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仙樓!
翌日,晨曦微露,夏日原就天亮的早一些,而微風徐來,庭院中西南角的梧桐樹梢隨風搖曳不止,發出沙沙之音,湖面挨着折橋之地,是荷葉田田的蓮花,荷露在花蕊上晶瑩滾動,微風徐來,撲簌簌落下,在湖面上蕩起一圈圈漣漪。
而透過雕着朱雀禽鳥的木窗櫺入得廂房之中的金色晨曦,幾下跳躍,落在牀榻之下鋪着毛毯的地上,兩雙繡花鞋隨意放在竹榻之畔,而周圍更有或紅、或白的衣裙、腰帶、羅紗,凌亂疊在一起。
許久之後,甄晴「嚶嚀」一聲,秀眉緊皺,撐起一隻雪白藕臂,起得身來,就是「嘶」地一聲,比之往日更見了三分明媚的臉蛋兒上,卻見着一絲羞惱和忿恨,分明是渾身上下痠痛不已。
甄晴抿了抿粉脣,不由在心底啐罵了一聲某個混蛋,擡眸望去,春芳綺韻流淌的眉眼間,浮起驚訝。
「妹妹,你……你醒了?」
甄晴心頭髮虛地看向香肩雪圓,明豔動人的少婦。
卻見自家妹妹一頭蔥鬱秀髮披散於雙肩,兩隻素手抱着雙膝,春山黛眉皺着,而往日那雙顧盼神飛的清眸,無神垂視,也不知正在想些什麼,默然無言。
「妹妹,趕緊穿上衣裳,我讓人準備一下熱水,等會兒一同沐浴,咱們回去。」甄睛看向怔怔失神的自家妹妹,心頭一跳,拿起一旁的衣裳披到甄雪的肩頭。
其實昨晚不是沒有想過直接回楚王府,但半夜三更,夜深人靜,馬嘶犬吠,動靜太大,肯定不大妥當,而她在外面處置生意,於外留宿倒也是常事,反而不會引人疑心。
甄雪輕輕擡眸,瞥了一眼甄晴,卻不想搭理。看着失魂落魄的甄雪,甄晴抿了抿脣,輕嘆道:「妹妹如是要恨,就恨姐姐好了,是姐姐不好,是姐姐***、惡毒,算計了妹妹,都是姐姐的錯。」
說着,這位少婦明顯也是個狠角色,說着,拿着手扇着自己的臉蛋兒,只聽「啪啪」聲音中,雪膩臉頰已然出現紅印,哽咽道:「是我對不起妹妹……」
「姐姐這是做什麼呢?」甄雪見此,凝起一雙水露幽然的眸子,拉住了甄晴的玉手,急聲說道。
甄晴見此,心頭暗鬆了一口氣,妹妹自小在閨閣中就心底良善,柔弱楚楚,她就知道這苦肉計有用。
「妹妹,是姐姐不知廉恥,心腸歹毒,可姐姐也是咱們兩姐妹,原是想算計人家,現在被人家……」甄晴自責說着,漸漸紅了眼眶,血淚控訴道:「那個要玩就是個壞胚,昨天他那般作用姐姐,根本不如員地,就是個嚇碰,昨大他那般TF戰婦婦,根本不把姐姐當人看。」
甄晴說着,許是磨盤的磨眼疼痛之間,牽動了傷心事,淚珠盈睫,哭泣起來,不多一會兒梨花帶雨。
這位昨晚被賈珩……都沒有哭泣的楚王妃,此刻半真半假,想着傷心事,眼淚奪眶而出,嗚咽抽泣。
她貴爲堂堂親王王妃,昨晚卻被那人如待奴婢一般百般玩弄,身上幾乎被作踐了個遍,她這是造了什麼孽?
