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山東方國際學校位於南山山麓下,佔地百多畝,環境優美,是一座集幼兒、小學、初中、國際高中爲一體的全日寄宿制民辦學校。
五年前作爲北方第一家民辦國際學校創校,發展至今日,東方國際學校已經成爲國內知名度和影響力首屈一指的國際化學校,不但是京津冀包括整個北方的外籍人士子女教育的首選之地,便是江南直轄市到餘杭、南方特區,也有許多外籍人士慕名將子女送來寄宿。
東方國際學校師資力量雄厚,現今擔任校長的爲新加坡華人潘嵐女士,學校教師超過八成爲外籍教師,生源同樣如是,但同樣也有國內富豪精英階層付出昂貴的學費送子女進來求學,在東方國際學校讀完高中,出國留學基本不成問題。
國際學校副校長則爲剛剛從烏山教委副主任位子退下去的趙明剛,這卻多多少少有點中國特色了。
週一下午,陸錚接到東方國際學校傳呼時正在電視臺做專訪,早就同《熱點追蹤》欄目組定下來的訪問,主持人卻不是崔穎,陸錚覺得,這可能和學歷的問題有關係,昨天崔穎買醉是爲了這事兒?這些念頭一閃而過,也沒太走腦子。
雖然學校的傳呼看起來挺急的,有“務必請您立即來學校”等等字眼,但陸錚總不能拋下忙前忙後的節目組拔腿就走,爲了遷就自己的時間,電視臺方面已經做出了最大限度的配合,自己,不能不尊重人家的勞動成果。
是以,在叫虎子打電話去學校瞭解情況後,陸錚便叫採訪繼續。
而聽虎子回來在耳邊說並不是小嫂子生病等等情況,而是好像闖了禍後,陸錚更心下篤定的繼續接受訪問,艾瑞斯的性格,應該是一場誤會,艾瑞斯是什麼人?小小的學校圈子,你叫她闖禍她都不屑闖啊,要說給哪兒丟個核彈,那倒可能是她闖的禍。
坐上虎子的車前往烏山國際學校時已經下午五點多,陸錚路上琢磨,原來艾瑞斯在學校留的聯繫人是自己,這卻沒想到,她上學的事,從頭到尾,自己都沒關心過。
轎車駛入綠木蔭蔭的校園,停在辦公樓前,陸錚叫虎子等在車裡,自己快步上樓。
跟外教打聽過,來到三層的校長辦公室前,陸錚正要敲門,虎子卻快步跑着追上來,陸錚一怔,手指便沒有敲下去。
“哥,我看到小嫂子的車出去了。”虎子在旁邊說。
“啊,那就是沒事了。”陸錚手一攤,如釋重負,心說就知道是一場誤會
坐在虎子車裡,駛出學校校園幾分鐘後,呼機又急促的響起來,“山德魯先生:請不要漠視學校的教育,希望您百忙中抽出時間。”落款是“潘女士”
字裡行間雖然客氣,但可以看出這位潘校長已經很有些不滿,也難怪,虎子和學校通電話時就一再強調自己多麼忙,勉強同意六點鐘之前到學校,可現在,已經過了六點了,顯然潘校長覺得,自己很冷漠,對學校發生的事情漠不關心。
陸錚無奈的拍拍虎子肩膀:“回學校吧,看來事情沒解決。”
這次進潘女士的辦公室是虎子陪陸錚一起來的,陸錚希望虎子能幫自己解釋一二。
潘女士四五十歲的樣子,保養的很好,舉止動作很優雅,看得出,受過良好的教育。
潘女士見到陸錚時很有些意外,疑惑的問:“您是邁克·山德魯先生?”
陸錚苦笑點頭,說:“我姓陸。”
“好吧,陸先生,請坐。”潘女士很快釋然,以爲陸錚是華僑的一員。
在潘女士辦公室,還有一位東方面孔的男士,潘女士介紹,這是艾瑞斯班上教授東方人文的鄭老師,曾經是市一中的教學骨於,高級教師職稱,去年跳槽來了東方國際。
有文員送來熱茶,潘女士打量陸錚幾眼,問道:“恕我冒昧,不知道陸先生和艾瑞斯是什麼關係?”
