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點把彼得廠長請進來!”崔可夫吩咐那名參謀:“我們一直在等他呢。”
參謀出去不到片刻,戴着一頂黑色貂皮圓帽,穿着一件黑色呢子長大衣的彼得,便急匆匆地走了進來,他向迎上來的崔可夫伸出手去,用友好的語氣說道:“您好,崔可夫將軍,我們又見面了。”
“您好,彼得廠長!”崔可夫握着對方的手,笑着說道:“歡迎您到我們這裡來做客,需要來杯熱茶嗎?”
“喝茶就用不着了。”彼得知道如今戰事緊迫,崔可夫如果沒有重要的事情,是不會主動請自己到集團軍司令部來的,也就沒兜圈子,而是直截了當地問:“崔可夫將軍,您叫我到這裡來,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嗎?”
“是這樣的,彼得廠長。我們很快又要對敵人發起新的反擊。”考慮到參與反擊作戰的部隊,將分別從馬馬耶夫崗和紅十月工廠出擊,崔可夫便沒有打算對彼得保密:“這次反攻部隊的出發地點,將分別在馬馬耶夫崗和您的紅十月工廠。”
“又要展開反擊了?”得知又要進行新的反擊戰,彼得不免有些吃驚,“可是你們的反擊戰剛結束沒兩天,怎麼這麼快又要對敵人採取進攻行動了?”
“彼得廠長,斯大林格勒城內的情況怎麼樣,就算我不說,想必你也很清楚。”崔可夫向對方解釋說:“目前敵人的力量比我們強大,假如我們只是進行消極的防禦,恐怕敵人就會陸續突破我們剩餘的防線。因此,我們只有採取不間斷的進攻,來打亂敵人的戰略部署,使他們無法掌握戰場的主動權。”
對於崔可夫的這種說法,彼得沉默了好一陣,纔開口問道:“崔可夫將軍,您能如實地告訴我,我們的軍隊如今是否具備了反擊的條件?”
彼得的問題,讓崔可夫顯得很尷尬,其實他心裡並不願意在這種時候,再次發起沒有任何勝算的反擊,可是既然上級下達了這樣的命令,就算明知不可爲,也必須想辦法貫徹執行。他沉默了許久,才鄭重其事地說:“彼得廠長,我不瞞你,如果我們在這兩天發起反擊的話,一點勝算都沒有,甚至還會把寶貴的有生力量消耗殆盡。”
聽完崔可夫的答覆,彼得不解地問:“既然明知道沒有勝算,那爲什麼還要發起進攻呢?”
“對於上級下達的命令,我們只能無條件地執行。”崔可夫頗爲無奈地說道:“假如我們不主動發起反擊,德國人就會掌握戰場的主動權,到時我們的形勢會變得更加糟糕。”
“那我能爲你們做點什麼?”彼得聽到這裡,意識到這場沒有任何勝算的反擊戰,是勢在必行了,便本能地問道:“需要我從工廠裡抽調工人,配合你們的行動嗎?”
“不用,你們的工人要用來保護工廠,這次的戰鬥不需要他們參加。”崔可夫的心裡很清楚,工人們的戰鬥力不強,如果編入反擊部隊投入戰鬥的話,只能是白白犧牲,於是他果斷地拒絕了彼得的提議,說出了自己叫彼得過來的本意:“我希望你能爲我們提供一批坦克,以加強我們反擊成功的機率。”
彼得既然知道反擊沒有什麼成功的希望,自然知道把新生產出來的坦克交給崔可夫,那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便擺着手說:“崔可夫將軍,上次您出面,從我這裡要走了四十多輛坦克,我還不知道該如何向上級寫報告呢,您今天還想要坦克。不行,這絕對不行!假如您真的想要坦克的話,可以去找索科夫中校,讓他把那些坦克移交給你們。”
崔可夫等彼得說完後,朝站在一旁的索科夫努了努嘴,說道:“喏,索科夫上校就在那裡,你可以問問他,他還能拿出坦克嗎?”
“索科夫中校,是你嗎?”經過崔可夫的提醒,彼得才發現索科夫就站在一旁,連忙快步走過去,大聲地問:“我想問問你,我交給你的那些坦克呢?”
“對不起,彼得廠長。”該面對的事情,始終要面對,躲是躲不過去的,見彼得發現了自己,索科夫只能和他打了個招呼,尷尬地回答說:“您交給我的坦克,除了廠裡還剩下十輛外,其餘的都沒有了。”
“什麼,其餘的都沒有了?”彼得聽索科夫這麼說,情緒頓時激動起來,他用雙手揪住了索科夫的衣襟,使勁地搖晃着,高聲質問道:“你把我的坦克都弄到什麼地方去了?還有,那輛球型坦克呢,它可是國內僅有的幾輛樣車之一,哪怕只是殘骸落到了德國人手裡,會帶來什麼樣後果,你都應該想得到。”
由於彼得用力過猛,勒得索科夫有些喘不過氣來。他努力地把自己的衣襟從彼得的雙手裡掙脫出來,劇烈地咳嗽了幾聲後,有些上氣不接下氣地說:“彼得廠長,您別激動,聽我慢慢給您解釋。”
“說吧!”彼得雙目圓瞪地望着索科夫,惡狠狠地說道:“你把我的坦克都弄到什麼地方去了?要是說不清楚,我今天和你沒完。”
在回答彼得問題之前,索科夫先朝崔可夫看了一眼,用目光詢問他是否應該實話實話,見到對方微微頷首,纔開口說道:“彼得廠長,您應該知道,我前幾天率領一支部隊和坦克營北上的事情吧?”
