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4 歸鄉

474 歸鄉

比起費倫的其他地區,墜星海在藍焰之災中的變化同樣巨大。

東部大片海牀乾涸,讓整個水域在短短數十日間縮小了一半,巨龍海岸一側的海岸線也向外延伸了些許。

海嘯和地震讓沿岸許多城市都受到了輕重不等的損傷,當確認災難已經過去之後,統治者們開始重新收攏權利,整頓秩序。

西門城的狀況卻顯得有些特別。

衆所周知,這座城市的權柄掌握在師潘.迪塞爾的手中,雖然這位師隱於幕後已經有一段不短的時間了,不過但凡明眼人都知道,這座城市一直是誰說了算,只是藍焰焚燒過後的巨龍海岸,大多數巫師都落入了冥河,這就讓許多人心生憂慮。

藍焰之下,師潘.迪塞爾是否仍然倖存?

西門港最大的幫會黑海幫腦莫雷船長最近一直在爲這個問題擔憂。

他的助手,幫會的情報頭子吟遊詩人阿內爾在藍焰中遭到重創,雖未喪命,但也已經昏迷了幾十天,各種急救的方式都試過,仍不能將之喚醒,這就讓莫雷船長一時有種沒頭蒼蠅亂撞的感覺。

“頭兒,你說那位大老闆……”幫會巢穴深處,他的保鏢蠻子雷歐悶悶地開口,這位保鏢並不是一個閒得住嘴的人,在氣氛沉悶的時候,經常會找些話題出來引起一場閒聊。

實話說莫雷船長並不介意他的這個習慣,偶爾聊聊天也有助於調節心情、緩解氣氛。

不過他卻並沒有閒聊的心情,蠻子雷歐的話語,也不是什麼輕鬆的話題:“很多人都說他已經死了。”

“住口。”莫雷船長皺起眉頭:“雷歐,不要這樣議論老闆。”

“可是現在我們不得不考慮這個問題了,我的頭兒。”雷歐聳了聳肩:“老闆已經失蹤了很長一段時間了,而且,執政會裡的人,已經不再安分了。頭兒,現在埃德蒙特和老闆都不在西門,更有着那樣的……呃、可能性,我們要好好考慮以後的出路了。”

“出路?”莫雷眉頭擰得更緊了:“什麼出路?”

“頭兒。最近那些貴族們,已經開始準備重選議會的領袖了,一些從前老闆在的時候移居到國外的望族,正在陸續遷回……看來他們以爲,老闆是回不來了……”

莫雷船長面色微變,他知道雷歐的意思,雖然他口中說着‘他們以爲’。實際上是他自己這麼認爲,事實上,不光是雷歐一個,整個黑海幫裡的所有幫衆,心中都或多或少帶着這樣的困惑。

就連他自己也是。

移居到國外的望族?見鬼去吧。

莫雷知道這些所謂的望族究竟是什麼東西,不過是師潘.迪塞爾佔據西門之時趕走的那些喪家之犬而已,如今藍焰之劫給了他們大好機會,師迪塞爾十有是死了。而不久前對陰魂的遠征也讓城市實力大損,又經過一場大災,幾位議會的議員都因此逝世。這人心惶惶之際,足以讓他們趁虛而入。

如果老闆在,給這些喪家犬再填上幾十個膽子,他們也不敢再踩上巨龍海岸的土地半步。

但那只是如果。

“頭兒,前些天迪拉瑞先生在議會上提出,要重新分配各個碼頭的利益,我們黑海幫……”

“迪拉瑞?”莫雷眉心深鎖,一提起這個名字,一個誇誇其談的年輕貴族的影子就出現在他的腦海中,在迴歸的喪家之犬裡面。這個人充當了急先鋒的角色,凡是破壞過去的利益體系的事情,都有他一馬當先,絕對是一條牙尖嘴利的野狗。

在這個人面前,尤其不能提起的一個名字就是潘.迪塞爾,一提到這個名字。他就會從喪家之犬變成見誰咬誰的瘋狗,彷彿這個名字對他來說就好像催化狂犬病發作的符咒。

重新分配各個碼頭的利益,莫雷呲了呲牙,這是要挖爛他們黑海幫的根系啊……

整個西門城的碼頭,有三分之一的船位都掌握在他的手上,許多西門人都知道黑海幫的幕後大老闆就是師潘.迪塞爾,所以沒有不長眼睛的人膽敢打他們的主意。

但現在就不好說了……

“頭兒,人家放了話,無論你如何回覆,下午都會派人來親自與您商談。”蠻子雷歐嘴脣蠕動一陣,終究將這句難以出口的話語說了出來。

商談?威逼利誘巧取豪奪纔是。

莫雷煩躁地揮揮手,終止蠻子雷歐的喋喋不休,滿心的煩惱和苦悶之餘,他也開始迷惘於未來何去何從這個問題,只是萬一的希望還是讓他忍不住在心中發問。

老闆到底是活着還是死了?