陸錚滯了滯,咳嗽一聲,說:“她,她在烏山就我一個親人,校長什麼事情都可以跟我講。”
潘女士嘆口氣道:“這個孩子呢,我也不瞭解,因爲她每次只來聽人文課,也是學校僅有的五名走讀學生之一,我知道,陸先生家裡條件應該很優越,艾瑞斯也是董事長特批招收進來的,但是,對她的教育,我覺得陸先生你不能忽視。”
陸錚心下嘀咕,心說教育她麼?整個地球的人類社會都快放不下她了,誰來教育她?
見陸錚心不在焉的點頭,潘女士心裡不悅,但仍極爲耐心的勸說:“咱們東方社會有句話,教不嚴師之惰,西方教育模式您應該也清楚,並不是學生在學校就可以放任不管了,自由都是相對的。”
陸錚嗯嗯了兩聲,說:“如果她冒犯了老師,我代她道歉。但是我覺得艾瑞斯是位很有教養的孩子,如果被激怒說了什麼過激的話,也一定不會是她的錯。”見人文授課教師鄭老師在,琢磨着是不是艾瑞斯不認同鄭老師的觀點,課下和他討論了幾句,把鄭老師給氣到了?雖然艾瑞斯跟外星人一樣難以琢磨,但這個高傲的小貴族,便是自己瞧不慣她,也不得不承認,如果真的和人發生衝突,那必然不會是她的錯,自己不能違心替她認錯,不然對她不公平。
聽陸錚的話潘女士呆了下,說:“陸先生,我實在難以認同你們這種溺愛的教育方式,可能正是因爲你們從小過於溺愛,令艾瑞斯有說謊的壞習慣,比如她跟我說,你是她的丈夫,而且,並不是訂婚的未婚夫,而是結了婚,生活在一起。”
陸錚立時窘的厲害,想來艾瑞斯在學校登記的資料是她的真實年齡,這也難怪潘女士不相信。
見陸錚古怪表情,潘女士以爲陸錚也是覺得艾瑞斯的謊言太荒唐、太不像話,繼續道:“而且我認爲艾瑞斯有種族主義傾向,這很不好。”
陸錚怔了下,這卻沒想到,雖說艾瑞斯在山德魯這種貴族傳承家庭長大,從心底深處對有色人種漠視是必然的,但這種情節是骨子裡與生俱來的,以艾瑞斯的性格,不大可能當衆表露出來。
“校長,到底是怎麼回事?我越聽越糊塗。”陸錚心說這個小傢伙,到底於了什麼,都快被人扣上種族主義者的帽子了。
對陸錚現在的表現潘女士顯然纔有些滿意,示意鄭老師:“你給陸先生說說當時的情形。”
鄭老師對陸錚笑了笑,說:“陸先生,事先說明,我是很喜歡艾瑞斯這個學生的,對她沒有任何偏見。”
陸錚點點頭:“嗯,我明白。”
虎子卻在旁邊皺眉,心說你誰啊你,這話說的怎麼聽着刺耳?嫌命長了?可是也知道小嫂子是以學生身份來聽課,而對方呢,是小嫂子的任課老師,所以心中不忿,也只能聽着。
其實鄭老師說這話的時候很心虛,確實,艾瑞斯這樣的小女孩兒,誰會不喜歡?那份典雅,那份高貴,那華麗無比的服飾風格,簡直令人懷疑她是不是來自童話世界的公主,但是,這種喜歡也只能遠觀,甚至跟她說句話都沒有勇
每次見到艾瑞斯坐在教室後排聽課,鄭老師都有一種受寵若驚的感覺。
這位陸先生,雖然不知道和艾瑞斯是什麼關係,但毫無疑問,同樣是富豪階級出身。鄭老師和潘校長想法便不同,他是烏山本地人,琢磨自己不過一個普通的小老師而已,收入確實挺高,但要說比起能來國際學校讀書的這些學生的家庭,那怕是一個天一個地,更莫說,如艾瑞斯、陸先生這種家世了。
毫無疑問,艾瑞斯是學校學生中最特殊的,學校董事長特批,只讀人文課,老師們誰也不知道她的來頭,而且,更被董事長特許可以帶人旁聽,而那個跟着旁邊叫勞拉的健碩女孩兒,很可能就是她的保鏢。
鄭老師,可不想得罪這樣背景的人,所以,和陸錚說話時,特別的客氣。
只是他不知道,他一句“喜歡艾瑞斯”,卻拍在了馬腿上,令虎子特別看他不順眼。
“陸先生,是這樣的,今天人文課自由討論時,班上一個白人小女孩兒和一個黑人小女孩兒吵了起來,白人女孩兒罵了一句‘黑鬼,,她們倆就扭打在一起,誰知道,和艾瑞斯一起旁聽的勞拉小姐,一伸手就把託比拉比,也就是那位黑人小女孩兒扔出了窗外,幸好是一樓,託比拉比才沒有受到嚴重的傷害,但是膝蓋摔破了,流了血。”
陸錚聽到這兒皺眉道:“勞拉本身就是混血,怎麼會歧視黑人呢?是不是搞錯了?”
