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睡至半夜,煦玉卻意外入了夢魘。夢見自己正與幻玉雲雨之時,賈珠卻忽地提着則謹的那柄霄練闖將進來,滿面慍色,怒氣衝衝地說道:“好一個薄情寡義之徒,我令你不得好死,看劍!”說着便舉劍向他二人劈來。煦玉登時便驚醒過來,駭得面如土色、冷汗浸浸。忙轉頭四顧,四周毫無動靜,惟聞案上自鳴鐘規則的走動聲,方纔定下心來,知曉不過是惡魘一場。隨後又擡首將目光投向窗外,只見此番寅時已過,天光微亮。身側睡着的幻玉覺察到身畔煦玉的動靜,亦是睜眼醒來,問道:“今日怎的這般早便醒了?”
煦玉答曰:“做了惡魘,便也醒了。”
話剛說完,便聞見丫鬟推門進來,手中持了封家信說道:“稟姑娘少爺,方纔少爺家人執扇親自送了少爺的家書過來,說是林大人從揚州寄來的。”
煦玉聞言心下一跳,忙地伸手將書信接過,亟亟地拆開覽閱。幻玉又命丫鬟將榻邊的燈點上。
煦玉展信閱罷,心下疑惑不知此番是何人嚼舌根將自己近日在京師的所作所爲告知與了林海。只見林海信中所言俱是措辭嚴厲,斥責煦玉獨自在京失了管束,在榮府那處亦失了禮數,便連先生亦不放在眼裡;成日間便不務正業,眠花宿柳,鬧得京師是人盡皆知,影響極壞。這般爲人兄者,行爲舉止又如何能成爲家中弟妹榜樣。又列舉了別家的官宦子弟那性|愛遊花、混跡娼門者被駁了功名官職之人,道這便是喜好擁妓淫娼之人的下場。又道自己已分別去信與應麟賈政,請求二人對煦玉嚴加管教。另又道正打算爲煦玉謀一門親事,令其早日娶親,如此這般即便雙親皆離,尚還有岳家代爲管束。
恭恭敬敬地捧着將整封信讀完,煦玉已是面紅耳赤、羞赧不堪,只如林海站在身前當面訓斥一般。只道是從小到大俱在爹孃的讚譽疼寵中長大,從未受到林海如此嚴厲的指斥,頓時便將些風流心思通通收拾了乾淨。忙命人前來伺候梳洗了,便連早膳亦未用便亟亟地辭了幻玉乘車回了林府。此回乃是煦玉最後一次駐足花月情濃之館。
卻說煦玉亟亟地趕回了林府,心中亦是七上八下,只不曉此番應麟會如何數落自己。待下車之後忐忑難安地前往應麟小院請安,彼時卯時剛到。見了邵筠端着水盆掀簾而出,忙問此番應麟可是起身了。邵筠答先生倒是早起了,這是伺候珠大爺洗漱的,昨日珠大爺前來林府探訪邵先生並留宿於此,還喝了個酩酊大醉。煦玉聞言很是詫異,只道是認識賈珠多年從未見其如此舉止失常過,遂忙不迭地親手掀開了應麟臥房的湘簾進屋探視。只見賈珠正坐在榻沿上,方纔起身的模樣,雙手揉按着自己腦邊的穴位。
一旁應麟則坐於椅上訓斥道:“昨日裡便只顧着胡飲混鬧,全無規矩體統,也不顧惜着自個兒,今日便也頭痛難捱,也算是你昨日宿醉的下場了!……你一個玉兒一個,如今大了,卻也都是這般任性妄爲,都不是個能令人省心的。我如今攤上了你二人,怕是不能長壽了……”
賈珠垂首聽訓,只得恭敬順從地答道:“先生教訓的是,珠兒知錯了,再不會那般混鬧了。”
說完這話聽見掀簾之聲,屋內二人聞聲一併轉頭向門邊望去,只見來人正是煦玉。而煦玉聞見方纔應麟言語中對自己的指責,便又連忙步至應麟身畔跪下說道:“先生,不肖學生前來認錯,還請先生責罰!……”
應麟見狀冷哼一聲,道句:“此番知曉回來了?”
煦玉喏喏答曰:“是……”
“可是收到你父親的信了?”
“是。”
座下煦玉正待應麟責罰,不料此番卻聽應麟說道:“玉兒你先起來,我先不理論你。你父親既已來信親自責問你,想必你亦有所反省,受到教訓了。”
煦玉聞言答:“是,學生慚愧,令先生老爺憂心,學生自是羞愧難當悔不當初。”說罷方纔立起身來。見了一旁榻上坐着的賈珠,煦玉遂又開口詢問道:“請教先生,珠兒此番是出了何事?”
賈珠聽罷則先於應麟答道:“我無事,無需擔心。”
應麟聞言長嘆一聲,搖了搖頭。
煦玉見狀很是不解,他一日未歸,怎的竟似府中出了大事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