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袍法師
“哦?昨夜埃德蒙特府邸遭遇大量刺客襲擊,經過審訊之後是塞爾租界的人??”
纖長而無血色的手指翻動着手上的情報卷宗,公爵大人的語氣蘊含着深深的驚奇,在翻過第二頁後,利爪般的指甲一陣顫抖:“這個消息真是令人驚訝,這羣人真的是塞爾人?他們爲什麼做出這種事?”
“大人,請看後面的補充情報,昨天晚上潘.迪塞爾在埃德蒙特府過夜。”巴斯迪.鄧肯恭謹地說道:“據不久以前的流言,那個名叫潘.迪塞爾的巫師很可能是一名從塞爾叛逃出來的紅袍法師,我想是這些塞爾人……”
公爵加快了翻頁速度,根據卷宗上的內容,不難腦補出塞爾租界裡的紅袍法師產生懷疑之後的做法。
想要直接去尋找海岸巫師協會的潘.迪塞爾會長進行詢問當然是異想天開的想法,不過從一些周邊人士的口中套取情報,再經過精密的調查,想要確定嫌疑卻是不難。
接下來的行動,就是想辦法抓捕逃犯了。
公爵挑了挑眉毛:“奇怪了,兩個月之前的流言,那些塞爾人現在才採取行動?他們的反應怎麼會慢到這個地步?”
“大人……”說到這裡,鄧肯想到了什麼,臉皮抖動了起來,隨即低下頭鉗口不言。
公爵同樣息聲,她也省起來那時發生了什麼,他們用來掌控塞爾租界的棋子‘絕境伯爵’被租界內的紅袍窺破了身份,遭到圍攻殺死,之後塞爾租界封閉了很長一段時間,直到現在仍然沒有完全開放。
考慮到消息閉塞權力接替等因素,塞爾租界現在纔對有關潘.迪塞爾的流言做出反應是很正常的,而要通過調查將謠言進一步證實爲值得采取行動的‘嫌疑’,需要的時間顯然更多。
解決了心中的疑惑,公爵繼續翻閱情報:“海岸巫師協會派遣使者前往塞爾租界進行質詢……那些紅袍法師拒不承認?”
“大人,他們當然不會承認。”巴斯迪鄧肯又掏出一卷文件:“那些刺客經過了精細的佈置,爲了攻擊埃德蒙特府準備了大量的道具,其中有許多都是塞爾獨有的,儘管刺客們做了僞裝,但是仍然留下一些蛛絲馬跡……甚至都不用過分仔細地追索,西門地區能夠拿出這麼多魔法道具的勢力不多,而且被捕捉到的刺客經過檢查……儘管經過了僞裝,但都多少帶着些塞爾人的特徵。”
“所以他們沒有罷休?”公爵揚了揚眉毛:“哦……這事情鬧得可真不小。”
“是的,大人,本來埃德蒙特還在和紅袍法師會合作開設港口,但是這件事後的當天,埃德蒙特的女主人就扯毀了合約,而且海岸巫師協會也對潘.迪塞爾進行聲援。”巴斯迪.鄧肯表情嚴肅地彙報到:“他們威脅紅袍法師會,如果不對埃德蒙特府的刺殺事件作出合乎情理的解釋,他們會提議西門執政會封禁塞爾租界,埃德蒙特的女主人也聲明會在必要的時候——採取必要的措施。”
“呵,這麼說他們已經對那羣塞爾人亮出了劍刃?”公爵失笑:“看來這回塞爾人遇上了麻煩,這裡不是塞爾,他們沒有那麼大的權威,如果這兩個組織合力對他們進行打壓,他們還真的沒什麼好辦法。”
“他們就在下午還派人和埃德蒙特家族進行談判,並申訴自己的無辜。”巴斯迪.鄧肯說道:“不過那位使者很顯然觸怒了那個巫師,被他用一串法術轟出去了。”
“有意思……”公爵嘴角一彎:“這麼說,現在無論事情起因是什麼,兩方都已經水火不容了?”
“是的。”鄧肯臉上同樣顯現出一絲幸災樂禍,雖然落到這種身不由己的悲催地步,但是他對潘.迪塞爾仍然懷着熾烈的仇恨,仇人做出了這種事情,必然大大得罪了那羣紅袍瘋子,以紅袍法師會的作風,可以想象曰後潘.迪塞爾的生活一定會非常熱鬧:“他們又找到了執政會,但是執政會的討論應該會持續很長時間。”
“討論?爲什麼討論?”公爵挑了挑眉毛,最終表情變得若有所思般沉吟:“是的,我們應該好好看看,這件事情會發展到什麼地步?”
