面相兇狠的男人,一直跟在她的身後,在異國他鄉,突然遇到這等事,她的驚慌可想而知。
到了11樓,出電梯她便看到了洗漱間,下意識的,便跑了進去,並且,找了一根拖把橫在把手上,如果這個男人還跟着她,那就可以確定是色狼,她便可以喊服務員幫忙了。
她同樣住在11層,知道距離洗漱間不遠處便是服務員的值班室。
不管是不是誤會,她也不想這樣慌慌張張的跑去2號房被山本太郎他們看到自己狼狽的樣子,同事們輕視她這個女主管她是知道的,所以每次同他們碰面,在她看來,這都是一場戰爭,都要以最佳狀態來應戰,她希望同事們看到她的是優秀的一面,剛強、認真、拼搏。
膽小、失敗、懦弱的女孩兒?那會很快摧毀長久以來她在三菱總部塑造出的形象。
而且2號房距離電梯很遠,如果在走廊裡她被這個中國男人捂了嘴制伏,拉進某個房間呢?
所以,幾乎是下意識的,她跑進了洗漱間。
雖然不想多事,但也希望這個中國男人,以後別再騷擾自己。日本麗人便問那壯實的服務員:“請問,他是這裡的住客麼?”
服務員撓撓頭,指了指洗漱間的標牌,說:“香川小姐,您真的誤會了。”他自不會透露陸錚的身份,雖然,心底,隱隱覺得定是這位計經委的官員意圖不軌,但總要幫他遮掩一下,幸好,香川小姐進了男廁,咱中國人在理。
香川淳子轉頭看去,微微一怔,又看向了稍遠的女廁標示,有了比較纔看清,原來自己進的洗漱間標示上的黑色小人是穿短褲的,女廁所那稍微寬大的下身服飾纔是裙子,但若不和女廁對比,看起來,男廁人物標示,就是穿的超短裙。
這裡廁所又比較上檔次,外面是洗漱間,裡面還有門,進去纔是廁所區,一直在外面洗漱間和陸錚對峙的香川淳子,實在沒有發現原來自己進了男廁。
香川淳子又看向了陸錚,陸錚正滿臉無奈的搖頭,實則是因爲陸錚發現,雖然幾個服務員都幫自己說話,但好像,都把自己當成了意圖不軌的色狼,現在幫着自己說話,實則是因爲自己的身份,以及同是中國人的情分。
香川淳子卻是突然對着陸錚微微低頭“先生,對不起,我誤會您了。但是,您有傷疤,長的也比較兇,所以,纔會發生這場誤會,十分抱歉!”最後,還用日語說了句“磨歐西西瓦可勾咋一瑪塞嗯”這是日語里語氣很正式的說對不起了,日語語系本就節奏柔和優美,加之日本麗人聲音輕柔,說起母語來特別動聽,那男服務員聽得心裡都是一酥。
陸錚卻是有些無奈,我怎麼就長得兇了?擺擺手,說:“算了,沒什麼,知道是誤會就好。”不管心裡多麼不爽,總不能跟一個小女孩較勁。
香川淳子隨即看到了陸錚額頭被自己皮包劃破的傷口,便抱歉的問:“那,我送您去醫務室?”隨即省起,連聲抱歉的說:“思衣嘛賽,思衣嘛賽,我有一個很重要的約會,我……”
陸錚擺擺手:“算了,沒事。”心說誰又沒有重要約會呢?
“那,那我給您些錢,您自己看醫生,不夠的話,拜託您給我打電話,對不起,對不起……”香川淳子說着,便從皮包裡摸錢和名片。
陸錚已經晃晃手,轉身便走向了電梯,香川淳子愣了下,小跑追了幾步,陸錚卻已經進了電梯,按鍵合門。
電梯裡對着明亮的金屬側壁,陸錚看了看額頭的傷,加之身上污點,還真挺狼狽的,算了,這個宴會看來也去不成了,到了大堂打個電話知會一聲吧。
隨即便省起,自己上了11樓,又馬上坐電梯下來,這可不是坐實了自己色狼身份?本來覺得誤會的,現在也該懷疑自己了。
哦,也許會以爲,自己去醫務室吧?
