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淼還愣在原地,緩了兩秒鐘叫住我:“許朦!你想清楚了,你真的要和一個外人一起欺負我!”
我剛想回答她,曹鶯潔先回過身,用她一向甜美卻有力的聲音對倪安發號施令:“倪律師,麻煩你照顧好朱小姐,安撫一下她的情緒。其他事情,等大家都冷靜下來再說。”曹鶯潔握住我的手,微微用了幾分力。
離開後,我靠在駕駛座上用鼻腔長舒了一口氣。
曹鶯潔想和我解釋些什麼,都被我一句“不用說了我明白”給堵回去。其實無非兩個答案,一是她早知道我是朱淼的表姐,二是她不知道,這一切都是純粹的巧合。哪一個都沒有關係,反正改變不了朱淼的執迷不悟。
我坐在那,久久不願發動車,最後還是對曹鶯潔道:“鶯潔,不好意思,你要不先回去吧,我……”
曹鶯潔何等聰明,立刻會意,點頭離開。
我回過頭去廣場上找朱淼和倪安,卻早不見人,想要打電話過去又不知該說什麼。我有些後悔給了她一巴掌,我看了看自己捏出汗的掌心,佇在原地久久不知該去哪。
我和朱淼之後沒有再聯繫過,和曹鶯潔倒是通過電話也共進過午餐。倪安是曹鶯潔請去處理離婚事情的律師,卻和朱淼攪和到了一起,曹鶯潔身心俱疲,對於拿到和潘明業離婚證的渴望愈發強烈。
李思怡說琴行生意不錯,要請我吃飯,我欣然前往。
她的生活真的逐漸步入正軌,但是她的臉卻一點點垮了下來。我知道,李思怡的臉就如同小芹家庭的包袱一樣,是個無底洞,要不停地填。可是李思怡琴行的微薄收入,根本不足以承受她的高消費。
李思怡摸着臉蛋兒自我安慰說:“沒事兒,遲早要垮的,至少老孃頂着這張盛世美顏浪過兩年。”
我和李思怡約飯時是就餐高峰期,那段時間熱鬧人多,餐館附近沒車位,我只好把車停在了半公里外一棟寫字樓的停車場。吃完飯我倆去取車的時候,早過了下班的點,停車場空無一人,燈光也隱隱約約地撲閃,有一絲滲人。
我故意大着嗓子和李思怡對話來緩解這種恐懼,李思怡卻不領情,環顧四周抱緊了自己,倒吸口氣道:“不是二萌子,我咋覺得這麼冷呢?”
“停車場都冷。”我故意說得淡定,大跨步走在她前方,想趕快上車離開這裡。
李思怡聲音有些發虛:“二萌子,我眼皮跳得厲害,總覺得今晚得出事。”
“你別烏鴉嘴啊我告訴你!”我回頭對着她指了兩下,眼看着再拐個彎就到我停車的地方了,我剛準備再加快點辦法,正前方竄出來幾個男人。明顯不是省油的燈,穿得吊兒郎當的,黃毛棕毛綠的藍的都有,一看也不是什麼正經人,正歪着脖子晃着胳膊就向我倆的方向走來。
臥槽,別真是要出什麼事。
我見狀不禁退了兩步,李思怡也呆在了原地。
她嚥了口口水,小聲問道:“咱們是不是碰上演黑幫片的了?”
我不知道我應該歎服於李思怡的臨危不亂的幽默感,還是盲目的樂觀,我點點頭:“希望是。”
然而那七八個男人很快向我們逼近,看來我倆並不是無辜路人,而是目標。我沒有得罪什麼人,需要他用這種方式整我,即便是羅奕,也不會用這麼搞笑而低劣的手段。那看來就是李思怡了,我立刻猜測,是不是上次那富二代的事兒根本沒有了結,他也根本沒打算就這樣放過李思怡。
是時,李思怡在我身後,那羣人從前方逼近,我猛地轉身推了她一把:“快跑!”
李思怡回過神,扭頭就奔,跑了沒兩步腳下恨天高一崴,整個人便踉蹌着向前方摔過去。我趕忙拉住她,手忙腳亂地給她脫了鞋,拍着她的背讓她先走,這羣人恐怕是衝着她來,不如讓她先脫圍,我來斷後。
那羣人也不傻,一看我倆要逃的架勢,很快追了上來。我本來以爲作爲局外人的我不會無辜受累,卻不想那些人壓根沒有理李思怡,一個上來捂我嘴,另外兩個便打橫擡起我,還不等我掙扎兩下,一塊摻着迷藥的手帕便掩住了我的呼吸,我大腦一沉,之後發生的事情再也不知道了……
醒來的時候,我躺在一個很熟悉的地方,嘴上封着膠帶,手被綁在背後。雖然我不知道這是哪裡,但我很快就分辨出來,這無疑是某一個夜場的包廂。
他們也是機智,這種地方多得是喝大了不省人事的人,也多得是形形色色的女子,他們把我運這兒來最不會讓人起疑。我唯一不明白的是,這羣是什麼人,目的又是什麼?
