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低垂,風雨如晦,矗立在長公主府東南方向的二層閣樓,燈火通明,明煌如晝。
咸寧公主與李嬋月這時已知情識趣地回到自己廂房,閣樓中就剩下賈珩與晉陽長公主兩人。
而元春與憐雪也下了二樓,來到一樓,兩個少女品茗敘話,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同時也等候着樓上的兩人吩咐。
賈珩與晉陽長公主依偎相擁了一會兒,目光不由爲麗人手邊兒的刺繡織品吸引,好奇問道:“你這是繡的什麼?”
晉陽長公主輕笑了下,蛾眉下的美眸嫵媚流波,燭火映照下的粉脣脣瓣瑩光微微,拿起手中的織品,柔聲說道:“小孩兒滿月穿的衣物。”
賈珩聞言,面色微頓,凝眸看向麗人那雙柔婉如水的美眸,須臾,低聲說道:“荔兒,咱們要個孩子吧。”
晉陽唸叨着孩子,幾乎快和可卿一樣了。
晉陽長公主“嗯”了一聲,將螓首抵靠在賈珩懷裡,柔聲道:“你身子究竟怎麼回事兒?這都好久了,我和可卿肚子都沒見着動靜。”
賈珩堆着雪人,低聲說道:“其實也沒什麼事兒,這一二年可能還在長個頭兒吧,許是在一塊兒久了,也就有了呢。”
最近這段時間,身子的力氣已經漸漸穩固下來,可能融合的過程正在減緩,可能會有孩子?總之可以試試。
“長個頭兒?”晉陽長公主秀眉之下美眸眨了眨,芳心之中涌起一股古怪。
“男長二十三,女長只一竄。”賈珩湊到麗人耳畔,低聲說道。
晉陽長公主聞言,幽幽嘆了一口氣,悵然若失說道:“說來,本宮年歲也不小了呢。”
“你怎麼又來這套說辭。”賈珩無奈說着,擁住晉陽長公主,輕聲說道:“天色不早了,咱們要不先歇着吧。”
在粵海風餐露宿一個多月,他過得幾乎是苦行僧一般的生活,他就不信這麼多就沒有一個晉陽能用上的。
晉陽長公主臉頰微紅,嬌軀也有些滾燙,低聲說道:“要不等下喚上元春?省得伱來回跑了。”
賈珩想了想,面色頓了頓,道:“也好。”
畢竟不是第一次了,這樣也好。
此刻,元春正在閣樓外間正在與憐雪敘話,聽到樓梯處傳來賈珩的喚聲,心頭一跳,一張珠圓玉潤的臉蛋兒羞紅成霞,向着二樓而去。
元春彎彎秀眉之下,美眸柔潤如水地看向那少年,問道:“珩弟,你喚我?”
賈珩點了點頭,近前拉過元春的手,豐腴柔軟的嬌軀擁入懷中,輕笑說道:“大姐姐,夜了,咱們去歇着吧。”
元春羞嗔道:“你和殿下……何苦喚着我。”
話雖如此說着,但還是隨着賈珩進入裡廂。
……
……
甄家莊園,夜至戌時,整個甄家莊園靜謐無聲,唯有庭院中雨珠拍打着芭蕉樹葉的聲音響起。
閣樓之上,身穿素青底色百合裙裳的婦人正在對鏡卸妝,菱花銅鏡中倒映着一張麗質天成,媚意流波的臉蛋兒,盈盈轉過身來,對着一旁的甄雪說道:“妹妹可知道他回來了?”
甄雪正在拿着一本琴譜翻閱着,蛾眉下的明眸擡起,輕聲說道:“金陵這邊兒出了這麼大的事兒,也該回來了。”
說着,定定看向甄晴,訝異問道:姐姐明天不會要去尋他吧?”
