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待煦玉領着黛玉熙玉兩姐弟將諸行李並了需攜往榮府的土儀禮物之類收拾妥當, 隨後一行人便坐車前往榮府請安。到了榮府,兄妹三人照例先入了賈母院中拜見賈母一番。賈母先是拉着煦玉的手上下打量一回,只道是煦玉此去又消瘦了, 賈珠則打趣曰煦玉此去只差點便將性命交待了。衆人聞言皆擔心一番, 只煦玉曰“無甚大事”。隨後賈母便又摟着黛玉熙玉姐弟哭一陣。又吩咐兄妹三人就此留在這府里居住一陣, 莫要急着回去了。彼時寶玉寶釵迎春等人皆在賈母房中, 遂黛玉便將帶來的紙筆等物贈與了他們。而一旁的寶玉在心中品度着黛玉, 雖着一身素服,然數月不見,卻是出落得越發超逸了, 愈發酷肖其兄的氣質。心下很是癡賞。遂暗地裡叫住黛玉,將水溶所贈的鶺鴒香串珍重地取出, 轉贈黛玉。黛玉見狀忙地回頭瞥了煦玉的方向一眼, 聞說這是北靜王所贈, 亦不接過,只將那珠串推回寶玉手中道句:“既是別人贈你的, 你收着就好了,這會子給我做什麼。”寶玉見黛玉不取,只得自行收着,暫且無話。
見過賈母,黛玉又領着熙玉前往王夫人處拜見, 賈珠則與煦玉前往外間面見賈政。王夫人面上雖無甚欣忭的神色, 倒也和藹客氣。這邊賈政見罷煦玉, 心中很是快慰, 彼此敘談了一番, 吩咐煦玉可好生在榮府與賈珠住上一陣等等,諸如此類, 不消贅述。
而賈珠雖人回了榮府,然仍是記得當初的承諾,即刻便指派了在千霜手下的一個老夥計,慣常精明細緻之人前往跟隨林士酉監管林府的土地地租一事,料想此番那林士酉即便膽兒再肥亦未嘗敢在生人眼皮之下藏掖。
隨後未待賈珠在賈政處待上半刻,那小廝便來通報曰璉二爺並了東府裡蓉薔二位哥兒來了。賈珠聞罷對賈政告了退先行去了。此番他三人前來不外乎是爲商議修建園子等事,因了賈珠昨日裡並未待在榮府,衆人尋不到人,只得今日再行前來。遂賈珠又忙不迭地跟隨他三人前往寧府商議諸事,一路上又聞說賈薔將前往姑蘇採買戲子一事,賈珠心下尋思這賈薔爲人倒還忠厚,對擇了此人前往自己倒無甚意見。又聞說了會與他一道前往之人的名字,其中正有那趙嬤嬤的兒子趙天樑趙天棟二人,賈珠聞言便也明瞭,只一笑而過不置可否。
而一旁賈璉便也笑着打趣賈薔曰:“若非因了你是府裡珍大哥舉薦的,我便也另尋他人了。西廊下五嫂子的兒子芸兒求了我三四次了,想要謀個事兒管管,我這還沒找到空缺呢。”賈蓉賈薔聽罷便也佯裝歉意地對曰:“那可不好意思了哦璉二叔,侄兒捷足先登了。”
只這話倒是提醒了賈珠,觀其行徑,賈芸此人倒是一個孝順忠義的漢子。可知賈府雖家大業大,最終敗落之後真正願爲這個家冒險奔走之人並不多,然賈芸卻正是其中之一。賈珠向來最爲賞識那有情有義之人,遂此番便也動了將賈芸納入自己麾下的念頭。不過他並不欲就此簡單利用榮府的當家之職賞給賈芸一個事做抑或如書中那般令其從事那在大觀園中補栽樹木的職務,只太過於大材小用。不過在委以重任以前,他自是會想法令那賈芸徹底爲己所感,如此方能徹底爲己效力。而說到賈芸,便也隨之憶起林紅玉,這亦是一個頗富遠見卓識的丫頭,慣常伶俐爽快,是一得力人選,和賈芸又是夫妻。如此事情便更有意思了。正如此思量,賈珠並了其他三人便已行至寧府大門跟前,遂一併進府商議不提。