這時坐我旁邊一個染了奶奶灰髮色的小夥子打輸了遊戲,憤憤把手機扔在一旁,一扭頭瞧見我,叫了聲:“尹姐,這女的醒了。”
那頭一個高挑的春者露背裝的女孩子把嘴裡的煙扔到地上,皺着眉轉身向我的方向走來,一把撕掉我嘴上的膠帶,揪着我頭髮把我上半身提起來。
“敬酒不吃吃罰酒是吧?”她挑釁地拍了拍我臉頰,細細打量着我,“早打電話讓你離我靈哥遠點,你不聽話,非要我玩真格的?那行啊,我把你請這來,我倆好好聊聊!”
我眯着眼看向她,這女孩眼熟得很,想必我曾經有幸見過。再一細想,事情似乎連了起來,給我打騷擾電話的是她,那麼,那天在國際皇廷下藥弄我的可能也是她,只是那藥她是怎麼下進去的呢?我還不知道。
這女孩看上去比我小四五歲,但她們這行的大多入行早,想必也是個老手了。
我找了個舒服點的姿勢,甩甩頭髮問道:“你想聊什麼?”我想了想,她指的“聊”可能是一個並不限於嘴的動詞,於是我又添上一句,“怎麼聊?”
“這麼多人,這麼多男人,你說怎麼聊?”面前被喚作尹姐的女孩一條腿跪在沙發上,居高臨下看着我,“你是真不懂這行規矩,還是跟我裝純?咱們這行,敢搶別人生意,什麼下場不知道麼?老孃在這場子裡混七年了,還沒遇到人敢跟我搶靈哥的!”
這場子?
這是哪?
我昂起頭擺出趾高氣昂的樣子,實則用餘光撇桌子上的杯子。我熟知這座城市大部分的夜店,由其是沈曜靈去過的夜店,每一家的杯子、果盤、毛巾都各不相同。果然,方形的杯子,菸灰缸上印着sh兩個字母。
我立刻分辨出來,這裡是拾歡!
“我很少在這見過你啊。”我不露聲色,順着她的話說下去,“一般小沈總來這,不點你麼?”
“點我?對那些新入行的小姐才用‘點’這個字,你是不是常被客人點啊?”她秀起優越感,“靈哥不喜歡和我在這兒,他一般都喊我出去過夜。當然了,有時候他來這玩我也會陪他。我跟了他兩年半,你是個什麼東西,也敢和我比?”
難怪我覺得她眼熟,我想起也就是上個月,剛從海南迴來沒多久,我去拾歡668接沈曜靈的時候,他身下的就是面前這個女孩子。當然了,我對她們的錐子臉有點臉盲,認錯也不是不可能。
我鎮定地掃視了一圈周圍,好漢不吃眼前虧,我淡淡道:“我不敢和你比,也沒有搶你的生意,我不是幹這行的,我和他是……”我信口捏來,“純粹工作上的關係。”
“呵,有工作的小姐和沒工作的小姐區別很大麼?你還賣出自豪感了!”我不知道我倆到底是誰比較有自豪感,她冷笑着,湊近我的臉,“我不管你在哪混得,在我這都沒好下場!芳菲那個婷婷你知道麼?你以爲是誰讓她染上病的?敢爬我靈哥的牀,我讓她以後誰的牀都上不了!”
我聽到這話眉頭不自覺地蹙了起來,她口中的婷婷可能是我第一次見沈曜靈時,被他踹出包廂的女孩,也可能不是。如果真的是,那我面前這個貌美如花的姑娘簡直是喪盡天良,那天的女孩最多十八九歲,就這樣在最美的花信年華被輕易地毀掉一生。
我有一絲不寒而慄,爲這個圈子的可怖,也爲即將可能發生在我身上的事情。
說好話不行,我只能和她硬碰硬:“那好啊,你跟我也試試。”
她沒想到我這麼快就強勢起來,斜着眼側視我。
我輕巧地笑了笑:“我不是什麼婷婷,也不是哪家的小姐,你今天只要動了我,我就讓你再也混不下去!”我把氣勢拉開,周圍坐着的幾個原本沒事人似的男人也圍了過來。
剛纔玩手機的那個歪着嘴問那女孩:“尹姐,她挺狂啊!搞不搞?”
“搞你媽搞!”女孩用胳膊狠狠捅了他一下,“要搞也不能在這搞,我先跟她把話問清楚了,你他媽閉嘴別吵我。”說罷她又看向我,同樣氣勢洶洶道,“我告訴你,我勸你不要在這跟我裝逼,我跟靈哥這麼久,還沒見他爲哪個馬子出過頭呢!你不要以爲他會爲了你怎麼樣,我就是把你弄殘了,也沒人會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