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令員同志,”聽到盧涅夫這麼說,西多林不免也沒了底氣,他試探地問索科夫:“是否要轉移司令部?”
索科夫的心裡很清楚,盧涅夫的擔心並非是杞人憂天,假如德軍真的成功突破了第109步兵旅的防線,只需要半個小時就能衝到司令部外面。而如今司令部周圍根本沒有多少直屬部隊,若是德國人衝過來,恐怕很難擋住他們。
不過目前還不確定,德國人是否會打過來,假如就匆忙轉移指揮部,恐怕會對部隊的軍心和士氣產生負面的影響。正是出於這樣的考慮,索科夫放棄了轉移的打算,他拿起電話,撥了一個號碼說道:“我是索科夫,讓科什金大尉到我這裡來一趟。”
幾分鐘之後,科什金急匆匆地走進了指揮部,來到索科夫面前,挺直身體等待下一步的命令。
“大尉同志,”索科夫對科什金說道:“我們剛剛接到消息,德軍正在攻擊第109旅的防區。由於我們不知道敵人的具體實力如何,雖然派了部隊去增援,但卻不敢保證,我們能擋住敵人的攻勢。因此,我命令你率領兩個連的兵力,在司令部外圍尋找合適的地段,構築防禦工事,阻擋可能衝過來的敵人。”
“明白。”科什金也不廢話,響亮地答應一聲後,轉身朝外面走去,準備部署兵力來保護司令部的安全。
“司令員同志,”西多林望着科什金離開的背影,顧慮重重地說:“就憑兩個連,能擋住敵人的進攻嗎?”
“鎮定,參謀長同志,請保持鎮定。”索科夫對西多林說道:“你要相信科什金大尉,相信司令部警衛部隊的戰鬥力。我相信就算德國人突破了第109旅的防線,朝着我們這裡衝過來,科什金也能帶着戰士們擋住他們。”
“好吧,司令員同志。”見索科夫如此有信心,西多林也不好再說什麼,只能硬着頭皮說道:“那我們就留下繼續工作。”
十幾分鍾後,桌上的電話鈴聲再次響起。索科夫一把抓起了話筒:“我是索科夫。”
“米沙。”聽筒裡傳出了羅科索夫斯基的聲音:“聽說你們那裡遭受了德國人進攻,已經威脅到了司令部的安全?如今的情況怎麼樣了,需要轉移嗎?”
“元帥同志。”聽到是羅科索夫斯基打來的電話,索科夫連忙說道:“戰鬥還在繼續,司令部所在的位置,目前還是很安全,我覺得沒有轉移的必要,我相信我的部下,會想盡一切辦法擋住德國人的進攻。”
“敵人出現得太突然了。”羅科索夫斯基說道:“你那裡又沒有多少兵力,我看還是從方面軍直屬部隊裡,給你抽調兩個步兵團和一個坦克旅去支援吧。”
索科夫拒絕的話都到了嘴邊,又被他嚥了回去。雖然他覺得德軍打到自己司令部的可能性不大,不過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所以對於羅科索夫斯基提供的這種主動援助,他還是來者不拒:“元帥同志,那真是太感謝了。有了您的幫助,我相信德國人的進攻要不了多久,就會徹底被我們打退。”
結束和羅科索夫斯基的通話後,索科夫又親自接通了第109旅旅部。一聽到蘇哈列夫的聲音,他就開門見山地問:“少校同志,你那裡的情況怎麼樣了,德軍的兵力搞清楚了嗎?”
“司令員同志,”蘇哈列夫回答說:“都搞清楚了,進攻我旅陣地的敵人是德軍第170步兵師,他們剛經過了兩百多公里的長途行軍,發現我們這裡是防禦薄弱的地段,所以就向我們發起了突然襲擊。”
搞清楚了德軍的番號之後,索科夫的心裡多少有些底氣,他最擔心的事情,就是部隊和敵人打了幾個小時,連對方是哪部分都搞不清楚,他接着問道:“一營二營的陣地如今在誰的手裡?”
但蘇哈列夫卻沒有回答自己,索科夫見對方不說話,心裡多少有些不滿,便提高了嗓門:“少校同志,你爲什麼不說話?”