反正這一天,可真夠倒黴的。
陸錚搖着頭,無奈的想着。
……
陸錚的黴運顯然只是剛剛開始,第二天一大早,剛剛進了辦公室的他便接到副書記、計經委主任馬華的電話,要他過去一下。
馬華在市委辦公樓和計經委大院都有辦公室,但通常,計經委他的辦公室只是擺設,一個月也不見得能用上幾次。
今日也不例外,馬書記電話召喚,陸錚開車,直驅市委大院。
在馬華書記的辦公室,陸錚彙報了近期招商引資以及對對口貧困縣援助援建的工作,馬華很認真的聽着,國字臉上兩道濃眉有時會不經意的動一動,這些細微的表情卻逃不過陸錚眼底,陸錚敏銳的注意到,當說起援建嶺東縣農貿市場工程時,馬書記的濃眉擰了擰,隨即舒展開。
陸錚喝了口水,說:“啊,還有馬書記,我跟您彙報個事兒,嶺東辦事處的幹部,曾經給我送了一箱蘋果,但我又還回去了。”
馬華點點頭,“嗯,有箱蘋果。”隨即,便靠在了沙發上,慢慢點上了一顆煙。
“馬書記,是有什麼情況吧?”
馬華吸着煙,凝視陸錚。
陸錚一臉茫然,隨即,漸漸恍然,試探着問:“馬書記,莫非,蘋果的事兒你知道?”
馬華微微頷首:“聽人提過一嘴。”
陸錚便苦笑道:“馬書記這般嚴肅,看來蘋果箱底下壓了五百元錢的事兒,你也知道了?”
馬華倒是微微一怔,想來想不到陸錚會自承其事。
陸錚旋即道:“唉,本來不想跟您彙報的,畢竟嶺東的同志也是想做好事,爲了家鄉建設,只是用錯了方法。我已經批評了他們,小懲大誡,可若向組織上彙報的話,我怕他們會很麻煩,這幾名同志,在烏山生活很艱難的,有時候大中午,就啃冷饅頭,我看了都心酸,所以……”
馬華眉頭漸漸舒展開,說:“這麼說,錢……?”
“跟蘋果一起退回去了,我叫張青天辦的,他們送蘋果的時候我沒在家,鄰居收的,我第二天才發現裡面有錢,馬上就叫張青天連蘋果帶錢都送過去了。”
“啊,張青天辦的。”馬華臉色更顯明朗,顯然,不管張青天如何不招人喜歡,但他參與其中的事,領導們便都很放心,覺得不會有貓膩。
“馬書記,我就是擔心影響嶺東干部的前途,跟誰也沒說啊,您聽誰說的?張青天?”陸錚說着,就咬了咬牙,隨即搖頭,“不對,我還錢看來你不知道,那就不是張青天……”
馬華就笑起來,“你這個槓頭,怎麼着,還想打擊報復啊?誰說的你甭管了,也是爲你好。這件事,我就當沒聽到。”說着,看着陸錚點點頭:“聽說你對朋友挺仗義,看來這話倒不錯。不過錚子啊,咱們作爲黨的人,第一就是要對黨組織忠誠,要講黨性,黨性薄弱的話,將來的路可不好走啊!就說今天的事吧,我若沒有愛護你的心思,沒和你開誠佈公聊聊,怕以後就會很麻煩。”
陸錚知道,馬華能跟自己說這些,就表示,他對自己印象還不壞,誠懇的點點頭,“謝謝馬書記教導,我會記住的。”
馬華笑着點了點他,說:“你言自由衷纔好。”
陸錚心裡,卻是在琢磨,這事兒,是誰捅到馬華這裡想害自己?看來,還得從嶺東干部身上找找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