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小時了,消防人員和安泉等人順着路救助困在水裡的車不下三十輛,消防隊接到羣衆救助電話來不及到場的還有七八起。
溼透的滅火戰鬥服和灌滿水的戰鬥靴重量比平時重了兩三倍,但是早已習慣了的消防員推起車來看上去並不吃力,他們齊聲喊着口號一起用力,沒有動力的車在水裡按照他們用力的方向移動。
安泉他們沒有穿戰鬥服,也沒有戰鬥靴,負重雖然不多,但是水下看不見的石塊、樹枝和不明物體硌的腳疼,有的人甚至因爲踩到東西沒站穩直接倒在水裡;他們衣服單薄、沒有防護,有的人被漂着的不明物體劃傷劃破;他們手泡白了,有的被水浸的肚子疼……
他們來不及考慮這些,消防員和不斷加入進來的“紅門無界”人員在不停的救助着被淹的車輛和向他們求助的人。
一輛車停在路中間已經好長時間,車鎖着,問了一圈沒有人認領,在周圍的車都推到安全區域後,一名女士拿着車鑰匙跑過來。
車主站在積水淺的地方向消防人員喊到:“消防員,幫我推推吧,車鑰匙……”
消防員穿着戰鬥服,戰鬥靴裡灌滿了水,行動很吃力,安泉說:“我去吧。”
安泉過去拿到車鑰匙,打開車門讓楊廣州進去控制方向盤,其他人合力向沒有積水的高臺上推車。
由於高臺上車很多,爲了避免發生碰撞,車被他們放在了水淺的地方。但車主還想讓擠一擠把車停在高臺上。
由於車距太窄,爲避免糾紛,救助的人不敢冒這個險,於是車主自己上車把方向盤。
大家一再小心,一點一點推動車輛,結果還是發生了觸碰——車主的車尾碰到了一輛車的車牌,對方的車牌有點彎折,車主的車尾劃了一道痕。
對方車主是位男子,十分惱火的對女車主說:“碰到我的車了,你看,都彎了,怎麼賠吧?”
女車主很客氣的道歉:“對不起,不好意思,實在抱歉。”
男車主依舊不依不饒:“說這有什麼用,你看怎麼賠吧,要不報警。”
林志實在看不下去,想上前說句公道,被安泉攔下:“人民內部矛盾,讓他們自己協調。咱們現在跟消防人員在一塊兒,不要給他們添麻煩。”
林志氣不過,指着男車主小聲說:“他這不是趁火打劫嘛,大家都是受了難的,至於嘛,又沒磕壞碰壞,一個車牌,用手掰掰就好了……”
這件事,前因後果羣衆都看着。公道自在人心,大家雖然沒有下水動手救助別人的車的勇爲,但是對於動動嘴皮子就能得到的正義還是很樂於伸張。
在羣衆的指責中,男車主迫於壓力放棄糾纏女車主了。小事兒化了後,女車主繼續請救助人員幫她往高臺上推車。
“出警了,出警了,所有人迅速上車,快快快……”陳炳通過對講機呼叫道。
正在處置事故時遇緊急呼叫,一定是發生了災害性質和損失大於當前事故的災害。
聽到命令後,所有消防員衝向消防車。如果不是安泉他們在頂着,剛推到半坡的車子就溜下去了。
一名消防員折回來,跑到安泉跟前:“班長,陳隊呼你……”
安泉接過對講機:“我是安泉,收到,請講……”
陳炳在對講機中呼到:“雷擊引發市棉麻倉庫火災,情況緊急,現在隊上所有執勤力量都要去現場,警力有限,路面上的事兒交給你們‘紅門無界’,可以嗎?”
全勤出動,一定不是一般的火災,“紅門無界”的作用正是要在這個時候用,安泉果斷回覆:“收到,警力有限、民力無窮……”
雖然少了幾個人,但此時安泉他們幾個的勁頭特別大,很快就把女車主的車推了上去。
消防車閃着警燈、鳴着警笛走了,剛纔一起出來的另一輛消防車和隊上的多輛消防車向事故現場奔赴,其他被支隊調動增援的隊站也在出動。一時間,消防警報響徹整個平海市區。
“廣州,用下你手機,我手機進水了。”安泉借過楊廣州手機。
安泉對楊廣州說:“我在咱們羣裡發個信息,你轉發一下……”,安泉對在場的人說:“一會兒大家都往各自創建和加入的‘紅門無界’裡轉發一下,把全平海的人都調動起來。”
聽安泉說完,在場的都很激動,這可是第一次全體通告。楊廣州激動的說:“這是要來個‘百團大戰’嗎?咱們‘紅門無界’的羣體現在可是不小了哦,這要全部發動起來,得有千百號,全城遍佈了。”
他們幾個互相吹噓着,事實也確實有這個規模了。
安泉看一眼他們,編輯信息道:“@所有人,我是安泉。市棉麻廠發生火災,情況緊急,市區所有消防救援力量均已出動前往處置。強暴雨造成城市內澇,積水較深,受災羣衆較多,由於消防救援力量不足,請有條件的人員就近三五人成組展開救助,其中一人擔任通信聯絡人,羣裡將發送求助信息。棉麻廠附近人員疏通路面障礙,保障消防滅火救援車輛順利通行。
另外,因消防隊伍有警必出,沒有接到羣衆求助的人員就近巡查,儘可能減少119報警;接到羣裡求助信息的,儘快與報警人取得聯繫,提醒取消119求助。”
消息發出,所有人積極轉發消息,收到消息的很快行動起來。
“走走走,哥幾個,拯救世界去。”幾個年輕男子在喝酒聊天,其中一個站起來說。
“幹嘛?喝高了吧你?”一名男子滿臉通紅的問道,他正是張欣。
男子打開“紅門無界”消息給張欣看:“自己看,安泉發召集令了,趕緊走。”
“哥兒幾個,走了走了,人類需要我們,拯救世界去了。”男子重複道,說罷拉着張欣就走,其他人跟着一塊兒出門。
“@所有人,手頭沒活兒的到大門口集合。”一個廠子的羣主在自家小區的羣裡看到消息後在自己廠子的羣裡發消息。
張燦看到羣裡消息,高興的跳起來:“哥,安泉回平海了。”
張晶不相信:“你咋知道,他告訴你了?”
