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菲菲話說到這地步了, 王嬤嬤若是再反對,卻也是不識趣了。她不是那麼不明白道理的人,當下也只是笑笑而已, 倒是蘇靖南正在房頂上曬太陽, 沒由來地打了個噴嚏, 嘟囔了句, “是哪個想小爺了。”臉上, 卻是露出一二笑意。
卻說如今賈府卻也是鬧得不可開交,新年裡宮裡傳出消息,說是今年雖是不能恩准元春省親, 可是明年卻是可以的。賈政聞言頓時老淚縱橫,沒想到有生之年竟是還能夠看到長女。
喜極而泣來形容他並不過分, 只是喜悅之後, 賈政卻也是在兩個侄子的提醒下想到了一個嚴重的問題。
“只是娘娘省親, 我看其他家卻也是修建了省親別墅,咱們府裡若是落下了, 只怕是落了娘娘的顏面。”
宮裡的女人,指望的是什麼?三樣東西。
最重要的皇帝的寵愛,次重要的子嗣,再然後便是孃家了。
你就算是空有子嗣,卻沒有皇帝寵愛, 到底也是一個相當於冷宮的待遇而已。至於孃家, 那是在一應女人裡挺直了腰板的重要支撐, 賈珍到底是吃喝玩樂大的, 這點很是清楚, 倒是比一心只沉浸在喜悅中的賈政敏感多了。
現如今賈府雖然還頂着國公府的名頭,可那確實長輩的公德, 你看賈家第二代卻又是有誰建功立業了?賈珍這一輩的子弟卻又是又哪個成才了呢?
現實表明,賈家想要依靠子弟建立功勳,文成武就來維持鮮花著錦的光鮮貴族生活是沒有希望的了,唯一的依靠便是指望娘娘能在宮裡多得些聖寵,然後生下個皇嗣,這樣的話,依舊能庇廕賈府幾代人。
賈元春什麼時候能夠有皇嗣這件事他們這些大男人決定不了,畢竟這是皇家的私密事。可是讓元春長面子的事情,這點兒賈府的爺們們卻是想的通透。
賈赦聽了一會兒就走了,這拿出那麼多銀子建院子,卻不肯多給他點銀子去買幾個能夠紅袖添香的,真是他的好兄弟,好侄子呀!心中鬱郁不歡,奈何此時賈珍和賈璉都在討賈政歡心,所以誰也沒有注意到賈赦巧沒聲息的離開了。
書房裡幾個人還在愁的慌,“這若是建院子的地倒是好找,把兩府的後院整合一下,卻也是不小的一片地方,只是這銀子……”
賈珍和賈璉堂兄弟倆對視了一眼,最後卻是看向了賈政,“省親別墅只怕是若要建造下來,費用不菲,如今咱們家……”
賈政聞言不由皺眉,“沒有銀子嗎?”
賈珍笑了笑,卻是不說話。哪來的這麼多銀子?這若是真要細細建造的話,百萬之巨,賈府,便是掏光了只怕也建不了半個園子呀。
賈政沉思不語,賈璉見狀悄悄溜了出去,卻是回到了自己院子裡找王熙鳳說話,“莫非當初老太太讓我去林家,就是爲了……”賈璉當初不知道爲什麼老太太卻是執意交代自己一番,定是要把林家產業拿下來,卻又是偏生沒說理由,難道就是爲了今日之事嗎?
王熙鳳臉上帶着幾分悵然,“可不是嗎?老太太高瞻遠矚,只怕是早就想到了今日,我今個兒跟你透個底,別說百萬了,便是十萬兩銀子,咱們府裡卻也是拿不出來的。”
賈璉聞言不由跳腳,“十萬都拿不出來,怎麼可能!”
還在新年期間,王熙鳳也沒想鬧起來,只是看到賈璉這神色好像是自己吞了他賈府的銀子似的,不由冷笑了一聲,“我的璉二爺,你以爲這銀子都是從天上掉下來的不成?咱們府裡多少人口,每月的開支是多少,進項卻又是多少,你可是都知道?不當家不知柴米貴,您大手一揮就是幾十上百兩銀子出手,卻不知我爲了剩下個把兒銅子卻是把錢都算了幾遍。”
看王熙鳳竟是真的生了氣,賈璉知道自己真的是疏忽了,頓時好生相勸,“是你辛苦了,我平日裡不也是爲了府裡的事情忙前忙後嗎?倒是疏忽了你,只是如今不是生氣的時候,只怕是我們能想得到的問題,老太太自然也會想得到,不如咱們去探探老太太的口風,畢竟她也是最疼娘娘的。”
王熙鳳甩開了那手,卻是笑道:“老太太自然是疼愛娘娘,可是就算是把她壓箱底的東西都淘弄出來,只怕也不夠這建院子的錢的。”
賈璉聞言不由皺眉,只是卻又見王熙鳳眼中似乎帶着幾分篤定,他不由問道:“莫非你知道老太太有什麼決策?”
“我又不是老太太肚子裡的蛔蟲,哪裡會知道這些,正巧元宵節的節目我已經安排妥當,正是要拿去給老太太過目,爺不如一塊過去看看?”