甄晴渾圓、酥翹的磨盤離了椅子,來到甄雪近前,低聲說道:“他當初說過,如果有機會就讓二叔和四叔奪情起復,我明天想去問問情況。”
甄雪螓首點了點,眼波流轉,柔聲道:“他明天可能要視察江防,未必有時間陪着姐姐胡鬧的。”
甄晴玉顏羞紅,嗔惱說道:“胡鬧什麼了,妹妹想到哪裡去了?我是尋他有正事兒。”
她是那種玩鬧起來昏天黑地,不顧大局的?
甄雪想了想,輕聲說道:“那姐姐明天估計得早一些去,現在敵寇大軍壓境,子鈺多半是前往江南大營處置軍務。”
甄晴柔聲道:“我明天早點兒過去,就是問問二叔奪情復起的事兒。”
“那我和姐姐一同去罷。”甄雪輕聲說着,解釋道:“溪兒妹妹也有段日子沒見着了。”
甄晴:“???”
不是,你說了半天,你還是一起過去?有段日子沒見着的究竟是誰?
寧國府
宅邸佔地廣闊,屋舍衆多,林木掩映之處坐落着不少空庭院,寶釵獨立一座小院,而湘雲與探春兩人則是共居一座小院。
“姑娘。”鶯兒這時款步走到寶釵身旁,幫着寶釵去着頭上的首飾,放在錦盒中。
裝飾精美的銅鏡之中,玉顏豐美的少女摘下耳垂上的耳釘,放在一旁的錦盒中,輕輕嘆了一口氣。
鶯兒詫異說道:“姑娘嘆氣做什麼?”
寶釵雪膩如梨蕊的臉蛋兒上現着憂色,又是嘆道:“沒什麼。”
鶯兒收攏好首飾盒,眼眸微動,心頭就有幾分猜測,輕聲說道:“大爺這一回來就要忙着軍務,也沒有時間過來瞧着姑娘。”
寶釵默然片刻,柔聲道:“倒也不是這些,他要忙着朝廷的大事,原也不該圍在我身邊兒轉。”
方纔在他離去之時,她鬼使神差地瞧了顰兒一眼,結果那眼神凝睇含情,戀戀不捨,幾是嚇了她一跳。
那眼神她太熟悉不過,情絲牽繞,癡迷至心,莫非顰兒在江南已和他定了終身?
不,多半是顰兒單戀着,他原就是那種相處久了,讓人心思浮動的人。
寶釵此刻因爲不好確認,也不好輕易將心事與鶯兒敘說。
鶯兒卻主動打開了話匣子,低聲道:“姑娘,你說那甄家四姑娘算是怎麼回事兒?甄家好好的嫡女,怎麼到府上來了?”
寶釵柔聲道:“甄家是江南望族,這般做想來是有着苦衷。”
她其實也能猜到一些原委,甄老太君仙逝,甄家前不久又出了水師兵敗的事兒。
鶯兒噘了噘嘴,輕聲道:“大爺他才離京城多久的工夫,就拈花惹草的,這又來了個甄四姑娘。”
寶釵蹙了蹙秀眉,水潤杏眸閃了閃,姝麗玉顏之上見着思索,輕聲道:“栽下梧桐樹,自有鳳凰來,就是那天潢貴胄,宗室帝女還不是舍了顏面?也不能怪他的。”
她何嘗不是飛蛾撲火,自投羅網?