張燦:“哎呀,你看羣裡。他在街上救助呢,發了召集令。”
張燦把手機塞到張晶手上看。
張晶:“他什麼時候回來的,偷偷摸摸的,也不來找我。”
張燦:“快把你公司的人撒出去,配合行動。”
張晶準備出門:“發了。我也去……”
肖燕看到安泉發消息也很高興,打電話給她家公司“紅門無界”羣主,讓他組織人到街上去。肖燕在家翻找雨具,她要去找安泉。
跑快遞、外賣的已經有很多人在街上展開救助行動,收到消息後,更多的人加入了進來。
……
來自各個行業的人收到消息後,迅速響應起來,他們出現在大街小巷,整個平海市不下一千人,三五成組的就近展開社會救助。
幫助羣衆排屋裡的積水、沿道疏通下水道、引導封堵重要出入口積水、幫扶疏散老人婦女兒童、救助困在深水中的車輛物資、清理橫倒在道路中間的斷樹、警戒提示有垮塌墜落危險的地段、清理被浸溼埋壓的物品……參與行動的人各自發揮着自己的優勢、積極幫扶解決羣衆困難。
這羣人本是便衣百姓,他們的行動在羣衆眼中是民衆自發的自救互救,受他們的感染,不斷有熱心羣衆自覺加入到他們的行列開展救助行動。
消防員冬明在羣裡發出一條接警信息:建工路中斷126號一男子從四樓樓頂墜落卡在二樓平臺,腿部骨折,下不來。
負責通信聯絡的楊廣州看到信息問在場的人:“建工路那片兒有人嗎?”
大家看着楊廣州搖頭。
正在疏通下水道井蓋的安泉說:“找個羣發過去,請在那裡的人過去處置,如果那個羣裡沒有,請羣裡的人再向別的羣轉發,儘快聯繫到人。別忘了到場後讓報警人取消報警,要不然在棉麻廠滅火的消防人員還得派人過去,就算他們過去也得半個小時才能到。”
“收到,五人現在前往建工路。”幾經轉發,建工路社區羣裡有人回覆信息。
“已有五人正在前往建工路。”剛纔轉發過警情信息的人逐個向上個羣回覆。
這五人中,有一名空調安裝工人、一名退伍軍人、一名正在休假的消防員、一名醫學大學學生和一名社區工作人員。
到場後,在現場羣衆的輔助下五人迅速展開救助,並很快將受傷人員救下,之後,在場羣衆接力將其擡送到了醫院進行救治。
肖燕想去找安泉,可出門一看街上實在沒法兒走,於是不得不回樓上盯着手機,希望能在羣裡看到安泉的消息。
安泉手機壞了,借楊廣州的手機發完信息後就沒了動態,肖燕看到的都是羣衆受災情況和人員接報消息的內容——她的注意力轉移到了如戰場一般的羣動態上。
張燦心地善良又自私懶惰,她會讓哥哥張晶趕緊帶人出去救助受災羣衆,但她自己是不會在這種情況下出門的,只要稍微一想她就能感受到在冰冷、混濁的水中有多難受,事後又得花多少功夫才能把潤滑的皮膚保養過來……總之,她是不會出門的。
張燦在家一會兒看看羣裡的動態,一會兒趴在窗戶上看看街上的情況,不停地在網上搜着東西,偶爾往羣裡發條應急處置措施,忙的不亦樂乎,自我感覺還是一個十分關心民生的好青年。
王丹看到安泉發的消息後給張晶打電話,說安泉發消息了,問他要不要去,關心他注意安全;順帶問了句好久沒見安泉,他去哪兒了。
張晶剛出門接到的王丹電話,邊走邊回答,要她放心,並告訴她安泉去了向寧。
積水漸漸退去,急難問題也被一件件解決,“紅門無界”人員和熱心羣衆帶着一身泥濘、邁着疲累的勝利的步伐、三五成羣的開心的聊着天兒撤離“戰場”往家回,普通羣衆則在“事態”平息後紛紛出門拍照、遊戲、各掃門前污泥。
環衛人員和城建人員已經在沖洗清理路面。
離開家一個多月了,回家的感覺真好。可是沒有了惦念的人,也就是個租來的房子,只有容身的功能,頂多就是房子裡的味道聞起來很自己、擺設的物品用起來很習慣。
進門後,安泉脫掉還在滴水的衣服鞋子,光着身子第一時間上了個廁所。
安泉從小胃不好,冰涼的雨水浸的他肚子疼,緊張的救助行動讓他來不及顧慮肚子,直到回家後他才終於憋不住了。
上完廁所,安泉衝了個涼水澡,然後,換上衣服,找出之前的舊手機充上電,本想窩在被子裡暖和暖和,卻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