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着mg34機槍帶頭朝樓上衝的軍官,是一營二連副連長沃瓦佐夫中尉,他把槍托抵在腹部,沒有把扳機一扣到底,而是採用單發或者點射的方式,朝前方冒出來的黑影射擊。隨着一聲聲槍響,7.92毫米的彈殼接二連三地跳出來,落在樓梯的臺階上,發出一連串清脆的撞擊聲。
二連的水兵們跟在沃瓦佐夫的身後,沿着樓梯朝上衝,他們用手裡的步槍射擊着,間或扔出幾顆手榴彈,將走廊上的黑影炸翻。
沃瓦佐夫手裡的機槍使用的是五十發彈鏈,就算他一直使用單發或點射,但子彈還是很快打光了。沃瓦佐夫把機槍往地上一扔,彎腰從一名德軍的屍體邊撿起衝鋒槍,繼續朝着走廊上晃動的黑影射擊。
然而就在他殺得興起之時,一名中彈倒在還未死去的德軍傷兵,朝着沃瓦佐夫連開數槍。雖說德軍傷兵很快就被跟上來的戰士用刺刀捅死,沃瓦佐夫還是在原地搖晃了幾下,便一頭栽倒在地上。正當水兵們以爲自己的副連長已經犧牲了,誰知他又扶着牆站了起來,用左手捂住傷口,單手握着衝鋒槍,繼續朝前面掃射。
有了如此英勇的水兵,成功地奪回車站大樓,也就成了順理成章的事情。但沒等他們喘口氣,德軍就從車站的各個地方,朝着車站大樓衝了過來,試圖將水兵們從這裡趕走。列穆塞夫一邊組織人手進行還擊,一邊派出通訊員去通知佔據制釘廠廠房的一連,從德軍的側翼出擊,以粉碎他們的進攻。
二連長彎着腰跑到了正站在窗邊,朝樓下射擊的列穆塞夫身邊,衝着他大聲地說:“營長同志,我們的人太少了,恐怕頂不住敵人的進攻。”
“二連長,”列穆塞夫衝着窗外打了一梭子後,把身子縮了回來,問道:“你們二連還剩下多少人?”
“連傷員在內,還有二十多個。”二連長苦着臉說道:“三連的情況要稍微好一些,他們還剩下八十多個人。”
二連長的話,讓列穆塞夫的心猛地往下一沉,自己手裡的兵力滿打滿算只有一百多人,而樓外進攻的敵人,至少在三百人以上,自己能擋住嗎?
“營長同志,”二連長見列穆塞夫不說話,又接着說道:“我們的人太少了,這樣打下去,肯定是頂不住的,還是向上級求援吧!”
“求援?!”列穆塞夫換好彈夾後,朝着窗外又打了一梭子,縮回身體後,苦着臉對二連長說:“你別忘記了,我們這裡進攻車站,是沒有得到上級許可的擅自行動,你覺得旅長會給我們派援兵嘛?”
“可是,那位來自集團軍司令部的聯絡軍官,不是說可以把我們的情況,向旅長報告嗎?”二連長想到克里莫夫帶來的那個警衛排之後,又向列穆塞夫建議:“對了,那位聯絡官不是還帶了一個五十多人的警衛排嗎?我們可以讓他派部隊來增援我們。”
“陸軍的戰鬥力,能和我們水兵相提並論嗎?”對於二連長的提議,列穆塞夫立即予以了否決,“把這個排調上來有什麼用處,他們的戰鬥力充其量只能頂我們一個班。二連長,別在這裡廢話了,快點回去指揮你的部隊。”
雖說蘇軍在佔領車站大樓之後,繳獲了不少德軍的衝鋒槍或機槍,但對於大多數水兵來說,卻沒有他們常用的步槍好使。這就出現了一種令人尷尬的情況,水兵們打一槍還要拉一下槍栓,而使用衝鋒槍的德國兵,卻能在同一時間內打出更多的子彈。由於火力上的差異,使水兵們在車站大樓北面所佈置的防禦,很快就被德軍突破了,成羣結隊的德國兵沿着月臺衝進了大樓。
看到敵人衝進了大樓,三連長立即帶着兩個排的戰士迎了上去,和敵人展開了短兵相接的混戰。一時間,車站候車大廳裡,雙方的官兵猛地撞在了一起,展開了面對面的廝殺。別看到德軍的數量多,但說到打夜戰和近戰,他們根本不是訓練有素的水兵的對手。倒在地上的屍首裡,德軍至少佔了三分之二。見到蘇軍打得如此頑強,德軍官兵知道再繼續打下去,自己也佔不了什麼便宜,便倉皇地退出了車站大樓。
德軍進攻車站大樓不順利,從側翼進攻的德軍,又遭到了來自制釘廠廠房頂部的機槍射擊,頓時被打死打傷一大片,就在敵人亂成一團時,一連長又帶着一個排從廠房裡衝出,殺得敵人落荒而逃。
打退了敵人的進攻之後,列穆塞夫總算鬆了一口氣,因爲德國人的下一次進攻,至少是幾個小時以後,自己麾下的水兵們就能利用這段時間,好好地休息一下。
他命通訊兵把兩位連長找過來,直截了當地問:“你們兩個連,都還有多少人?”