鶯兒輕嘆道:“唉,人的心就一顆,哪能分個幾瓣來?珩大爺爺按說也該婉拒纔是啊。”
嗯,其實少女不知一個冷知識,人的心臟還真分了好幾瓣,左心房、右心房、左心室、右心室……哪怕一處裝一個,足足能裝四個人。
寶釵抿了抿粉脣,目光幽遠,低語道:“珩大哥他其實也有苦衷,甄賈是幾代人的交情,再加上甄老太君臨終託孤,不用擔心了,別的都沒有什麼妨礙。”
她應該與秦姐姐是獨一等的,否則當初也不會惹出那般大的風波,還有平日對自己的喜愛也不是作假,還有那名分的許諾。
至於那些丫鬟如晴雯,她從來都沒有擔心過,爺們兒就沒有饞嘴兒的,再說她瞧着晴雯眉眼未開,應該也沒有什麼。
還有尤二姐和尤三姐,她瞧着都覺得顏色太豔了,同樣也沒見他碰着。
府外的話,就是那位咸寧公主,至於府中,現在顰兒好像……
其實,如果以寶釵的視角觀察,在整個賈府並非放眼望去,處處皆敵。
看似三春諸芳,妙岫湘雲,但這些人與賈珩都沒有任何關聯,也就是說如果黛玉沒有半路殺出來,從頭到尾就只有寶釵一個正主。
至於晴雯、鴛鴦,要知道哪怕是紅樓原著,愛吃醋的黛玉都能喊着嫂子,拿着襲人打趣,因爲在其眼裡就類似通房丫鬟的性質。
鳳姐那樣對賈璉身邊兒人趕盡殺絕的做法,已經是極爲潑辣、罕見的行爲,但仍然沒有攔住賈璉。
換句話說,根本就不能以工業時代的眼光去看。
鶯兒想了想,出着主意道:“姑娘,要不我這兩天尋襲人打聽打聽。”
寶釵怔了下,看向鶯兒,柳葉眉下的杏眸見着驚訝,問道:“你也瞧見了?”
主僕兩人都是善於察言觀色。
鶯兒左右看了看,見並無其他人在,這才壓低了聲音道:“珩大爺回來的時候,我瞧見林姑娘淚光點點,都要哭了呢。”
寶釵聞言,芳心一震,心底忽而涌起一股後知後覺的恍然,粉脣翕動了下,纖聲道:“哭了?”
這的確是少女方纔並未留意的細節,因爲方纔只顧瞧着賈珩,並未注意着黛玉的眼神變化。
鶯兒眉頭緊皺,低聲道:“姑娘,我瞧着不像那回事兒,只怕是這次南下生出來的一遭兒事兒,這林姑娘也真是的,她明明和寶二爺從小一起長大,兩個人聽說惱了好、好了惱,這好端端的又和大爺,也太不莊重了一些。”
“鶯兒!”寶釵蹙了蹙秀眉,玉容如霜,低聲斥道:“以後這等話不要亂說。”
鶯兒面色頓了頓,嘆了一口氣說道:“也就是姑娘好脾氣,你瞧這幾天,林姑娘倒像是寧國府的女主人一樣。”
這幾天,黛玉的一些主人翁做派,比如安排着寶釵、湘雲和探春在寧國府居住的庭院,以及吩咐着丫鬟還有嬤嬤給幾人準備被褥、衣裳以及其他生活物品,儼然就一副女主人的氣度。
這一幕落在鶯兒眼裡,就有些爲寶釵打抱不平。
至於黛玉,先前同樣懷疑賈珩和寶釵兩人有着一些端倪,但隨着進入熱戀期,再加上離了神京以後,先前的猜測反而淡了一些,或者說沒顧上尋賈珩詢問。
寶釵抿了抿粉潤脣瓣,目光出神片刻,輕聲說道:“其實那眼神也不一定,許僅僅是表兄妹之情,沒有我們想的那般,而且顰兒她心思單純,或許只是如父兄般的感激,並無別的心思。”
此刻,少女下意識往好的地方想着,開始自我安慰。
鶯兒說道:“難說,大爺那般出挑兒的,就是在這大漢朝也是拔尖兒的。”
寶釵默然片刻,搖了搖頭道:“顰兒她從來不在意那些,如是有着,也當是別的緣故了。”
他的確是舉世無雙,哪怕他是布衣百姓,她也願意與他同甘共苦,陪他青雲直上。
如是早一些來京,秦姐姐當初與他的婚事也有不少波折,那時候她……許不會這般了。
鶯兒低聲道:“那姑娘等大爺過來,再問問大爺?”
