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一早晨的大霧令京烏高速公路被臨時封閉,看到呼機裡的提示信息,陸錚琢磨着霧天開車走下道,肯定挺累的,便偷偷給淳子發了個短信,問她回烏山不,回烏山的話捎上自己,實則,也是想和她聊幾句。
現在早晨五點半鐘,卡洛琳剛剛入眠不久。
黃澄澄龍牀的綾羅錦被華麗麗耀目,充滿古典風情,錦被中赤裸雪白胴體若隱若現的金髮碧眼的西方尤物,越發給人一種刺激流鼻血的感覺。
陸錚沒怎麼睡,看着剛剛進入夢鄉的卡洛琳,側過身,在她金色秀髮上輕輕親吻,心裡,柔柔軟軟的。
卡洛琳除了偶爾有點小個性,對自己真是極好的,至於她多多少少有些歧視有色人種,這是她所處大環境使然,卻也怨不得她,絕大多數白人都這樣,只是普通朋友的話,你不見得能感覺到而已。
呼機震動起來,陸錚拿起看了眼,是淳子發來的信息,“六點半在賓館正門等你。”
陸錚輕輕掀開被子,起身下牀,昨晚最後睡在了皇帝套,概因卡洛琳比較喜歡皇帝套的風格,至於她帶來的團隊,則被打發去了總統套。
皇帝套富麗堂皇,龍頭宮燈高照,堂內雕樑畫柱,屏風鑲金嵌玉,加之香爐檀香,處處顯示着皇家的貴氣。
陸錚梳洗過,又給卡洛琳留了一張字條,依依不捨的離開了這座溫柔鄉,出門前,謹慎的戴上了一副碩大的墨鏡。
淳子說是車六點半到,實則陸錚下來沒一會兒,也就六點一刻,一輛掛着烏山牌的奔馳商務車停在了玻璃轉門前,商務車通身黑色,甚至玻璃從外面看起來都是漆黑的。陸錚快步而出,商務車的車門也在一瞬間被人從裡面拉開,陸錚飛快的上了車。
進了車陸錚便有些尷尬,車內三人全是女人,前排的司機是女司機,和淳子坐一起的,則是個清清秀秀的女文員,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感覺車內香噴噴的,脂粉氣很重。
“沒帶李小秋？”尷尬之餘陸錚沒話找話。
香川淳子詫異的看了陸錚一眼,說：“哥你還記得她？”
陸錚見自己這個妹妹眼神怪異不由心下苦笑,淳子不會以爲自己對李小秋也起了什麼心思吧？
“夏總,我坐前面去？”清秀女文員提議,見香川淳子點頭,便換了座位
不過雖然她坐去了前排,但車內有外人,陸錚很多事也就不好和淳子說了,一路上大部分時間都在閉目養神。
高路封路,下道車流極爲擁擠,行的也特別慢,晃悠了有半個多小時,才晃悠出北京轄區。
一出北京便是烏山的北海縣,因爲臨近京城,改革開放前,各項經濟指數,北海在烏山的各縣中一直排名第一,爾後臨海有黃金海岸旅遊勝地的廣寧崛起,北海才成了千年老二。
王玉寶當年,便擔任過北海縣委書記。
今天可能流年不利,偏偏有大貨在一處四車道的石橋旁發生了車禍,煤塊散落一地,立時發生了大堵車,堵了足足有四五個小時,濃霧早已散去,陸錚無奈搖頭,還不如就等高速解封呢。
其間借淳子的大哥大給謝坤打了個電話,講了講堵車的情況,
奔馳商務車駛入北海縣城時已經下午一點多,在一處包子鋪前停了車,淳子叫女文員小艾下去買點包子充飢,準備從北海口轉上高速。
陸錚從車窗打量着北海縣城,建設的還不錯,街道很寬敞,垂柳蔭蔭,街道兩旁普遍樓房不高,小城顯得特別清爽,比之廣寧縣城的喧鬧繁華,是另一番景象。
聽香川淳子說要上高速,陸錚笑道：“你着急啊？要不着急的話咱繼續走下道吧,反正也這個點了,我想一路好好看看。”
香川淳子輕輕點頭,說：“好。”
說話間,前面是紅燈,奔馳商務車緩緩停下,但是商務車左側一輛車突然就躥了過去,視紅燈如無物,這輛黑色轎車掛着烏山特有的公務車牌,交警對其闖紅燈的做法也視若無睹,顯然,已經習慣了這種做派。
陸錚眉頭漸漸皺了起來,本來爲了有利社會監督而施行的公務車牌,看來在某些人、某些地區,反而成了特權的象徵,造成的影響或許更爲惡劣。很多東西,好像在這片古老的土地上,就會變味,哪怕是一些先進的經驗。
淳子的大哥大突然響了起來,淳子接通,低聲應了幾聲,突然臉色大變,慌亂的道：“不會的,不可能,不可能……”
女司機和文員小艾對望一眼,都驚訝極了,從沒見過夏總這般慌亂。