“十五人,其中有八個人是傷員。”二連長手下答道。
三連長沉默了片刻後,回答說:“我的連裡還有五十多個人,其中半數都是傷員。營長同志,您看是否把一連也調到這裡來?”
“不行,”列穆塞夫搖着頭,態度堅決地說:“假如他們繼續堅守制釘廠廠房,可以牽制德軍的兵力,使敵人不能全力向我們發起進攻。一旦都集中在車站大樓,以我們的裝備,面對德軍的兇猛進攻,很快就會把部隊拼光的。”
就在三人情緒低落之時,戰士霍洛爾急匆匆地跑了過來,有些上氣不接下氣地說:“營長同志,援兵,我們的援兵到了!”
“什麼,援兵來了?”三人聽到霍洛爾的報告,猛地從地上站起身,用難以置信的語氣問:“霍洛爾,你沒有看錯吧,怎麼會有援兵呢?”
“沒錯,是我們的援兵。”霍洛爾信誓旦旦地說道:“他們正朝着我們這裡而來,爲了防止引起誤會,他們一邊前進,還一邊高喊‘全速前進’。”他的話音剛落,車站外面便傳來了一陣嘈雜的喊聲。
列穆塞夫側耳聽了一陣,外面的人果然在喊“全速前進!”聽到這樣的喊聲,他的眼睛不禁溼潤了:“沒錯,是我們的人,只有我們水兵在進攻時,纔會喊這樣的口號!走吧,我們出去看看,來的哪支部隊。”
列穆塞夫帶着兩位連長來到車站大樓的入口處,看到一羣穿着海軍制服的水兵涌了進來。二連長眼尖,一下就認出了其中的幾名熟人,不禁激動地說:“沒錯,他們是我們的人,我認識其中幾個,他們都是二營的。”
“你們的指揮員在什麼地方?”列穆塞夫拉住一名從身邊經過的水兵,大聲的問道:“你們到這裡來做什麼?”
“大尉同志,”水兵不認識列穆塞夫,但卻認識他領章上的軍銜,便主動報告說:“我們是二營的,奉命到這裡來增援一營。至於指揮員嘛,應該就在我們的後面。”
列穆塞夫命令兩位連長帶這些新到的水兵,去接替部隊的防禦位置,而自己則留在滿是廢墟的門口,等二營的指揮員前來。
只等了片刻,列穆塞夫就聽到有人在大聲地喊:“列穆塞夫大尉,你在什麼地方?”便慌忙答道,“我在這裡。”
很快就有幾名穿着陸軍制服的官兵,出現在列穆塞夫的面前,走在最前面戴着一頂大檐帽的少校,就是二營營長。他趾高氣揚地對列穆塞夫說:“大尉同志,你們營的任務已經完成了,請儘快將車站大樓的防務向我營進行移交,然後撤到後面去休整吧。”
“不行,少校同志,我們不能撤退。”列穆塞夫見對方一來,就讓自己交出讓無數水兵流盡最後一滴血才佔領的車站大樓,自然不肯輕易地同意,便反駁說:“爲了奪取這座車站大樓,我們犧牲了兩百多名水兵。假如就這樣撤下去,怎麼對得起那些犧牲的戰友?”