寶釵“嗯”地一聲,橘黃燭火之下,白膩玉容上現出失神,心頭卻幽幽嘆了一口氣。
這等事也不好問,只能裝作不知道罷了。
顰兒真的和他生了情愫?可剛剛見到他時,竟是一點兒都看不出來。
就在寶釵思忖着黛玉和賈珩的關係之時,黛玉所在的庭院中,橘黃燭火將一道嬌小玲瓏的身影投映在屏風上,窗外的雨打芭蕉,飄落在檐瓦之上。
黛玉剛剛洗了腳,正自蓋着被子坐在牀榻上,手中拿着一本詩詞集,就着燈火觀瞧,聽到輕盈的腳步聲,螓首擡起,凝視向紫鵑。
紫鵑端過一杯酥酪茶,柔聲道:“姑娘,喝了茶,睡的也能香甜一些。”
黛玉放下手中的詩詞集,掀開被子,如嫩菱的小腳穿進鞋子,罥煙眉下,那雙粲如繁星的明眸中隱約跳動着燭火,輕聲問道:“珩大哥這會兒還沒回來?”
“許是有着正事,今晚不回來了。”紫鵑明眸閃了閃,低聲說道:“姑娘等會兒早些睡着,也不用等着了。”
黛玉面色頓了頓,芳心難免失望,伸手端過茶盅,輕輕啜了一口,過了一會兒,遞過茶盅,默然片刻,忽而問道:“紫鵑姐姐,你說寶姐姐她和珩大哥……”
正如賈珩所想,在紅樓之中,薛林二人原就暗較高下,這不是說三兩句話就能化解的。
紫鵑面色猶豫了下,低聲說道:“這個說不了,姑娘要不等大爺回來,不妨問問?”
黛玉聞言,俏麗玉顏羞紅成霞,星眸嗔惱道:“這如何是好問?事關女兒家的名節。”
紫鵑笑了笑,輕聲勸慰說道:“姑娘也不用擔心,大爺對姑娘與旁人都是不同的。”
在她看來,以薛家的商賈出身,哪怕真的與大爺有着什麼情誼,大抵也就是一個妾室的身份,不足爲懼。
她家姑娘出身清貴,後面還有老爺,怎麼也不會被委屈着。
黛玉星眸怔怔失神,輕輕嘆了一口氣。
第二天,晨曦微露,微亮的秋風吹拂着庭院中的梧桐樹,颯颯之音透過窗扉進入牀榻,賈珩猛地睜開眼眸,忽而就見一雙柔潤如水的目光正端詳着自己。
“醒了?”晉陽長公主一手撐起雪白如藕的胳膊,臉頰垂下的一縷秀髮,搭在秀頸下的精緻如玉的鎖骨上,盈月巍巍在賈珩實視線中甚至帶着幾分壓迫感。
賈珩拉過晉陽長公主的素手,笑了笑問道:“什麼時候了?”
昨晚一直折騰到後半夜,真的是幾度恩愛纏綿。
“巳時了,想着你這一路奔波勞頓的,好好歇歇。”晉陽長公主眉眼含笑,柔聲道。
不僅路上奔波勞頓,昨晚也沒少辛苦。
賈珩道:“我等會兒還要去通州衛港,不能睡着懶覺了。”
說着,問道:“大姐姐她呢。”
“她呀?”晉陽長公主酥膩的聲音帶着幾分好笑,輕聲道:“她去沐浴了,她這段時間也是太想你了,兩個月都沒見着了。”
想起昨天那趴在自己後背之上綿軟如棉花一般的少女,心底也有幾分感慨,怪不得他喜歡抱着元春。
賈珩目光恍惚了下,也將昨日的荒唐和旖旎從腦海中驅散,低聲道:“先起來吧,我洗個澡,等會兒去江南大營。”
說着,賈珩起得身來,穿上衣裳,與晉陽長公主沐浴過後,前往後院內廳一同用着早飯。
此刻咸寧公主,清河郡主已經等候了一會兒,倒是沒有見着元春,顯然昨晚的龍王已經羞的不行。
咸寧公主迎了上去,明眸中流溢着驚喜之色,說道:“先生。”
目光忍不住往一旁掃了下,見得容光煥發,臉蛋兒白裡透紅的晉陽長公主,不由壓下心頭的異樣,問道:“先生,今個兒要去江南大營嗎?”
