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已經做了五年皇帝的人,如今朝中大事皆抓在聖上手中。聽聞北靜王悲傷過度,連日皆住在宮中,又聽說忠順王在太上皇靈前哭了一場,到底是接了聖旨出了京。之前太上皇才死,聖上便吩咐了百官在澹寧居跪候,之後便領着一應的王爺,阿哥們一道跪了三天的靈,出入皆吩咐了伺候的太監,宮女們,一一照應。
賈環忽然就意識到,他等的日子似乎就快到了,於是用着一種恭敬的心情,每日用功唸書,每次抱着書都有種珍惜的感覺,春耕等人覺得奇怪,只是又不知道實情,便沒有將這一處不正常稟報給池宸。
池宸在聖上身邊是出了大力的,連着幾日都是他拿着令箭、令牌調動着整個京都的守備,也算是功德一件了。他只道日後日子更好,卻沒想到等到了關鍵時候,賈環居然會做出那樣的決定。
之前說到甄家被關押上京之後,凡是成年男子皆判了流放,女子皆做了官妓,那甄應嘉早些時候便有了預感,便留了一脈讓聯繫了賈府,雖說不多,可也有一些家底藏進了賈府之中。只是之前大頭的太多。
懷胎六月的賢德妃不知怎麼的流了產,養了大半年,在年底居然就這麼去了,前後不過兩年。第二年纔開春,賈環忽然就跟池宸說要去賈府住兩天,看看趙姨娘,池宸只看着賈環並不說話,他如今已經是十七,正是羽翼豐滿,萬事不經心的年紀。
“你這會去,恐怕多有波折。”他如今身邊見多了阿諛奉承之人,又因着心裡有些搞不清楚自己對賈環的心思,便有些意氣,十四歲的賈環已經習慣了將一切的情緒都藏進肚子裡,只是看着池宸並不說話。
池宸覺得一時氣悶,人都是求不來本王的情誼,如今本王對你好了,你卻偏偏這樣,便答應了賈環放他回府,既然自己要折騰,不如就給些苦頭吃吃。
賈環回賈府時,賈政正巧剛剛從朝中回來,見着賈環便道:“如何這種時候回來了?”他自然是知曉自家的情景,早些時候在內閣,他因着賈環的事情被聖上提了兩句,又有衆人提了,便知道不好,只是這大廈將傾,能做的不過是看着會壓死幾個罷了。
“我自姓賈,不回府中,要去哪裡呢?”賈環先是給賈政磕了頭,只是父子兩人經年不見已經有些認不出來了,賈政看着如今長成的賈環,很是欣慰,又想到他到底有南王世子照應,便是真的出事也牽連不到這一小小的庶子,又因着自己兒子到底是掛心自己,居然這會跑了回來,很是欣慰。
“你且不怕,大不了便是爲父的官不當罷了,反正我已經是這把年紀了,只可惜了你的功名。”賈政有些感嘆,他知道自己這個庶子要強,只可惜還未考取功名,恐怕要被自己帶累了。
賈環看着賈政並不覺得可惜,之前的人生彷彿就是旁人的,他只是過過,如今知道事情即將了結,不管之後如何,到底是開心的。
他得了吩咐去了趙姨娘處,跟着趙姨娘說了一會子話,有偷偷給趙姨娘塞了寫銀兩,他雖知道的不多,可紅樓夢的結局還是知曉的,只看那甄府是什麼結局,賈府便是什麼結局。
第二日王夫人給賈環開宴接風,還未喝上兩杯,那錦衣府堂官趙老爺就帶着好幾位司官來了,又有西平王爺帶着無數的番役,各門皆看管了起來,宅子裡所有的人,一步都不能亂走,那趙堂官掛着一臉無聊的表情來回了西平王道:“請爺宣了旨意,我們也好動手。”
那王爺坐在上頭,手裡端着一碗茶水,道:“有旨意,賈赦交通外觀,仗勢凌弱,辜負朕意,着革去世職,欽賜。”說完將茶碗往旁邊一擱,道:“果然好茶。”
那趙堂官一疊聲叫:“拿下賈赦,其餘人皆着看管,傳齊司員,帶同番役,墳頭按房查抄登帳。”底下的人嘩啦啦地算去了大片。
西平王看着底下跪着的賈政,又看了看已經癱軟的賈赦,到底有些心軟,道:“聞得赦老與政老雖同房確是各過各的的,不如就抄了賈赦的資產,其餘的先封起來,到時候再說罷。”
偏偏那趙堂官心中多有成算道:“回王爺,賈赦賈政並未分家,聽說如今是他侄兒賈璉在當着家呢。”
西平王一聽也無法,便道:“如此你便帶人去把兩處都抄了,莫要驚擾了婦孺。”
抄了兩處,在內查出了不少御用衣裙,皆是禁用的,又在東府抄出了不少的地契,銀票還有借票,皆是違例取利的,趙堂官正想着威風一把,卻忽然聽人報北靜王來了,衆人皆停了手,互相看了看,只做可惜。
且說前頭賈赦被抓了去,裡頭的賈母那邊女眷也正擺着家宴,正說到高興,那邢氏那處便有人跑過來喊強盜來啦,又有平兒拉着巧姐前來稟報說鳳姐兒屋裡被抄。
原本還吃着酒的鳳姐兒臉色一黑,昏死了過去,賈璉正巧跑進來,道是兩王救了他們,誰知才進門就見王熙鳳躺在地上,一時唬住了,撲上前就哭着亂叫,又怕把老太太嚇着便吩咐人擡了王熙鳳回房。