蘇哈列夫依舊沉默了一陣子,纔開口說道:“司令員同志,一營二營的陣地已經被德軍佔領,三營四營和趕來的援軍,正在與敵人展開爭奪戰,試圖把陣地從敵人的手裡奪回來。”
聽蘇哈列夫這麼說,索科夫就意識到那裡的戰況恐怕比自己想象的更加慘烈,停頓了片刻,又接着問道:“除了進攻你們的敵人外,還發現有別的敵人嗎?”
“據偵察兵報告,距離我們三四公里的地方,似乎還有德軍的大部隊。”蘇哈列夫說道:“不過他們並沒有發起進攻,似乎在等待着什麼。”
“派人密切地監視他們,有什麼情況,及時向我報告。”
索科夫放下電話,對西多林和盧涅夫說道:“進攻第109旅陣地的德軍番號已經搞清楚,是第170步兵師。除了這支部隊外,距離我軍陣地幾公里外,還有大量的德軍部隊存在。不過他們並沒有參與到對第109旅的進攻,似乎在等待什麼。”
“等待着什麼?”盧涅夫把索科夫的這句話重複一遍後,不解地問:“他們在等待什麼呢?”
索科夫盯着地圖看了一陣後,用手在桌上拍了一巴掌,“我明白了!德國人到底在等待什麼。”
“司令員同志,”西多林有些吃驚地問:“他們在等待什麼?”
“參謀長,你看這裡。”索科夫指着第109旅防區的側面,對西多林說道:“集團軍的炮兵就部署在這區域內,有加農炮團、榴彈炮團、近衛火箭炮營等等單位。你想想,如果德軍直接衝向這裡,端掉了我們的炮兵陣地,並用繳獲的火炮來對付我們,會給我們造成什麼樣的損失嗎?”
西多林聽索科夫說完,頓時被驚出一身冷汗:“是啊,集團軍炮兵部隊的駐紮地點,的確就在第109旅附近,如果德軍突破了第109旅的陣地,直接衝向炮兵駐地,就會繳獲大量的火炮。如果將這些火炮調轉炮口朝我們開火,就會給我們造成巨大的傷亡。”
“沒錯,參謀長同志,的確是這樣的。”索科夫拿起桌上的電話:“我要給波塔波夫將軍打個電話,提醒他注意這個問題,並提前做好準備,免得被德國人打一個措手不及。”
“波塔波夫將軍,我是索科夫。”當炮兵指揮部的電話打通後,索科夫對接電話的波塔波夫說:“如今在你們炮兵駐地附近,出現了德軍的大部隊,根據我的判斷,你們接下來會成爲他們的攻擊目標。所以你們要把所有人動員起來,做好防範工作,免得敵人開始進攻時,你們被打一個措手不及。”
“司令員同志,”波塔波夫等索科夫說完後,回答說:“當第109旅陣地傳來槍炮聲時,我就意識到敵人可能向我軍的陣地發起了攻擊,所以立即發出了戰鬥警報。如今我們的大多數炮兵,都做好了射擊準備,就等您的一聲令下,就可以立即朝敵人開炮。”
得知波塔波夫已經命令炮兵做好了射擊準備,索科夫顯得有些遲疑:“波塔波夫將軍,夜間命令炮兵開炮,不會誤傷自己人嗎?”