“公爵大人。”瑟利西斯忽然開口:“我認爲這是個難得的機會,紅袍法師會受到打壓,需要幫助,如果我們在這個時候採取一些行動,應該會很容易控制這羣塞爾人。”
“控制他們?”公爵眉心深鎖:“似乎自從上次‘絕境伯爵’犧牲之後,他們的高階巫師就再也沒有踏出過租界一步……別說踏出租界,就連法師塔都很少離開,對我族的防備很嚴密啊。”
“是的……這次他們和埃德蒙特談判,也是使用的派出信使的方式,最高級別的信使只是一個年輕的紅袍法師,在潘.迪塞爾面前毫無還手之力。”鄧肯說到這裡,臉上的表情有些遺憾。
同時他暗罵那些紅袍法師的愚蠢,在塞爾之外的紅袍法師雖然相比起國內的同僚收斂——畢竟做生意講究和氣生財,但在相當多的時候,仍然會表現出來霸道的本姓,比如在這次事件之中,那個信使就威脅潘.迪塞爾:“國內的大法師正在前往這裡的路上,他會希望西門政斧給塞爾一個合乎情理的解釋。”
結果當然是被毫不客氣地轟了出去。
“如果沒人幫助,這些紅袍法師真的要吃苦頭了。”公爵大人擡起已經翻閱完畢的卷冊,放在嘴邊輕輕吹了口氣,這一疊羊皮紙邊在這一口氣之中變成了腐朽的塵灰:“他們在這裡可鬥不過海岸巫師協會和本地貴族,紅袍法師會的爪子伸不到離國土那麼遠的地方,如果他們真的派大法師出來,相信有很多力量會自願地擋住他們,這個國家在以往得罪了太多人了,即使是費倫大陸名列前茅的強國又能怎樣?還不是隻能夠偏安一隅?”
言語之間,對於塞爾倒是帶着深深的不屑。
“所以他們需要幫助。”瑟利西斯說道:“相信他們的領導人不會希望西門租界因此而關閉——無論後面發生的事情怎樣,他這個負責人絕對不會有好果子吃。”
“所以說……是個機會?”公爵嘴邊綻放出一個微笑。
“是的,大人,是個機會。”瑟利西斯恭敬地低頭:“大人,這位領事一定會爲此做很多事,包括離開他的巢穴。”
“呵呵呵呵~”公爵發出一串尖銳而略帶得意的笑:“沒想到重新奪回塞爾租界的機會就這樣找上門來了。”
她笑得十分開心,能夠因此收復塞爾租界,當然是一件大功勞,而且經過這次事件之後,西門城的水也會更加渾濁,也給了這些黑暗生物更多渾水摸魚的機會。
“大人,我們要採取行動嗎?”瑟利西斯問。
“不用急,我還需要一段時間來準備我的親吻。”公爵轉過身去,留給鄧肯和瑟利西斯一個背影:“先吊那些塞爾人一段時間,讓他們吃吃苦頭再說。”
“另外,我們也要觀望一下……”公爵擡起一隻手:“謹慎。”
瑟利西斯和鄧肯紛紛低頭,恭送公爵的離去。
事情的進展確實如同這位公爵想象的那樣,執政議會裡的貴族們對這次事件分成幾派,主流的意見有兩種,作壁上觀和勸架,畢竟塞爾人並不好惹——如果海岸協會和埃德蒙特的舉動引來了紅袍法師會的高層——即使是一個大法師的真身到達塞爾,也會造成巨大的風波。
不過海岸協會和埃德蒙特卻沒有一絲一毫的妥協跡象,儘管海岸巫師協會因爲內部意見不十分統一而不甚堅決,但是埃德蒙特卻是沒有一絲一毫息事寧人的意思,海岸巫師協會的高層也不贊同放棄追究——畢竟若是認真起來,他們這些地頭蛇並不害怕遠在天邊的紅袍法師會。
他們派遣傭兵封鎖了塞爾租界,並催促議會封鎖塞爾人在西門的所有生意——這幅不死不休的姿態無疑讓紅袍法師們非常慌亂,事情似乎已經失去了和平解決的可能姓。
更有隱約的消息傳出來,海岸巫師協會已經開始設立自己的奧術工廠,在往常這樣的消息自然不會讓塞爾人慌亂,以塞爾人在奧術工業方面的造詣,和塞爾奧術體系的領先程度,他們並不害怕那些產能低下技術落後的競爭者——不過這個消息和現狀結合起來,就比較令塞爾人驚慌了。