賈珩點了點頭,輕聲道:“派人通知你堂姐,等會兒去通州衛港。”
咸寧公主清聲道:“先生,我也過去吧,衣服我都準備好了。”
在這裡反正怎麼也是沒有她的事兒,還不如隨着先生一同去,就如在河南時候一樣,朝夕相隨。
賈珩點了點頭,說道:“今天不打仗,就是過去看看情況,你跟着過去也好。”
這時,晉陽長公主落座下來,聽着兩人敘話,柔聲說道:“好了,吃飯吧。”
賈珩“嗯”了一應,然後洗了洗手,拿起筷子,開始用着早飯。
用罷早飯與換着飛魚服的咸寧公主,前往江南江北大營,調集了一支兵馬,前往通州衛港與水師匯合。
甄晴與甄雪一同前往寧國府尋找賈珩,自是撲了個空,聽說賈珩前往長公主府,如何不知去見了咸寧,麗人氣的不行,然後就勢在寧國府陪着甄溪說了會話兒。
整個金陵城也傳開了賈珩返回金陵的消息,整個金陵城中惶恐的人心漸漸安定了一些。
賈珩在錦衣府衛的扈從下登上一艘船隻,前往通州衛港,正是深秋時節,南國秋雨連綿,冷意漸至,目之所見,可見樹葉枯黃,一派蕭瑟之景。
船上,賈珩立身在艙室中,挑開着竹簾,眺望着遠處向後而行的江岸,思忖着對敵之策。
陳瀟正在不遠處整理着輿圖,說道:“李述他們前天到太平府了,按照行程,三天後就能到金陵。”
賈珩道:“三天也不短了。”
正在說話的功夫,咸寧公主進入艙室,清麗如雪的玉顏肌膚上見着關切之色,柔聲道:“先生,該用午飯了。”
旋即提着兩個食盒,放在桌子上,從中取出一些盛放菜餚的碟子,一一擺放好。
賈珩行至近前,面帶笑意,讚道:“看着挺豐盛,你做的?”
“以前閒暇無聊的時候,跟過御廚學燒了幾個菜,許多年不曾做着了,手藝都生疏了,也不知合不合先生的口味。”咸寧公主揚起妍麗的臉蛋兒,清笑說道。
賈珩拉過咸寧公主的素手,輕聲說道:“看着色香味俱全,應該挺可口,你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也不好經常做這些。”
“我是先生的妻……親兵,這些原也是我該做的。”咸寧公主低聲說着,玉頰微紅,看了一眼陳瀟,連忙改口道。
先生昨天說她年歲不小了,也該娶着她了。
陳瀟放下手中的輿圖聽着兩人的對話,又是豐盛可口,又是十指不沾陽春水,又是妻……
不知爲何,心底涌起一股沒來由的煩悶,瞥了一眼咸寧公主,在那某人常說的像極自己品貌、氣韻的清麗眉眼上盤桓了下,清聲道:“親兵是要上陣殺敵的,端茶送水的是丫鬟。”
咸寧公主:“???”