見着自家姐***哭失聲,甄雪輕輕嘆了一口氣,低聲道:「姐姐何其糊塗,那樣的人,豈是姐姐這般下作手段能夠拿捏住的?」
那樣從一介布衣而成軍國輔臣的少年俊彥,縱是被拿捏一時,或許先行虛以委蛇,而後翻臉無情,姐姐又能如之奈何?
甄晴淚如雨下,拉過甄雪的手,道:「妹妹,是姐姐錯了,你別生姐姐的氣好不好?昨天那個混蛋也說了,咱們只當是一場噩夢,夢醒了就好了,妹妹還有歆歆,她那般小,你別想不開纔是。」
甄雪眉頭緊蹙,目光一時出神,輕輕嘆了一口氣。
事到如今,
她還能怎麼樣呢?
見得甄雪不如方纔冰冷沒有生氣,甄晴心頭微鬆一口氣,玉容蒙霜,鳳眸寒芒閃爍,道:「妹妹,那混蛋對你倒是憐惜備加,可對姐姐簡直不當人看,昨天你也見着了,縱是對青樓娼妓,也不至如此。」
「誰讓姐姐算計人家?也不能怨人家還以顏色。」甄雪皺了皺秀眉,忍不住說道,不由瞥了一眼自家姐姐磨盤一般的渾圓。
心頭卻不由憶起昨日那人對姐姐那般不知憐惜,恨不得要……
而那少年每一次與自己肌膚相親時都是換了一個人似的,一直在她耳畔拿好話哄着,還問着讓她面紅耳赤的問題,她明明都不理的。
嗯,想這些做什麼呢?都是姐姐又在帶着她胡思亂想。
露水情緣,各自珍重,不過一場夢而已,夢了無痕,她已經對不起王爺一次了,不能再對不起他了。
甄晴聞言,道「他對妹妹那樣……妹妹還替他說話?」
反而她兩頭不是人了。
「丁是丁,卯是卯。」甄雪幽幽嘆了一口氣,柔弱如秋水的目光出神,輕聲道:「姐姐別說這些了,都過去了,過去了。」
甄晴見此纔有幾分放心,看來妹妹是再沒了死志,不過還需留意、開解,柔聲道:「妹妹穿着衣裳罷、等會兒、我將這些收拾收拾。」
看向身下已然亂糟糟的被單,目光凝滯了下,心頭不禁生出一股羞臊。
昨天那般屈辱的記憶,簡直不堪回首,她也不記得被那個混蛋折騰了多少次?
這還是人嗎?
怪不得在河南時候,生擒敵將。
甄雪幽幽嘆了一口氣,默默穿着裙裳,見着昨日自家脫開的小衣,臉頰也有羞惱,心底甚至生出一股怨懟。
姐姐怎麼可以那般算計於她?
麗人壓下心頭的負面情緒,撐着就待起身,只是剛剛動作,因爲不得力,又是坐將下來,秀眉之下蹙了蹙。
真是不成體統……
另外一邊兒的甄晴也差不了多少,不過終究體質要強上一些,穿着繡花鞋。
甄雪蓄了蓄力,撐着身子來到梳妝鏡前,看着銅鏡中宛如芙蓉花蕊的嬌媚容顏,柳葉細眉下的綺韻無聲流溢,不由輕輕伸手撫了撫自家臉頰。
做夢嗎?可爲何揮之不去?許是隨着時間過去就會忘記罷。
甄雪貝齒咬着瑩瀾粉脣,在繡墩上盈盈坐下,拿起梳子輕輕梳着頭髮,昨晚釵髻橫亂,怎麼也要整理一番纔是。
甄晴也挪動着磨盤一樣的酥圓,雙腿幾是打着顫,來到近前,坐將下來,柔聲說道:「妹妹,我給你梳頭罷。」
經過昨日甄雪萬念俱灰,萌生死志之後,甄晴也有些慌神,對自家妹妹就有幾分補償和討好的心思。
甄雪輕聲道:「姐姐不必這般麻煩的,我自己就好了。」
「妹妹小時候這麼高的時候,都是我給你梳頭,給你扎着辮子。」甄晴看着鏡中容顏嬌豔的自家妹妹,低聲說道:「一晃都這麼多年了。」
說着,也動了真情,再次珠淚暗垂。她怎麼想着打妹妹的主意呢?不,她也是爲了妹妹好纔是。
見自家姐姐再次垂淚,甄雪素手捏着的梳子一頓,美眸也見着幾分朦朧,癡癡道:「一晃是許多年了,那時候姐姐有什麼好吃的都給我,有好的首飾也給我打扮,說是喜歡幫我打扮……」
說到最後,泣不成聲。
被自家姐姐背叛,心頭豈能沒有怨恨。甄雪微微閉上淚流不止的美眸,輕聲道:「可自打姐姐嫁到京城以後就變了,爲了女人名位,就做下這般事來……這人心啊,高了還想高。」
先前爲何算計賈子
鈺,無非是爲楚王謀劃而已,明明已是王妃,可非要想着那母儀天下的位置,使出這般下作手段。
她是她的親妹妹啊,怎麼能這般處心積慮地算計她?禍害於她?