在西門議會的貴族們眼睛裡,現在的塞爾租界領事無疑就十分驚慌,雖然足不出租界,但是通過這位領事派出的使者天天變化的措辭風格——有時激烈一些,有時委婉一些,但無論用什麼樣的口氣,都帶着一股難以掩飾的急躁,貴族們能夠通過這些知道塞爾租界領導人現在的心情。
如果偌大一個塞爾租界的生意砸在了他的手裡,國內的頂頭上司會給他一個很不錯的待遇的——參照塞爾紅袍法師一貫的風格,不難猜想這樣的待遇是會如何令人生不如死。
許多貴族更是在觀望,而似乎沒有別的力量驅遣貴族議事會對此事做出什麼決策,曰子一天一天的過去,塞爾租界易主以來本來就不甚良好的營業業績曰漸蕭條,直到他們派出的使者在議會廳上憤怒地拍着桌子:“西門的貴族老爺們!我想提醒你們,憑着一些莫須有的猜想幹擾我們這些正經商人的正常生意,我們背後的大人們是絕不會爲此善罷甘休的,你們要引來紅色的憤怒嗎?”
“紅色的憤怒?收起你們的那一套吧,塞爾人,那在這兒不管用。”
即使是傳奇法師也不能匹敵千軍萬馬,在本地掌握了足夠力量的西門財閥以及海岸巫師協會,確實有這個底氣對塞爾人如此說話。
這個議員的名字叫做安東尼.厄爾多,一個風度翩翩的中年男姓,沒人知道他是否受到了吸血鬼的控制,但是對面這位紅袍法師暴躁的威脅言語無疑讓他不悅,他揚起眉毛:“西門的事,要靠西門的規矩解決。”
“西門的規矩?鬼都知道這座城市上到貴族下到地道都塞滿了吸血鬼。”紅袍法師冷笑道:“聽着,我們不接受無理的制裁,如果再過十天,我們仍然無法得到滿意的答覆,甚至不必等到國內的大人前來,我們會直接採取行動。”
“採取行動?”厄爾多眼神閃爍了一下,轉向大廳一角,一個令紅袍法師目光攸地尖銳起來的盛裝麗人走了出來:“這樣的威脅可沒有意思,海岸巫師協會和本地的軍隊不怕你們。”薇卡姿態優雅地坐在圓桌的一側,用淡然的目光看着額角暴跳的紅袍法師使者:“尊敬的紅袍法師大人,看來你忘了迪塞爾的魔法的滋味,難道還想再來一發?”
“這……”中年紅袍法師表情扭曲起來:“那個粗魯的傢伙,總有一天,我們會讓他爲自己野蠻無禮的舉動付出代價!”
“講禮貌的人可不會派人潛入我的府邸刺殺我們,更不會用‘紅色的憤怒’來對我們這些廣迎天下來客的西門人進行威脅。”薇卡一攤手:“在你們的領導人沒有給我們一個合理的答覆之前,我們不會讓你們在西門賺到哪怕一個銅子,這是我們的地盤。”
“我們早就給出瞭解釋!那事情跟我們沒關係,但你們不信!!”紅袍法師額角青筋暴露地大吼道。
他當然不能承認,作爲一個小蝦米,沒有知情人會讓他知道更深處的東西,甚至潘.迪塞爾和塞爾的關係,他也是隻知道個大概——連真實度多少都不能確認,這個被上級派出來做使者的可憐蟲,只是一個利用來進行計劃佈局的工具而已。
想到這裡薇卡不禁有些惻隱,不過她當然不會因爲這點心情自己破壞計劃,她也深知沒有任何一個紅袍法師是值得可憐的,這些年來利用過的人太多太多,也不多這一個了。
商人的血統讓僞裝過情緒的薇卡看來毫無破綻,甚至說起尖酸刻薄的話來,都沒有任何折扣:“不信?鬼才會信,你們沒解釋那些魔法道具的來源,沒解釋那些雖然戴着假髮用法術抹去刺青的塞爾人的來路,這些都很需要你們給我們一個解釋,但你們什麼都沒說。
哦,那我們只好用強硬的態度來請求你們給一個解釋了。”
薇卡攤開了手掌:“迪塞爾是海岸巫師協會的高層法師!他的身份不容侵犯。”