“知道。”彼得點了點頭,氣呼呼地說道:“據說是古裡耶夫將軍的近衛第39師遇到了一點麻煩,你率兵去支援他了。”
“廠長同志,我們可不僅僅是支援近衛第39師。”索科夫回答說:“我們的主要任務,是前出到奧爾洛夫卡地區,與來自包圍圈外的友軍會師。”
彼得是斯大林格勒人,自然清楚兩支部隊在奧爾洛夫卡會師,對如今形勢危急的城市來說,意味着什麼。他聽到這裡,顧不得追究坦克的下落,而是有些緊張地問:“中校同志,你們和友軍會師了嗎?”
“沒有。”索科夫苦笑着搖搖頭,接着說道:“我的部隊雖然成功地佔領了奧爾洛夫卡,可沒過多久,我們的退路就被敵人切斷了,我們成爲了一支陷入合圍的孤軍。而趕來與我們會師的友軍,也被敵人擋住,無法達成會師的目地。在這種時候,我只能果斷地選擇突圍,以避免全軍覆滅的結局。”
彼得聽到這裡,忍不住插嘴問道:“這麼說來,我交給你的坦克,就是在突圍途中損失掉的?”
“坦克營的大多數坦克,都是在突破德軍的多道防線的過程中損失的。而剩下的十幾輛坦克,因燃料和彈藥耗盡,在完成突圍任務後,我把這些坦克移交了頓河方面軍的同志。至於您所說的那輛球型坦克,我已經派人把它隱藏起來了。廠長同志,您放心,知道藏坦克地點的只有幾名坦克兵,他們絕對會保守秘密的,因此您完全不必擔心這輛樣車會落入敵人的手裡。”
其實彼得剛剛之所以情緒激動,無非就是擔心那輛球型坦克落到德國人的手裡,到時他就吃不了兜着走了。此刻得知那輛樣車已經被很好地隱藏了起來,他懸在嗓子眼的心,又重新放回了肚子裡。
見彼得的情緒重新趨於平穩,崔可夫便笑着說道:“彼得廠長,您都聽到了吧。索科夫上校利用您交給他的那些坦克,成功地突破了敵人的幾道防線,成功地前出到了奧爾洛夫卡地區。如果不是因爲最後彈藥和燃料耗盡,我相信他一定能取得更大的戰果。”
聽說索科夫麾下的坦克營,在前段時間的戰鬥中,取得了巨大的戰果,彼得作爲提供坦克的人,自然是與有榮焉。他等崔可夫一說完,立即附和道:“可不,德國人的三號和四號坦克,可不是我們T-34的對手,在數量相等的情況下,可以輕鬆地把他們打一個落花流水。”
“彼得廠長,”索科夫趁機再次向彼得提出了請求:“您看能否再給索科夫上校提供一批坦克,讓他把坦克營重建起來,這樣就可以在接下來的反擊中,狠狠地教訓德國佬。”
崔可夫第一次稱呼索科夫爲上校時,彼得還沒有留意,此刻聽到對方再三使用同一個稱呼時,他不由好奇地問崔可夫:“崔可夫將軍,我好像聽到您稱呼索科夫同志爲上校,他是什麼時候晉升的軍銜,我怎麼不知道啊?”
“就是前兩天。”崔可夫面帶笑容地回答說:“方面軍首長爲了表彰他的戰功,不光晉升他爲上校軍銜,同時還授予了他一枚紅旗勳章。”說到這裡,他把索科夫仔細打量了一番後,提醒說,“索科夫上校,晉升軍銜和獲得勳章,是一件非常光榮的事情,用不着藏着掖着,待會兒記得在領章上加第四根槓,還有別忘記佩戴上紅旗勳章。”
“索科夫上校,”彼得春風滿面地對索科夫說:“爲了你獲得更高一級的軍銜和紅旗勳章,請接受我的祝賀。”
和索科夫握完手之後,他扭頭對崔可夫說:“崔可夫將軍,我想好了。我的手裡還有大概二十輛坦克,我都交給你們。如果你們還需要更多的坦克,我可以和捷爾任斯基廠的廠長聯繫,從他那裡調撥一批坦克過來。”
崔可夫知道捷爾任斯基廠是目前蘇聯國內最大的坦克生產廠,如果由彼得出面聯絡,自己一定可以獲得相當多的坦克。面對彼得送給自己如此大的人情,崔可夫激動地抓住對方的手,使勁搖晃着,不停地向他說着感謝的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