潘女士道:“所以,我們認爲是艾瑞斯下的命令,陸先生,我想勞拉的身份,我們都心照不宣。”
陸錚道:“你們認爲?這,做不得準吧?”已經有些不以爲然,艾瑞斯哪會這麼無聊,應該是兩個小孩打架離得艾瑞斯近了,勞拉本能的反應。
潘女士面露不悅:“陸先生,這件事影響很惡劣,我需要向校董會作出合理的解釋。所以在這段期間,學校會收回勞拉陪讀的權利,我也會鄭重向校董會提出建議,我們的學校不應該有特權學生存在。”
陸錚點點頭,拿起茶杯喝水。
見氣氛不對,鄭老師忙笑着說:“潘校長生氣也是有原因的,本來,我希望艾瑞斯能留到你來咱們幾方碰個面把事情圓滿的解決,可是剛纔最後一節下課鈴一響,艾瑞斯就跟值班老師說,她已經跟託比拉比道了歉,留堂到放學也算受了處罰,所以,她沒有義務再留下來。至於勞拉,是成年人,如果託比拉比的家人或者學校有什麼不滿,可以起訴她,一切走法律途徑解決……”
說到這兒,鄭老師苦笑道:“她還留了一張律師的名片,說我們有任何問題可以跟那位律師協商。”
陸錚不禁撓頭,怪不得潘校長火氣不小,畢竟在她眼裡,艾瑞斯只是個孩子,但偏偏,艾瑞斯按照成人世界的規則辦事,看在潘校長和一衆老師眼裡,就顯得這名學生無法無天、恃財而驕了。
陸錚琢磨了一會兒說:“不管怎麼說,艾瑞斯不會是種族主義者,我希望事情是能友好解決的。我也不希望學校給她貼上種族主義者的標籤,這和貴校的辦學宗旨相悖,要知道,對於一個孩子來說,這是很嚴重的指控,如果艾瑞斯爲此受到心靈和精神上的傷害,我保留向貴校追究法律責任的權利。不管貴校對艾瑞斯作出什麼處罰,我希望都能經得起推敲,還是那句話,如果貴校依仗名校的強勢地位對學生作出沒有根據的懲罰,我同樣不吝於用法律武器來解決。”
頓了下,陸錚又道:“還有校長女士,你口口聲聲的特權學生本身就是對艾瑞斯的一種歧視,可能你不知道,艾瑞斯已經接受過高等教育,所以入學之前便和貴校協商一致,希望能單獨上人文課進一步瞭解東方文化。所謂有教無類,又說因材施教,不管艾瑞斯家庭環境富貴還是貧窮,你都不該將她標籤化而排斥她,她是抱着一顆求知的心認認真真來學習的,我也相信,在今天這件事之前,她和勞拉沒有給貴校帶來任何麻煩,也沒有給貴校造成任何困擾。而你給我的感覺,好像一直很抗拒她,是想借這次機會開除她,開除她這個你眼中所謂的特權學生。”
這話,確實說到潘女士心裡去了,潘女士怔了怔,臉色越發的不好看。
陸錚站起身,說:“希望校長能認真考慮我的話,我先告辭了。”
和虎子出了校長辦公室,虎子就嘿嘿一笑,說:“哥,你挺向着小嫂子的
陸錚瞪了他一眼,心裡也知道今天自己很有些強詞奪理,完全沒有對事不對人的原則。可不管艾瑞斯對也好錯也好,心裡,就是見不得她被人欺負,想想也不由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