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角落裡吃飯的警衛員們,看到索科夫這裡似乎出了點狀態,立即起身衝了過來,成扇形將那張桌子圍住。而周圍吃飯的食客們,看到這裡劍拔弩張的情況,頓時被嚇得驚聲尖叫,爭先恐後朝飯店外面跑。
但令他們沒想到的是,外面不知什麼時候出現一羣蘇軍戰士,將黑洞洞的槍口對準門口。到了門口的食客,又灰溜溜地回到了飯店之中,唉聲嘆氣地站在角落裡,心裡嘆息自己的運氣怎麼這麼背,出來吃個飯,都會遇到這樣的事情。
索科夫也看到了外面的戰士,他一眼就認出,是雅科夫留給自己的警衛排,看來自己出來微服私訪,除了幾個跟在後面的警衛員之外,還有更多的人躲在更遠處,準備有事情發生時,就出來進行支援。
“別緊張,索科夫將軍。”而那名戴眼鏡的長衫男子,面對着指向自己的槍口,卻表現得很淡定,他張開雙臂,掌心朝外,示意索科夫別緊張:“自己人,是自己人。”
索科夫想到在遠東戰役爆發前,第88國際旅曾經派遣過大量的人員,深入敵後進行偵察和破壞行動,既然他說是自己人,沒準就是國際旅的。不過在命令戰士們放下槍口之前,索科夫還是試探地問了一句:“你是哪部分的?”
“索科夫將軍,我是第88國際旅三營六連的指導員彭上尉。”
“那你說說,陳中尉是哪個連隊的?”索科夫隨口問道。
“他是三營六連的副連長。”彭上尉笑着說道:“索科夫將軍,假如您還不相信我的身份,那我就再說一件事。您前段時間派國際旅的情報科長馮上尉,到這裡來尋找楊司令的頭顱,對吧?”
“沒錯,我的確派馮上尉到這裡來執行過任務。”確認了對方的身份後,索科夫和對方握了握手,隨後吩咐身後的戰士:“把槍都放下,是自己人。再去一個人到外面,讓他們把槍都收起來,別影響到這裡的老闆做生意。”
當索科夫和盧金在陶上尉的對面坐下之後,彭上尉扭頭對躲在櫃檯後面的老闆和店小二說:“老闆,別害怕,只是一場誤會,讓大家都出來繼續吃飯。”
但老闆哪裡會相信一個普通食客的話,依舊戰戰兢兢地躲在櫃檯後面,就連店小二想出來,都被他重新拉了回去。索科夫見狀,心裡也很是着急,心裡盤算該怎麼做,才能消除了老闆和食客們心中的恐懼。就在這時,他聽到彭上尉朗聲說道:“前兩天,讓大家深惡痛絕的憲兵隊被蘇軍剿滅,這個消息你們應該知道吧?”
聽到彭上尉這麼說,有名食客壯着膽子說:“沒錯,我當時還在旁邊看熱鬧呢。那小鬼子的屍體在門口壘得跟小山似的,流出來的血把地面都染紅了。”
既然有人開口,其餘的食客也紛紛發言:“是啊,我也知道此事。當時得到消息之後,我就立即趕過去看熱鬧,可惜小鬼子的屍體都被清理了,只留下滿地的血污……”
食客們在議論的時候,彭上尉只是笑而不語。等到食客們安靜下來之後,彭上尉才繼續說道:“你們知道下令處決那些憲兵的人,是誰嗎?”