不知歷時幾何,省親別墅終於宣告竣工。賈珠待賈敬賈赦賞過之後便前往稟告賈政,以便最終確認後好題寫匾額對聯之類。賈政聞言則道:“這匾額對聯倒是一件難事。論理,該請貴妃賜題纔是;然貴妃若不親睹其景,大約亦必不肯妄擬。若直待貴妃遊幸過再請題,偌大景緻若干亭榭無字標題,也覺寥落無趣,任有花柳山水也斷不能生色。”
一旁清客在旁笑曰不若衆人試擬了暫且做燈匾聯懸了,待貴妃遊幸時再請定名,豈不兩全。
賈政聽罷便也同意,隨後便念起此番京師第一的才子不正居於府中,若是能令他題寫這對聯匾額定能令那園中之景生色不少,遂忙不迭地欲賈珠前去將煦玉喚來。
不料卻聞賈珠如此說道:“老爺所言固然在理,以玉哥之才,題寫對聯之類自是無有不精妙絕倫的。只此番貴妃省親,除卻彰顯天家威儀之外更旨在全了人倫之樂。玉哥雖爲府上至親,然畢竟並非貴妃的直系血緣,詩詞雖妙,然卻因了隔着親疏,未嘗便能令貴妃意忺。”
賈政聞罷這話亦覺在理,遂一旁的清客衆又提議曰既需至親,何不就近便令哥兒一道前往題寫便是,到底哥兒高中進士,這匾額對聯等亦不在話下。
賈政聞言亦是首肯,然賈珠心下只道是此事本是寶玉之事,他賈珠何必摻合其間,遂忙不迭地推卻道:“衆師爺之言甚是,珠兒雖尚能題寫一二,只此番珠兒有更爲適合之人選,還請老爺思量。想來貴妃尚在閨中之時便疼愛寶玉,寶玉幼年之時亦是傾心教導、親授詩書,入了禁內之後亦不忘時時憂心寶玉習學之事。由此老爺何不借了這題寫匾額對聯之機令了寶玉展示一番,正可藉此令貴妃能得見寶玉的功業進益,不更能令貴妃欣慰嗎?”
衆清客聽了這話莫不齊聲稱是,只賈政冷哼一聲對曰:“那個孽子,能有什麼進益?”
賈珠忙從旁勸道:“老爺有所不知,前日裡珠兒方纔聞掌塾的太爺說寶玉雖不喜讀書,然卻專能對對聯,頗有些歪才情。指不定此乃天意,專令寶玉成了此事。”
賈政聽罷這話亦是沉默了,思量片晌,又令賈珠待寶玉將對聯牌匾擬出之後再尋了煦玉一道權衡商議,賈珠則說道:“此番老爺可千萬莫要尋了玉哥商議,寧可待寶玉擬出之後留與貴妃親自裁奪。可知以玉哥性子,便是咱家三個園子亦不夠他一個人題寫的,哪還肯令他人插手?若是告知與玉哥此事,令他知曉這等大事我們都未知會他令他大展身手,心下鐵定不自在。莫若便先行瞞着他,待寶玉擬好之後,再由珠兒尋了時日慢慢從旁勸說,玉哥便也釋懷了。”
賈政聽賈珠這話說得有理,便也認同了。隨後便遣人前去將寶玉喚來。卻說寶玉近日裡因了秦鍾之事憂戚不盡,遂賈母便命人領了寶玉前往園中玩耍。此番剛進園中,便見賈政的小廝前來召喚他,令他在園門口等待老爺大爺一行人隨同逛園,唬得寶玉頓時七魄去了其六。在園門口戰戰兢兢地立着等候,一盞茶工夫便見賈政在賈珠的攙扶下領着一衆清客浩浩蕩蕩前來。
賈政行至園門口,此番賈珍已帶領許多執事人侍立在旁。賈政亦不搭理寶玉,只令賈珍先將園門關上,待瞧了外面再進去。而賈珠則於賈政分心探視正門之時轉向一旁的寶玉低聲說道:“莫要驚慌,此番老爺只爲逛園。之後若是令你題寫對聯匾額之類,你暢所欲言便是,尚有爲兄爲你說情,老爺便也斷不會苛責於你。”
寶玉一聽這話,知曉平素老爺最是疼愛寵信兄長,對兄長之言無所不從,遂便也心下稍安。隨後待賈政看完正門五間,便領着衆人入了園。隨後衆人是如何品題賞玩,則不消贅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