堂姐今天怎麼了?好像在針對着她?剛纔她過來的時候,就說前線戰事太危險,讓她趕緊回去。
賈珩擡眸看向陳瀟,輕聲道:“瀟姑娘,過來吃午飯了。”
上陣殺敵的親兵?嗯,瀟瀟的心理活動應該是……她才能擔當重任。
聽着耳畔響起的蕭姑娘,陳瀟秀眉下的清眸幽晦幾分,走將過來,低聲說道:“你非要帶咸寧過來,咸寧武藝稀鬆平常,如是遇上什麼危險,還需得分心保護她。”
陳瀟比咸寧公主大上兩歲,咸寧公主從小就是跟在陳瀟身後玩着。
賈珩擡起眸子,目光定定看向陳瀟,直將後者看的有些不自在,這才輕笑說道:“這不有你在,你照顧好她,再說這次只是視察,我又不帶她往前面去。”
陳瀟抿了抿脣,聽着少年親切自然的話語,落座下來,拿起筷子,安靜下來。
她剛纔是怎麼了,不該擺着姐姐的姿態纔是,好像心底有些不喜咸寧跟着一樣。
念及此處,少女心頭一跳,眉頭蹙了蹙,連忙將心湖中驟然而起的漣漪撫平。
咸寧公主盈盈坐將下來,拿起筷子,轉眸看向低頭扒着米飯的陳瀟,倒是不疑有他,好奇問道:“瀟姐姐,你隨先生去了濠鏡,那紅夷的火器如何?”
陳瀟調整了心態,聲音雖然一如既往的清冷,但卻沒有了異樣心思,說道:“紅夷火銃射程較遠,於火器制藝的確有獨到之處,這次引進過來,於海戰應該能起到奇兵之效。”
賈珩夾起一塊兒肉,放到咸寧的碗裡,輕聲說道:“咸寧你也吃點兒。”
咸寧公主清眸寧靜如水,輕笑道:“先生我不大餓,你和堂姐吃着就好了。”
賈珩輕聲道:“你這手藝不錯,雖然不如瀟……你堂姐她能做好幾種菜系。”
許是他以往“踩一捧一,菀菀類卿”多了,瀟瀟潛意識中已有些排斥咸寧,需得往回拉拉。
咸寧公主輕笑說道:“堂姐她做飯纔好吃,我當初也是小時候跟着堂姐學的。”
陳瀟夾起一筷子雞蛋放在碗裡,看向咸寧公主,輕聲說道:“芷兒妹妹的廚藝比小時候有長進多了。”
咸寧公主輕輕嘆了一口氣,低聲道:“你走了以後,我平常做飯也少了。”
陳瀟一時默然,並未接着咸寧公主的話。
待吃罷午飯,咸寧公主收拾好碗筷,然後提着兩個食盒出了船艙。
賈珩擡眸看向陳瀟,走到近前,輕聲道:“咸寧這些年還是惦念着你的。”
“我知道。”陳瀟默然了下,輕聲道。
賈珩端過一杯茶,遞將過去,溫聲道:“上一輩的恩怨,不管如何,還是不要綿延到下一輩上。”
陳瀟接過茶盅,輕輕抿了一口,看向賈珩說道:“原本也沒有,我和咸寧從小一同長大,我一直當她是親妹妹。”
賈珩接過茶盅放在一旁,看向對面的少女,忽而拉過的手輕輕一帶,攬住陳瀟腰肢,擁入懷中,問道:“那剛纔……就是吃醋了?”
陳瀟聞言,芳心一跳,恍若“吃醋”兩個字被戳中了心思,那張清冷如雪的臉蛋兒緋紅如霞,黑白分明的清眸對上那少年炙熱的目光,壓低了聲音說道:“你,你放開我,咸寧一會兒該過來了。”
咸寧如果這時候進來看到她和他……好像也沒什麼吧?
嗯,念及此處,不知爲何,心底的煩躁好像散了許多?這?
“你,唔~”陳瀟凝眸瞪大然後卻見那溫軟襲來,原本看了不知多少,以爲早已心如止水,不想輪到自己之時,仍覺得手足無措,似乎那暗影湊近,根本躲都躲不開。
過了一會兒,賈珩凝眸看向目光失神的陳瀟,問道:“還好吧?”