甄晴嬌軀微顫,撫住甄雪的肩頭,低聲道:「妹妹,姐姐那些苦衷你也知道,先前的事兒,是姐姐對不住你,你縱是恨姐姐入骨,姐姐也無話可說,是姐姐活該。」
甄雪幽幽嘆了一口氣,細語呢喃道「姐姐,我不恨……姐姐別說了。」
心頭豈能不怨恨?只是事已至此,她縱然怨恨還能怎麼辦?命數如此。
甄晴目光閃爍,冷聲說道「妹妹放心,這事兒決不能這般算了。」
甄雪聞言玉容微變,轉過婉寧妍美的臉蛋,定定看向甄晴,抿了抿脣,輕聲道:「姐姐收手吧,你鬥不過他的。」
甄晴幽聲道:「妹妹放心,我自有法子,不會弄巧成拙的。」
決不能算了,她和妹妹不能被那個混蛋白玩,那個混蛋一定要付出代價。
越想越氣,越想越虧,現在妹妹都和她生了嫌隙,她前後……嗯,弄得裡外都不是人。
見甄晴態度堅決,秀眉之下,目中厲芒閃爍,甄雪心思複雜,一時無言。
兩姐妹梳完頭,甄晴出了廂房,喚過貼身女官准備熱水沐浴,這貼身女官是從小在甄家陪嫁而來,本分規矩,昨天一早就回去睡覺,心頭雖然有幾分疑惑,但卻並不細究主子的事兒,沐浴許是因爲飲多了酒。
寧國府
賈珩昨晚悄然回返寧國府,喚着丫鬟準備熱水清洗着身子,昨天鬧騰的太狠。
因爲夜深人靜,都不敢喚着晴雯,不然一嚐嚐出了端倪。
翌日,天剛矇矇亮,賈珩換了一身居家素袍衣衫,用罷下人準備的早飯,在書房中揀着遼東之戰的戰例靜靜翻着。
賈珩看着其上的情報,目光出神,一時間有些靜不下心來。
昨晚的種種癡纏、胡鬧,也是他前世今生從未有過的經歷。
「人心隔肚皮防人之心不可無,以後對這等酒要留上一百個心明紅樓夢百著中王子騰就是神妄,妄留上一日個心眼,紅櫻羅原者中土於騰肌是極一副藥吃死,不得不防。」賈珩思忖道。
可以說,甄晴用自己的算計,也給賈珩提了個醒,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這個甄晴只怕還不死心,尤其是吃了這般大的虧,說不得生吞活剝我的心思都有了。」賈珩目光幽幽,思忖道。
甄晴在他身上失了清白,說不得會以此爲籌碼繼續攀纏於他,反正一次失身與三五次失身也沒什麼兩樣,這種毒婦,什麼事兒都幹得出來。
「甄晴終究一介女流,手段雖有,但不足爲慮,就是甄雪,終究是牽連無辜了。「賈珩放下茶盅,想起昨晚那個咬牙苦忍、綿軟如蠶的瓷娃娃種種溫瀾、柔膩,心頭也有些異樣,主要是那種柔弱楚楚的姿態,讓人心神搖曳,再加上特殊的身份。
怪道人常說,自家的孩子,別人的老婆。所謂,生悲憫心者,菩薩也,生畏懼心者,君子也,生歡喜心者,小人也,生效法心者,禽獸耳。