“我,我知道了。”淳子好似勉強從慌亂的情緒中鎮定下來,掛了電話,對陸錚說：“哥,咱們從高速走吧,烏山警察局的警察給我打電話,說,說一郎殺了人……”說到這裡,俏臉慘白,眼裡,已有淚花閃動。
陸錚也怔住,這時節還有什麼好問的,自然要走高速快點趕回去,見淳子心慌意亂,安慰道：“別急,回去看看到底什麼情況,一郎……,不能吧？”其實想想香川一郎這個孩子,雖然性格不怎麼好,實則在日本國內上學的時候,是屬於受欺負的高中生,後來才輟了學,要說窮兇極惡的殺人,令人有點難以置信。
一切,只能回到烏山打聽清楚再下結論。
兩點多到的烏山,還來得及參加全市安全生產工作會議。本來聽謝坤說了大堵車的情況後,常務副市長陳家強已經做好了唱獨角戲的準備。
會議結束的時候已經六點多了,陸錚回到辦公室,褚大雷的電話不一會兒就打了過來,開會前,陸錚便叫謝坤跟市局打聽日本人殺人的案子。褚大雷也掐着點呢,雖然參加安全生產會議的公安於部裡沒有他,但會議什麼時候結束他自然知道,也掐算着陸市長應該回了辦公室。
陸市長關心這個案子一點也不出奇,這起命案甚至已經驚動了日本使館,外交部門通知說,明天將會有一位日本領事從北京來烏山,協助烏山公安機關辦案。當然,措辭比較委婉,實則自然是監督烏山市局辦案。
因爲這個案子,是一樁日本人殺死日本人的案子,日方高度關注也在情理之中。
電話裡,褚大雷介紹了一下案情,殺人者叫香川一郎,日籍人士,剛剛二十歲,有就業證和居留證,屬於正常來華務工人員,現在在綠洲會所健身房任健身教練助理。
死者巖崎忠通,日籍人士,二十三歲,日本三菱銀行東京本部職員,來華爲旅遊簽證。
介紹着巖崎忠通,褚大雷琢磨了下,說：“好像死者巖崎忠通的身份不簡單,他的幾名同伴態度很囂張,都是年青人嘛,也不懂法,還有個小日本叫囂着要把香川一郎引渡回日本審判。死者的同伴私下聊天時也很怕,認爲他們闖了大禍,局裡有人懂日語,聽他們自己議論,好像死者是三菱銀行一位大股東的私生子。”
陸錚微微一怔,巖崎家族的人麼？雖然二戰後三菱財團被強制解體,但以“三菱金曜會俱樂部會議制度”爲基礎凝聚起來的三菱集團卻比其他財團更爲團結,三菱集團,依然保持着支持日本軍事和國防核心企業的形象。三菱創始人的巖崎家族,也仍然和三菱集團有着密不可分的關係。
褚大雷那邊繼續道：“命案發生在綠洲公寓附近的小巷子裡,除了當事雙方,沒有目擊者,所以案情需要進一步分析還原,不過大致原因已經摸清,是因爲感情糾紛引起的。來華髮展的日本女模特西野紗,死者一直在追求,此次來中國旅遊也是爲了見西野紗,犯罪嫌疑人香川一郎,自稱西野紗是他的夢中情人。”
陸錚聽着點點頭,這事兒,倒聽淳子說起過。還真是紅顏禍水,終於出事了,原來就是因爲一郎這個夢中情人。
褚大雷又繼續道：“據死者四名同伴的口供,都稱香川一郎因爲嫉妒死者和西野紗的關係,約死者去小巷見面,然後用準備好的匕首連刺死者數刀,後被他們合力制伏報警。香川一郎則稱,去小巷是死者約的他,見面後死者和他的同伴就對他進行毆打,死者還拿出匕首恫嚇他,他奮起反擊,從死者手裡奪過的匕首,混亂中他腦子很亂,不受控制一樣刺了死者幾刀。”
頓了下,褚大雷道：“案情大概就是這樣。請您放心,因爲是涉外案件,我們會謹慎處理的,也絕不會讓破壞烏山公安機關形象的事情發生。”
陸錚嗯了一聲,也沒多說什麼,只是囑咐褚大雷有什麼進展直接向自己彙報後,收了線。
然後,陸錚撥了香川淳子的電話,響了一聲香川淳子就接通,說：“哥,我在律師行呢,給一郎找個好點的律師,剛剛在公安局,警察不許我見他,但是問了我很多問題,我當時心情很亂,不知道有沒有說錯話,我真糊塗,應該準備好再去的。”
聽淳子現在的語調和話語,陸錚知道她終於冷靜了下來,說：“嗯,涉嫌命案,偵查階段肯定不允許你見一郎,找律師見他也好。我也在關注這個案子,不要急,一郎的案子一定會得到公平公正的處理。”
沉默了一會兒,香川淳子低低說了聲：“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