賈璉豈會不知道這是個好機會,當下應道,“自然。”
平兒從外間進來給兩人收拾衣服,因爲這兩天天氣陰晴不定,便是將兩人的大毛斗篷卻都是取了出來,“奶奶身體這段日子又是不好,不如到時候跟老太太說說,過了元宵,就休息一段時間。”
賈璉聞言不由皺眉,“怎麼回事?”
王熙鳳低頭不言,倒是平兒輕聲道:“今個兒過年奶奶操持裡裡外外,事情諸多,只怕是累着了,我是心疼奶奶,所以才隨口說的,二爺別放在心上。”
看着平兒溫柔神色,賈璉不由狐疑,只覺得這兩人似乎在賣什麼關子,王熙鳳這次卻是學了又是,悶葫蘆不開口,倒是讓他半晌沒話說,最後道:“既然如此,過會兒就跟老太太說說,你也好好休息一陣子,這府裡如今幾位妹妹也都大了,卻也是能夠幫忙些,跟着老太太或是太太學學規矩什麼的,也都分擔着些,倒不用你這麼勞累了。”
王熙鳳點了點頭,“也是,再不濟卻也是還有寶姑娘呢,她可是計謀賽過諸葛亮的。”
賈璉不由笑道:“寶妹妹到底是外人,這話可別是當着……”剛到了賈母的院子,賈璉噤聲,卻是聽到裡面傳來的薛姨媽的笑聲,還有王氏的笑聲。
王熙鳳聞言不由笑了笑,臉上露出一絲諷刺神色,卻又是轉瞬即逝。
“到底是娘娘受寵愛,如今恩准了她來年省親,到時候一家團聚,可不是天底下最大的喜事?所以我來跟老祖宗賀喜,卻又是哪裡有錯?”
薛姨媽的聲音穿透力極強,王熙鳳剛進去卻又是看到她開懷大笑。
人都說薛姨媽是個老妖精,其實這話也不假,死了丈夫這麼多年,卻還是活得這般滋潤,氣色不差,雖然比不上寶釵年輕女孩子的精氣神,可是卻也比王夫人好多了,自己這兩位姑母,卻還真是奇怪的很。
撇下自己紛繁的思緒,王熙鳳卻是正經地把元宵節的安排報給了賈母。
“你安排的,我自然放心。”
王熙鳳輕輕鬆了口氣,卻又是接着道:“我也是打腫臉充胖子。這陣子身體不好,正準備跟老太太告個假呢。”
賈母聞言一愣,便是王氏也輕輕皺眉,“怎麼回事?”目光卻是落在了賈璉身上。
賈璉鬱悶,這次真的和自己沒關係呀。
“是我前些日子請大夫,說是我最近身體不太好,我尋思着也是時候再生個孩子,所以想要調養調養。”
賈母聞言不由看了眼王熙鳳的肚子,卻見那裡平平坦坦的。再看王熙鳳神色,最後卻還是應了下來,“你說的也是,那就好生休息着吧,正好璉二留下,過會兒你珍大哥哥過來,有事商量。”
王熙鳳卻也不覺得什麼,就告辭離開了。
平兒在外面連忙把斗篷給她披上,“委屈奶奶了。”
王熙鳳笑了笑,“那什麼委屈不委屈的,只是我也想通了,這趟渾水我是絕對不能去蹚的。”
從鳳藻宮得知元春要省親的消息時,王熙鳳就覺得有問題了。
省親意味着什麼,那是銀子嘩啦啦的往外流呀。當初他們王家接駕的時候,可是花了海了去的銀子的,羊毛出在羊身上,可是現如今元春若是省親,這銀子能哪裡來?
沒有人比自己更清楚賈府的底細了,便是老太太有些積蓄,可是卻是填補不上這個無底洞的。
唯一的辦法,王熙鳳想到的便是當初凜姑丈病重的時候,她們家璉二陪着黛玉去揚州的那一趟。
她的確是老太太心裡的蛔蟲,即便是當時並不知道老太太這麼做的緣故,現在卻是想了個明白。
林家那到底是歷代列侯呀,又是書香世家,而林如海又是有着最肥的差事,只怕是林家的銀子海了去了。老太太當時只怕是就瞧上了林家的銀子的,只是誰也沒想到林如海卻是捱了過來,現在又在京爲官。
若是老太太頭腦還清醒,那就不要去做什麼糊塗事,不然王熙鳳覺得,只怕是賈府真的像是秦可卿託夢給自己說的似的,最後只是落了個樹倒猢猻散的地步呀。
平兒一路隨着,回到院子裡又是連忙把斗篷給王熙鳳解了下來 ,“如今若是老太太真的打林姑娘的打算的話,爲何卻又是和寶姑娘親近?”
省親這事,老太太不讓王熙鳳參與,可是薛姨媽和薛寶釵,卻還是在那裡好生呆着 ,並沒有離開。
王熙鳳聞言一笑,“老太太是想要用這事,釣薛姨媽一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