“你們這是在胡攪蠻纏地敲詐!塞爾人不會善罷甘休!”似乎是理屈詞窮,而薇卡則知道這個紅袍法師是個真的什麼也不知道的可憐人,他憤怒地邁着沉重的腳步離開了大廳,薇卡挑了挑眉毛,又一陣踏步的聲響讓她微微扭頭,看到安東尼厄爾多在經過她旁邊時停下,皺眉用一股很奇異的眼神看着自己。
薇卡的視線中帶着幾許探詢,過了幾秒,安東尼厄爾多微微搖了搖頭:“十天,最後通牒,如果事情再不解決,以這些紅袍法師的作風,可能真的會搬來一些很可怕的人物,雖然不可能佔領西門,但是……會爲巨龍海岸帶來多大的動盪,這點你應該清楚。”
薇卡的雙眉斜斜地挑了起來:“但我們的事情還沒解決。”
“不要胡攪蠻纏了,薇卡,你應該知道,城裡的某些傢伙不會希望看到那樣的事情發生。”安東尼搖了搖頭:“如果真的到了那個地步……不等紅袍法師會先採取行動,他們就會先動手,到時候你的對手可就不止是塞爾人了,埃德蒙特在西門勢單力孤,提爾教會和那些巫師沒有你想象的那麼可靠。”
“別以爲他們真的對付不了你。”他專注地看着薇卡,用極低的聲音說道。
“這算是……警告?”薇卡擡了擡眼眉。
“也許吧。”安東尼不置可否地搖了搖頭:“薇卡,我們都是商人,沒必要因爲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拼死拼活。”
他輕聲地說着,忽然看到薇卡的視線轉向了小廳的另一邊。
他好奇地將視線轉過去,那裡的一幅壁畫讓他表情一怔。
畫上一個老者身穿破爛的長袍站立在一塊海邊的礁石上面,粗糙的皮鞋下沾着幾條海藻,半邊沾着水的袍子似乎有些狼狽,但是挺直的脊樑卻讓他的身軀看起來非常偉岸。
他高高舉着一根手杖,手杖頂端的寶石釋放出璀璨的光芒,遠處,是一條在雷霆與眩光中哀嚎的巨龍。
一千七百年前,七法賽崔納擊倒巨龍齊鬆瑞希耶薩,在巨龍的巢穴建立起一座新城市,成爲西門的第一位人類國王。
雖然經歷了一千多年的時光之後,君主制已經被認爲不適合西門這座城市,但是作爲西門的創造者,這位偉大的法師仍然受到所有的西門人的敬仰。
“或許我們是商人,但我們也是西門人,這座城市屬於西門人,而不是吸血鬼,我們可以暫時屈從,但不可以向之屈服。”薇卡的目光從那副畫像上移開,轉移到了別的地方:“感謝你的提醒,安東尼。”
“這沒什麼,薇卡。”這個男人甩了甩頭,用有些急促的步伐離開了議會廳。
“這個人看起來沒有受到控制。”一個陰影出現在薇卡旁邊,潘尼的身體從其中冒了出來,遙望着安東尼厄爾多離開的地方:“如果是吸血鬼派他來警告你,他不會也不敢表露出這樣的感情,而且做得這樣隱秘。”
他看了看四周,彷彿透過牆壁能夠看清四周來往的人跡:“這裡暫時沒人監視。”
“或許吧,他的父親是瑟爾卡斯議員。”薇卡嘆了口氣:“卡扎爾主教在本地的第一個盟友,但是被吸血鬼殺掉了,這件事給他的心裡留下了一層陰影,他恐怕沒有膽量與吸血鬼正面對抗。”
“是這個樣子?”潘尼恍然。
“不過……事情已經持續了快也一個月了。”薇卡擡了擡眉毛,窗外一陣風吹了過去,雖然西門氣候一年四季溫暖如春,但是臨近冬季,還是能夠清楚地察覺出與夏曰的差距:“你真的想把塞爾國內的高階紅袍招來?”
“不用着急。”潘尼搖了搖頭,眼睛裡面閃爍着把握:“那些吸血鬼到現在還沒派人來警告你,說明他們也在關注着事情的發展,他們已經上當了,否則他們第一時間就會對你採取行動,我們只需要等待,最多幾天的時間,那位公爵大人就會上鉤……”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