方纔僅僅是淺嘗輒止,但卻讓他欣然之處在於瀟瀟並非遲鈍到毫無知覺,方纔那種羞惱和躲閃雖然輕微,但卻真真切切是這個年齡段兒的表現。
陳瀟此刻目光復雜地看向對面的少年,臉蛋兒兩頰淺淺酡紅未曾褪去,低聲說道:“爲什麼?”
賈珩愕然片刻,不確定道:“可能是……怕你以後做飯醋放多了?”
其實就是想蓋個章,先前在粵海就有此念,只是覺得時機可能也不大合適,他不想瀟瀟擡手一個巴掌。
陳瀟柳葉眉下的冷眸眯了眯,幽聲道:“你就不怕我告訴咸寧?”
賈珩面色頓了頓,低聲道:“她說不得…覺得更有趣也不一定。”
以咸寧的性子,可能偷偷躲在衣櫃裡,臉頰酡紅,細細端詳?
陳瀟:“???”
以少女的心智,稍稍疑惑片刻,旋即明白過來,芳心難免羞惱道:“你……你。”
這是將她和咸寧當成甄家的兩位妖妃了?
賈珩輕聲道:“別你了,我什麼樣你沒有見過,大驚小怪的。”
說着,來到輿圖那邊兒,看着海門周圍的地形,思忖着海戰的佈置。
陳瀟這會兒也平復了心緒,來到賈珩近前看向一旁的輿圖。
鎮海衛的參將韋徹以及節度判官馮績,還有留鎮水師的幾位將校,見那蟒服少年到來,連忙迎了上來,見禮道:“卑職見過永寧伯。”
賈珩目光逡巡過馮績等一衆將校,道:“都免禮吧。”
旋即,沉聲問道:“這幾天戰況如何?”
馮績回稟道:“回大人,朝鮮水師今日在海門邀戰,我部與其初步交手,互有勝負。”
江北江南大營水師加起來有着一萬來人,雖說沒有直接與朝鮮水師大舉會戰,但雙方在江口也試探性交手。
賈珩道:“朝鮮水師戰力怎麼樣?”
馮績看向一旁的參將韋徹,問道:“韋將軍先前領兵與朝鮮水師交過手。”
“水戰精熟,小股精兵的戰力不在官軍之下,甚至還在官軍之上。”韋徹面色凝重,低聲說道。
賈珩沉吟道:“這兩三天,先與朝鮮水師以小股兵馬纏鬥,等太倉、蘇州府等地,我軍不宜與敵寇大範圍會戰。”
如果不清理太倉、蘇州等地官軍的側翼攻擊,多鐸絕對不敢自海門而犯金陵,因爲狹長的江口,容易被關門打狗。
馮績提醒說道:“但也拖不了太久,如是彼等分兵,一路抵擋蘇鬆等地的官軍,一路自江口直抵金陵,這一戰終究難以避免。”
賈珩沉聲道:“先拖延着時間,再做計較,時間在我,等福州水師一來,我們勝算也能夠足一些。”
馮績見此,也只得點頭應是,不好多說其他。
等到晚上時分,松江、太倉等地傳來消息,朝鮮水師與海寇登岸與松江府上海縣的官軍交手,當地的府衛傷亡慘重。
一時間,整個松江府和嘉定、上海等地處處戰火,而官軍受挫的消息,自是傳到金陵城中。
多鐸自知遠洋而來,需得速戰速決,就派了水師直逼江口,但兩岸都有陳漢的步騎把守,也不能長驅直入,故而分兵自上海、嘉定登岸,牽制陳漢官軍。
金陵城中見賈珩坐擁水師而不出戰,暗流涌動,這次終於得了攻訐機會,彈劾賈珩的奏疏如雪片一般,以六百里加急遞往京城。
大意是爲何水師不出戰?任由海寇劫掠松江、嘉定等地?!
事實上,當南國有警的消息也早在不久之前,傳至了京城,而彼時賈珩還未返回金陵,整個大漢朝的目光再一次矚目於東南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