如同人間蒸發一樣渺無音信,毫無疑問是最讓人難受的。

他走出幫會駐地,踱進阿內爾掛滿了美女圖片的房間,原本以爲會見到那個熟悉的小女孩,不過聽到的一陣咳嗽聲卻讓他愕然。

“,你醒了?”他推開阿內爾的休息室,皺眉看着阿內爾昏睡的那張牀。

然而屋裡的景象讓他不輕不重地驚訝了一下,因爲他推開房間大門之時,卻發覺屋內一共三雙目光掃了過來。

面色蒼白的吟遊詩人,表情淡漠的少女,還有一雙……

他揉了揉眼睛,看到那條紅色的長袍,有些不可置信地叫道:“老闆?”

牀邊坐着的紅袍男人點了點頭,莫雷再次確認自己沒有看錯,頓時心頭百感交集。

“我回來了,莫雷船長。”潘尼點頭招呼道。

“老闆,你真沒死?”莫雷喉嚨滾動半天,吐出這樣一句讓他自己都感到失禮的話來。

“當然,咳,不然你以爲在你眼前的是幻影,莫雷?”似乎剛剛甦醒的阿內爾一面喝着稀湯,一面咳嗽着說,蘭朵在他背上不輕不重地拍打着:“咳咳,這湯可真難喝,誒呦……”

背後的蘭朵表情淡漠地用指節狠狠戳了下他的脊骨。疼的吟遊詩人呲牙咧嘴。

……

“這麼說,現在他們都以爲我死了?”聽了莫雷的敘述,潘尼失笑:“這羣莽撞的傢伙,都不親自確認一下這消息的真實性。這樣就敢回來?”

“老闆,誰有那個本事確定這件事情的真實性?我是說如果這件事真的發生了的話,我是說只是假設。”莫雷面色怪異,這段時間以來,潘尼的行蹤對於許多西門人來說都是個迷,即使陰魂城戰爭前曾短暫地出現在西門聚集軍隊,不過很快又消失了。一個可以自由穿梭位面的師的行蹤,當然不是費倫絕大多數普通人所能獲取的,那麼假如潘尼因爲藍焰死在了某個隱秘的異空間,西門的貴族們當然不可能確認這個消息的真假。

但是留在費倫的巫師在災難中的慘狀卻是人所共睹,以此來推斷行蹤不明的潘尼凶多吉少,似乎也還算靠譜。

儘管這個結論在事實面前顯得有些蒼白,但是迴歸的西門貴族們現在還不知道。

或許他們也不敢十足十地肯定,但是仇恨和貪慾讓他們忽略了潛在的風險——災難過後的西門城好像一塊等待切割的大蛋糕。如果下手晚了,等待着那些留守的貴族將秩序完全恢復過來,他們想插嘴就來不及了。

想到這裡。莫雷開始有些憐憫那些喪家之犬了,他的老闆沒有死,那麼這羣喪家之犬很快就要倒大黴了,這是他百分百可以確定的事實。

“假設?不用這麼小心,莫雷,很感謝你堅持到了現在。”潘尼搖了搖頭。

“這是我應該做的。”莫雷苦笑,他不得不堅持,這不僅僅與忠誠有關。

因爲他知道他不可能投靠迪拉瑞這些迴歸的貴族,因爲這些貴族根本不會信任他這個潘.迪塞爾曾經的親信,遲早會把他排擠出西門港。

如果潘尼果真沒有回來。或者說,在這個時候回來,那麼他接下來就不得不接受那些貴族的脅迫,交出地盤然後離開西門——這是最好的結果了。

他不會選擇魯莽地使用武力,因爲那除了白白流血之外毫無價值,單靠黑海幫還不足以和那些貴族這段時日以來掌握到的力量抗衡。

而若是潘尼不歸。那些原本支持巫師的貴族們,也未必會對黑海幫給與援手。

畢竟這些老貴族纔是西門城真正的主人,無論潘.迪塞爾的入主是多麼的命中註定、多麼的順理成章,他也只是個外來戶,巫師的鐵桿支持者埃德蒙特家族早已遷走,海岸巫師協會也在災難中覆滅,只需要再過幾年的時間,巫師潘.迪塞爾在西門城的統治,就將成爲任人回憶的歷史,雖然光芒璀璨,但也僅僅是歷史而已。