別看到二營長是少校,但由於兩人的職務都是營長,他還真無法指揮列穆塞夫,只能無奈地說:“好吧,列穆塞夫大尉,既然車站大樓是你們營奪取的,那麼你們對這裡的環境一定很熟悉吧。麻煩你命令你的部下,協助我的部下熟悉這裡的環境,以便在接下來的戰鬥中,能充分地利用這些地形,來狠狠地打擊德國人。”
兩人正說着話,霍洛爾又急匆匆地跑了過來,向列穆塞夫報告說:“營長同志,出了一點小小的意外,請您來一趟。”
“出什麼意外了?”列穆塞夫聽到霍洛爾這麼說,心裡不禁咯噔一下,他以爲是自己佈置的防線出了什麼問題,或者是自己的部下和二營的水兵發生了衝突之類的,連忙吩咐霍洛爾:“快點帶我去看看。”
在路上,列穆塞夫問霍洛爾:“霍洛爾,到底出什麼事情了?不會是我們的戰士和二營的同志發生了什麼衝突吧?”
“不是的,營長同志。”霍洛爾見列穆塞夫誤會了,連忙向他解釋說:“在月臺上發現了幾個人影,衝着我們這邊喊話,說是自己人,讓我們不要開槍。”
“自己人?!這怎麼可能呢?”列穆塞夫聽到霍洛爾這麼說,不禁皺起了眉頭,“敵人佔領車站的時間已經不短了,怎麼還會有我們的自己人?我看,沒準是德國人假扮的。”
“列穆塞夫大尉,”他的話剛一說完,就聽到旁邊有人附和道:“你說得沒錯,外面月臺上的那些人,肯定是德國人假冒的,他們就是想混進車站大樓,然後和接下來準備進攻的德國人來個裡應外合。”
假如二營長沒有說這番話,沒準列穆塞夫還真的會認爲月臺上的人影,都是準備進攻的德國人,他們之所以冒充蘇軍指戰員,就是爲了混進車站大樓搞破壞。但聽到二營長這麼一說,他又改變了想法,覺得德國人的進攻剛剛被擊退,按照慣例,他們沒有幾個小時是根本不可能再發起進攻的。在這種時候,就算派幾個人冒充自己人混進車站大樓,也起不了什麼用處,自己完全可以將這些人解除武裝,然後派專人看管起來。
列穆塞夫跟着霍洛爾來到了通往月臺的出口,來到了一個沙袋工事的後面,果然聽到月臺那裡有人在用俄語大聲地喊:“不要開槍,不要開槍,我們是自己人!”
從那些人的發音中,列穆塞夫聽出是地地道道的俄羅斯人,而且多少還帶了一點聖彼得堡地方的口音。確認對方是俄羅斯人之後,列穆塞夫衝着月臺那邊大聲地喊道:“我守軍營長列穆塞夫大尉,你們是哪一部分的?”
列穆塞夫說話很有技巧,他在沒有暴露部隊真實番號的情況,表明了自己職務和軍銜,假如對方真的是自己人,他們知道該怎麼回答。過了片刻,那邊再次響起了聲音:“我們是羅季姆採夫將軍的近衛第13師近衛第42團的。”
部隊向此處開拔的過程中,列穆塞夫就聽說堅守在這一地區的部隊,就是羅季姆採夫將軍的近衛第13師,在形勢惡化之後,他們已經同集團軍司令部失去了聯繫,沒想到在這裡居然還有他的部隊存在。列穆塞夫衝着對面喊道:“你們過來吧,動作慢一點,免得引起不必要的誤會。”
那些自稱近衛軍戰士的人,聽到列穆塞夫的喊聲後,紛紛從月臺上的藏身之處走出來,沿着月臺慢慢地朝着車站大樓的入口走來。
等他們進入了車站大樓,立即便有一羣水兵圍了上來,用黑洞洞的槍口指着他們。列穆塞夫數了一下,發現有十五個人,便走到他們的面前,提高嗓門說:“我是列穆塞夫大尉,你們這裡誰是指揮員?”
他的話音剛落,從人羣中走出了一名中士,有些拘謹地說:“大尉同志,我想我是這裡軍銜最高的人。您有什麼問題,可以直接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