“是誰啊?”食客們七嘴八舌地問道。
“就是這位索科夫將軍。”彭上尉向食客們介紹說:“當他得知有兩名雙胞胎姐妹,被小鬼子搶到了憲兵隊,就果斷地命人把憲兵隊裡的小鬼子全殺光了。”
那名曾經到現場看過熱鬧的食客,小心翼翼地來到了索科夫的面前,仔細打量一番後,興奮地叫了起來:“老少爺兒們,沒錯,就是這位長官,只不過他那天穿的不是這套衣服,我才一下沒有認出來。”
得知索科夫就是下令處決鬼子憲兵的那名軍官,食客們心中的恐懼頓時煙消雲散,紛紛涌過來和索科夫打招呼,甚至還有人向他豎起了大拇指。索科夫能聽懂他們說的話,面對他們的誇獎,雖然努力保持着淡定,但嘴角還是忍不住微微上翹。盧金則聽不到食客們說的話,但他從對方的表情中,也能猜出他們想表達的意思,忍不住衝索科夫投去了讚許的目光。
“索科夫將軍,”彭上尉以爲索科夫聽不懂中文,還特意向索科夫和盧金兩人解釋說:“這些老百姓都在誇獎你們呢,說這些鬼子憲兵無惡不作,把大家都害苦了。你下令處決了所有的憲兵,爲大家出了一口心中的惡氣。”
索科夫聽彭上尉這麼說,忍不住嘆了口氣:“哎,可惜啊。當時憲兵隊裡的鬼子太少,就只有幾十個。要再多一點就好了,我就可以送他們都去晉國神廁。”
這個時候,躲在櫃檯後面的老闆終於站了出來,擠進人羣來到索科夫和盧金等人的面前,噗通一下跪在了兩人的面前,把索科夫嚇了一跳,連忙伸手去扶對方。
但老闆卻掙脫了索科夫的手,畢恭畢敬地給他磕了三個頭,隨後直起身子說:“這位長官,今年年初,有個鬼子的僑民看中了我的飯店,想據爲己有,我堅決不肯。他們就把我的兒子和兒媳都抓到了憲兵隊,說他們是抗日分子。我花了一大筆錢,託人去贖人,等救出來時,兒子兒媳都沒了。最可憐的是我那兒媳,已經有了七個月的身孕,一屍兩命。您幫我報了這個仇,就是我們家的大恩人。沒說的,以後您再來我的飯店,想吃什麼儘管開口,我一分錢都不要。”
索科夫雖然聽懂了老闆說的每個字,但爲了不暴露自己的真實身份,他還是故意等到彭上尉進行翻譯後,纔開口說道:“小鬼子佔據了東北十幾年,乾的壞事千千萬萬。可惜這裡不是我的防區,否則我不介意和他們秋後算賬,讓他們爲自己所犯下的罪惡贖罪。”
老闆叫夥計拿來了剛剛的飯錢,放在了彭上尉的面前,陪着笑說:“這位先生,既然您和這位長官是一起,我怎麼能收您的錢。我還是那句話,您和這位長官一樣,以後來我的店裡,吃什麼都是免費。”
好不容易等衆人散開,索科夫望着彭上尉問道:“彭上尉,既然關東軍已經投降,那你爲什麼還不歸建呢?”
“是這樣的,索科夫將軍。”彭上尉臉上的表情忽然變得嚴肅起來:“我之所以遲遲沒有歸建,是想找幾個人。”
“找幾個人?”索科夫納悶地問:“不知是什麼人?”
“漢奸別動隊的隊長王俊濤。”
“哦,你找他做什麼?”“這是一個鐵桿漢奸。”彭上尉說道:“他協助鬼子的特高科和憲兵隊,抓捕了數以百計的抗日誌士和進步人士,僅僅死在他手裡的就不下五十人。”
索科夫聽到這裡,不禁皺起了眉頭:“彭上尉,那你爲什麼不尋求當地駐軍的協助呢?”
“找過,沒用。”彭上尉苦笑着搖搖頭說:“那些指揮員告訴我,說他們的任務只是接受小鬼子的投降,並在我方部隊接管城市之前,維持好城市的治安,其餘的事情與他們無關。”
“沒錯。”彭上尉的話剛說完,盧金就接口說道:“當時我們控制了奉天之後,米沙也想對城裡依附關東軍的那些人進行處置,但上級卻不准我們過多地過問此事。”
“彭上尉,”索科夫望着彭上尉說:“那個王俊濤還幹了什麼壞事?”
“除了抓捕抗日誌士和進步人士外,他還抓一些普通老百姓回去,說別人是抗聯,如果不想被送進憲兵隊,就必須花錢來贖人。”彭上尉說:“有錢人破財消災,拿出家裡的積蓄來買自己的命;那些沒有錢的老百姓,就會被他活活打死,或者送進憲兵隊。”說到這裡,他扭頭看了一眼正在櫃檯後忙碌的老闆,雖然知道對方不懂俄語,但還是壓低嗓門對索科夫說,“老闆的兒子和兒媳,就是被這個王俊濤以莫須有的罪名,抓進憲兵隊的。”
“哦,我明白了。”索科夫聽到這裡,總算明白了彭上尉的意圖:“彭上尉,你在這裡吃飯,是不是因爲那個王俊濤以前就經常在這裡吃飯?”