在巨龍海岸這個地方,忠誠是需要價碼的。

想到這裡莫雷晃晃頭,看着沉思的巫師,開口問:“大人,您準備怎麼做,現在就去議事廳?召集那些貴族?”

巫師搖了搖頭:“不,我要先知道,究竟是哪些被我趕走的貴族現在又回來了,我得抽個時間好好和他們談談……”

結束了一場噩夢般的下層界之旅,他短暫地在星界停留了一陣,便返回了費倫。

拼湊完整的鑰匙呈現出某種生物的‘角’的形態,經過與‘它’的溝通,潘尼知道,這就是那條時光龍的一支尖角,經過伊瑪斯卡人的奧術縮小、變化、分解,變成了如今的形態,穿梭結界,協調時空,是古帝國人將時光龍的力量用奧術塑造之後賦予這根尖角的威能。

伊瑪斯卡人制造它的真實目的是試圖將這把鑰匙作爲伊西爾亞倫力量的輸出工具,如此,持有着它的伊瑪斯卡王者就可以憑藉那主導時光的力量,徹底成爲託瑞爾的主宰。

這個看起來很美的夢被艾歐毫不留情地終結了,這武器也成了一個半成品,‘它’雖然是取自伊西爾亞倫的一個部分,但並沒有和這件恐怖武器的真身建立起任何的連接,也就使用不出任何力量。

不過它終究是取自時光龍屍體的一部分,與屍體之間存在着不可名狀的神秘聯繫,這聯繫跨越時間和空間,任何力量都無法將之切斷,只要使用合適的方法,就能通過這把鑰匙感應到伊西爾亞倫的真實位置。

憑藉着這樣一種難以琢磨的聯繫,跨越時間、空間尋找到伊西爾亞倫的真實位置,就好比建造一座深入探索各個時空縫隙的巨大雷達,是一個無比巨大的工程。

因此潘尼需要人,特別是巫師。

費倫的巫師本就所剩無幾,想要湊齊一個足以開展這巨大工程的巫師數量,就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紅袍法師會是必須攬入囊中的,而其他地域倖存下來的巫師,當然也是多多益善。

這無疑需要聲望和地位。

重回費倫之前,潘尼就知道現在的費倫處處都很亂,藍焰之劫造成的破壞絕不是幾個朝夕所能回覆的,崩壞的秩序,也需要時間來修補,早在他上一次回來時,在西哈特蘭德的見聞就清楚地告訴了他這一點。

不過西門城的混亂倒是比他想象得還要嚴重。

遠征陰魂城造成的實力損耗,巨龍海岸協會的覆滅,死傷慘重的議員,惶恐不安的市民,趁火打劫的貴族‘歸鄉團’。

一團亂麻。

迪拉瑞、古德爾、瓦莫斯,一個一個曾經被他驅趕出西門城的家族名字……現在都在張牙舞爪,想要把西門城搶奪回去。

這一切最根本的原因,不過是他不在而已。

潘尼闔上情報資料,微微冷笑。

他需要一個響亮的信號,向整個哈特蘭德宣告他的迴歸。

雖然如此高調不是很符合潘尼的性格,但是他很清楚,現在他必須這麼幹——如果他想統和更多的力量對付薩扎斯坦的話。

現在不是躲躲藏藏悶聲發財的時候了。

“走吧,”潘尼吸了口氣,在紅色罩袍的外面套了件禮服:“去議政廳。”

“是的,老闆。”莫雷船長臉上露出快意的笑容,清算要開始了。

不過他們還沒走出房子的大門,就聽到一個人‘乒乒乓乓’地敲着大門,一面叫喊:“頭兒,頭兒,我是雷歐!你在這裡嗎?那羣人來了,正等着你呢,頭兒。”

莫雷的表情立即變得很難看,然而想起巫師就在旁邊,心中的不安迅速消去,僵硬的表情軟化成一個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