老太太原本便受了驚,又被抄家的官兵嚇了一陣,臉色一會青一會白的,被衆人扶着回了屋子休息。
西平王跟着北靜王坐在上頭,等着衆人抄完了,賈赦上了枷先去了,之後的一應男丁便被客客氣氣地請上了馬車,去那刑部大牢,等着聖上的旨意。
趙姨娘之前還跟着賈環說着之前府裡自己抄自己家的新鮮話題,又將着那二房的鳳凰蛋如今變成了死蛋了,居然是神志不清且不言不語,見着衆姐妹也不認識,那些親近的丫鬟要去伺候也被躲了去,不知道什麼時候改了的性子。
賈環只是笑笑並不說話,臉上幾乎是沒有表情的。
趙姨娘小心地湊近了賈環,道:“哥兒可是有什麼心事,是不是在世子府受了欺負了?”她一直以爲自己兒子得了世子青眼,那是一步登天了,可是偏偏前陣子有着人傳了一耳朵不乾不淨的話詆譭她家哥兒,惱得她伸了爪子,抓得對方滿臉桃花開。後雖被王夫人罰跪了幾日,可心底已經是有了疑惑了。
賈環搖搖頭,他見着中午太陽高照,又聽得外頭一陣的喧鬧,忽然就起了身,走到了趙姨娘面前跪了下來,碰碰碰地磕了三個頭,磕完摸了摸自己有些疼的額頭,對着趙姨娘笑道:“我自小便投胎做了你的兒子,此生前十年一直受你的照應,既然當了你的兒子,自然要跟着你福禍相依的,一會若是我被抓走,母親且看好院子,莫讓小人乘機陷害了你。”
說完外頭便有兩個兵丁闖進了院子,見着賈環便伸手拉着走,拖拖拽拽地也不管賈環是不是能走好路,走到一半便看見賈寶玉被人扯着出來,他的臉上盡是惶恐,看到賈環也是一副不認識的模樣。接着府裡男子皆被帶到一處。
二王帶着查抄的一應事物回了宮,因着聖上尋北靜王有話說,西平王便先告退了,剛出來迎頭便碰見了池宸,池宸見了西平王便請安,喊了一聲:“十七叔。”
“阿宸怎麼來了,可是尋聖上有事?”西平王對着池宸向來是多有照顧,見着侄兒皺眉不展,便關心地問道。
“十七叔可是剛剛從賈府裡來?”池宸抿了抿嘴,到底問了出來,他是知道今日寧榮二府被查抄,要說主謀的忠勇親王已經被關在了宗人府裡,而其他人則暫時關押在刑部,可是他跟刑部並無太多來往,所以今日是來求聖上要口諭,也好能自由的出入刑部。
“我只負責榮國府,你若要要尋寧國府的需去找你十三叔。”西平王笑着點點頭,“若是你有熟人在內,便不用擔心,你十三叔正勸着聖上呢。”
池宸想要跟着自家叔叔說清楚,可是又不知道從何開口,又怎麼解釋明明在自己府上住了三年的賈環會莫名其妙的在抄家前夕去了榮國府,要說都是賈環自己的錯,明明知道自己最近心情不好,還要說那麼任性的話。池宸想了一會覺得此事不是自己的責任,可是自己還要去關心對方,真是自甘墮落,可是若是自己不照顧,又有誰會爲他費心呢。一個轉念想了清楚,便跟西平王道別,請了太監傳報。
通報的小太監很快的出來了,細聲細氣地對着池宸道:“南王世子,聖上請您進去。”池宸擡腳便走進了上書房,進了書房便見着聖上坐在上頭,一旁坐着北靜王。他上前對着聖上便要請安,聖上忙道:“快起快起,宸兒許久不來,先來見過你十三叔。”
池宸忙又對着北靜王請了安,北靜王笑眯眯地道:“許久不見阿宸,又長大了不少。”
聖上接口道:“再過幾年你便要比不過他了,旁人可都不是他的對手,就是忠順王還能跟着他過上幾招。”大約是因爲如今氣都出氣夠了,到底是自家的兄弟,便是提起也沒有太多的忌諱。
池宸笑着道:“十四叔的本事,我可比不上,便是十三叔我也虛得慌。”
北靜王忙擺手道:“不行不行,到底年紀到了,阿宸前來可是爲着你府上一直住着的賈政的庶子?”之前他是聽到風聲的,他跟寶玉有些往來,自然知道之前住在世子府裡的賈政庶子。
池宸道:“並不是因爲他,他是也是賈府子嗣,聖上自會秉公辦理,若是爲了小侄徇私辱了聖上威名,小侄是罪該萬死了,只是不知從哪裡聽到了一些閒話,說是聖上如今是斬草除根,於仁慈之名有礙。”
聖上冷笑了一聲:“那是他們不知道,朕到底能狠到什麼程度,總有讓他們曉得的時候。”他起身走到了池宸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宸兒的心思,朕是知曉的,更何況榮寧二府之中到底是誰幹的謀逆之事,自然能查得清楚,你且放心,先回去。”
池宸點點頭,跪安了。
作者有話要說:池宸……你會後悔的【記得當時年紀小,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