“沒錯沒錯。”彭上尉繼續低聲說道:“其實老闆不清楚,如果不是王俊濤在旁邊挑唆,小鬼子的僑民怎麼可能會注意到老闆的這家飯店呢。據我所知,老闆爲了救出了他的兒子兒媳,給王俊濤送了三根大黃魚,但錢花了,人還是沒了。”
“你就一個人嗎?”索科夫問道:“要知道,能在別動隊裡混得風生水起的漢奸,可不是那麼容易除掉的。就算遇到了他,你覺得以你個人的能力,能剷除他嗎?”
彭上尉沉默了,過了許久,纔開口說道:“索科夫將軍,您說的對,僅僅憑我一個人的力量,是根本無法除掉他,所以我希望能得到您的幫助。”
“得到我的幫助?”索科夫苦笑着說:“彭上尉,你應該知道,我的防區在奉天而不是新京。也就是說,我命人血洗憲兵隊的事情,可以做一次,卻不能再做第二次。假如我真的協助你除掉了王俊濤這個鐵桿漢奸,萬一遇到別有用心的人帶節奏,說我們蘇軍濫殺無辜。如今有你和那些受害人出面,事情還勉強能解釋得清楚。可要是過上幾十年,再有人來此事來做文章,恐怕就會想方設法往我軍身上潑髒水了。”
“不會吧。”彭上尉聽完索科夫的這番話,滿臉震驚地說:“索科夫將軍,我覺得這種情況是不可能出現的。”
“彭上尉,一切皆有可能。”索科夫聳了聳肩膀,把雙手一攤,無奈地說:“對不起,此事我愛莫能助。”
得知索科夫不願意幫助自己,彭上尉的臉上寫滿了失望的表情,他輕輕地嘆了口氣,眼睛盯着桌面,神情異常沮喪。
“彭上尉,彆着急。”索科夫安慰彭上尉說:“你們不是有一句老話,叫惡有惡報、善有善報,不是不報,時辰未到。時辰一到,報應就到麼。王俊濤這種鐵桿漢奸,就算能躲得了一時,也躲不了一世。我相信你早晚能抓到他的。”
“索科夫將軍,真是沒想到,您居然也知道我們的俗話?”彭上尉在片刻的驚訝之後,苦笑着說:“正如您所說的那樣,就我一個人,怎麼能對付得了窮兇極惡的鐵桿漢奸呢。況且他當了這麼多年的漢奸,身邊一定有不少的跟班,我根本無法除掉他們。”
“我剛剛叫你不要着急,是因爲你們的部隊很快就會到達了新京了。”
“我們的部隊?”彭上尉聽索科夫這麼說,滿臉詫異地問:“第88國際旅?”
“不是的,是另外一支部隊。”索科夫向彭上尉解釋說:“一支來自關內的部隊,和你們是同一個領導,唱的都是國際歌。”
彭上尉瞬間就明白索科夫說的是什麼意思,滿臉震驚地問:“關內的我軍部隊出關了,索科夫將軍,這是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索科夫還擔心對方不相信自己的話,特意解釋說:“我派出的部隊在南下途中與他們相遇,當時雙方語言不通,還差點打了起來。好在對方的指揮員比較聰明,帶頭唱起了《國際歌》。雖然依舊是語言不通,但相同的旋律卻讓兩支部隊的指揮員都明白,對方是自己的友軍。如今他們已經奪取了山海關,正朝着奉天開進,相信要不了多久,他們也會進駐新京的。等他們進駐城市之後,你再讓他們幫着你尋找那些鐵桿漢奸,就不是什麼難事了。”
“太好了,這真是太好了。”彭上尉興奮地說:“真沒想到,我們自己的部隊居然出關了,而且要不了幾天,就能進駐奉天和新京,這真是令人振奮的好消息。我會想辦法把這件事轉告給旅長,讓他們也高興高興。”
“彭上尉,我們過幾天就要回奉天了。”索科夫試探地問彭上尉:“不知你有沒有興趣跟我們一起回去?”
對於索科夫的這番好意,彭上尉思索了片刻,便搖頭拒絕了:“索科夫將軍,謝謝您的好意。我還是打算留在這裡,繼續搜尋那些鐵桿漢奸的下落,等我們的部隊到達之後,就可以帶着他們順藤摸瓜,將這些該死的賣國賊一個不少地全部逮起來。”
“好吧,彭上尉,既然你不願意去奉天,我也不勉強。”索科夫站起身,向彭上尉伸出手:“我們後會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