“不會的,司令員同志。”波塔波夫自信地說:“我們在這一地區早就設定好了射擊諸元,只需要朝着敵人可能集結的區域進行炮擊就可以,根本不用擔心會誤傷自己人。”
“那好。”聽波塔波夫這麼說,索科夫心中又燃起了希望,他連忙對着話筒說:“你立即與第109旅旅長蘇哈列夫少校聯繫,讓他爲你們炮兵提供射擊參數,然後你們對着德軍的集結地點實施炮火覆蓋,儘量消滅敵人的有生力量。”
“這下好了。”西多林聽到索科夫和波塔波夫之間的對話,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說道:“只要炮兵能對德軍的集結地點實施火力覆蓋,不管敵人有多少兵力,我們都可以打他們一個落花流水。”
“沒錯。”索科夫對西多林的這種說法表示了贊同:“我們如今搞不清楚敵人到底有多少兵力,只能往發生戰鬥的地段投入部隊。但我擔心的是,德國人在某個地段的進攻,不過是一種佯攻,就是爲了把我們的有生力量吸引過去,等其它地方的兵力變得薄弱時,他們再出其不意地攻擊我們的要害部隊,從而給我們造成巨大的損失。
眼下按照波塔波夫將軍的提議,直接炮轟德軍部隊的集結地點,這樣不但能給他們造成巨大的傷亡,同時也能打亂他們的進攻節奏,從而使戰場的形勢朝着有利於我軍的方向發展。”
接下來的形勢發展,正如索科夫預料的那樣,朝着有利於蘇軍的方向發展。
到達第48集團軍防區附近的德軍,一共有兩個步兵師,其中第170步兵師出動了一個團的兵力,對第109旅的防區展開了突然襲擊,而第170師的兩個團和另外一個步兵師,則一直待在幾公里外待命,準備趁着蘇軍兵力調動,某處防區出現破綻,出其不意地發起進攻。但令他們沒想到的是,戰機沒等待,卻等來鋪天蓋地的炮火,上萬的德軍部隊頓時被炮火所籠罩。
被蘇軍炮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的德軍部隊,頓時陷入了混亂,官兵們像沒頭的蒼蠅似的四處亂竄,一會兒跑到這裡,一會兒又跑到那兒。很多人的腦子裡一片空白,看到哪裡人多,就朝哪裡跑,似乎只有這樣,才能找到安全感。
短短的五分鐘之後,德軍在炮火至少損失了將近兩個團的兵力。剩下的德軍官兵利用炮兵夜間無法實施觀測的缺點,僥倖逃出了炮火覆蓋的區域。逃出生天的德軍官兵,此刻已經徹底喪失了建制,哪裡還有勇氣停留在這裡,紛紛朝着自己來的方向逃去。
在後面掠陣的部隊,被蘇軍的一陣炮火急襲打得四散潰逃,進攻第109旅陣地的德軍肯定會受到影響。見自己的主力被蘇軍的炮火打跑了,德軍團長覺得再留下來,恐怕難逃全軍覆沒的命運,急忙命令自己的部隊撤出了戰鬥。看到退路已經被蘇軍的炮火切斷,德軍團長不想自己的殘兵敗將成爲炮火,便選擇向東北退卻,這裡是炮火的盲區,雖說趕去與主力匯合,會繞一些路,到至少要安全得多。
德軍一撤退,蘇軍就迅速地恢復了自己失去的陣地。
蘇哈列夫見丟失的陣地已經重新奪回,立即給索科夫打電話,請示是否派部隊追擊。
“不用了,少校同志。”但索科夫卻拒絕了他的提議:“如今還是夜晚,能見度有限,德軍到底有多少兵力,我們還不清楚。假如看到他們撤退,就貿然實施追擊,萬一他們在半路上設下埋伏,就會給我們造成巨大的損失。你們現在要做的事情,就是救治傷員、加固陣地,防止德國人的反撲。”
“明白了,司令員同志。”蘇哈列夫連忙回答說:“我立即按照您的吩咐執行。”
“參謀長同志,”索科夫放下電話後,對西多林說道:“進攻第109旅陣地的敵人已經開始撤退了,我命令蘇哈列夫少校組織人手搶救傷員、加固工事,防止德國人可能的反撲。”
“這樣的安排是正確的。”西多林說道:“雖然我們的炮轟給敵人造成了一定的傷亡,但等到了天亮之後,他們肯定會再次捲土重來的,如果不抓緊時間搶修工事,等敵人的進攻開始時,我軍可能就會付出更大的代價。”
索科夫聽西多林這麼說,沒有說話,只是微微點了點頭,心裡暗想:德軍這次能偷襲成功,恐怕還是與手下的指揮員產生了輕敵思想有關。要知道德軍動用一個團突襲,事先肯定會搞出點什麼動靜,但夜間執勤的哨兵卻沒有提前發現,結果導致部隊被德軍的偷襲打了一個措手不及。
“參謀長同志,”索科夫對西多林說道:“你在天亮前,搞清楚這場戰鬥發生的前因後果,以及我軍所遭受的損失。做一個總結後,在整個集團軍內部進行通報,提醒所有的指揮員注意,別以爲我們掌握了戰場上的主動權,就產生輕敵的思想。要知道,德國人就算是受傷的野獸,要是發狠咬起人來,也是很疼的。明白嗎?”
“明白了,司令員同志。”西多林點着頭說:“我一定會調查清楚這場戰鬥的前因後果,並將此事的教訓告訴集團軍所屬的各級指揮員,避免大家在接下來的戰鬥中,再次犯類似的錯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