「此非正途,不可強求,甄雪說來也可憐,先被人騙婚,又被姐姐算計。」賈珩目光深深,暗暗告誡自己,看向遠處的庭院,金色晨光照耀在臉上,眉眼間的陰鬱也散去了大半。
隨着位高爵顯,面對的誘惑逐漸變多,需時時自省纔不至迷失自我。
最近一段時日,許是中原之戰的殺戮,那種生死之間的不真實,讓他稍稍放縱了一些。
賈珩深深吸了一口氣,拿起書架上的輿圖開始翻閱着。
等會兒,他還要去一趟錦衣府,蒐集揚州
鹽商的情報,準備南下的船隻,此外,還要與黛玉提前溝通一番南下的事宜。
賈珩看了一會兒書,心頭雜念盡去。
「公子,史家大爺來了,在榮國府的榮慶堂見着老太太。」就在這時,晴雯扭着水蛇腰,進入書房,輕聲說道。
賈珩放下書冊,輕聲道:「我這就過去。」史鼎要前往河南赴任,這次過來見他就有辭別之意,昨日估計是得知他在面聖,或者是提前回家與家中親眷敘說一番。
說着,就出了書房,前往榮國府,正是上午時分,盛夏炎炎,早上陣陣涼風吹拂在臉上,賈珩倒也覺得神清氣爽,路過後院,可見遠處起得園子,軒峻秀麗的亭臺樓閣已然封頂,而不時有嬤嬤以及丫鬟路過。
見到賈珩,連忙行禮喚着:「珩大爺。」榮慶堂中,賈母坐在下首的軟榻之上,兩側的繡墩上、鳳納、釵黛、元探迎春、湘雲列坐其上、釵職工,風軌、飲罷、兒襪、迎合、相互列主兵上,故裙環襖,容飾靚麗。
都是剛剛吃過早飯不久,來到賈母這邊兒請安問好,然後就留在一旁陪着說笑,而賈母正在與到訪的史鼎以及史鼎媳婦說着話。
賈母笑了笑,問道:「河南巡撫的差事定下來?」「內閣的聖旨還有吏部的公文,是今天早上到的。」史鼎面上見着笑意,神態舒暢。
鳳姐笑了笑道:「老太太,孫媳婦兒聽說這巡撫可不了得,在地方上起居八座,一呼百諾的。」
這時,史鼎夫人笑了笑,接話道:「說來也只是一個二品官兒,論起品階來,比着超品的侯爺,還是要差上一些的。」
史鼎瞪了一眼自家夫人,看向笑意慈祥的賈母,說道:「姑母,說來這次還是多虧了珩哥兒力薦,本來朝廷是要選文官去的,珩哥兒力排衆議,這次去河南才能成行,當初軍機處的事兒就沒少蒙着珩哥兒照拂。」
賈母笑了笑道:「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原是老親,珩哥兒操心也是應該的,不過你去外面也要尋珩哥兒說說,他畢竟在河南那邊兒剛回來,對那邊兒的事兒熟悉一些。」
史鼎笑道:「侄兒也是這個意思,所以就過來拜訪珩哥兒,而且不瞞姑母明天就出發前往河南,不得珩哥叮囑幾句,我這心頭是不落定。」
他派往河南任巡撫,而那左副都御史彭曄也被派往河南,這位齊黨的悍將會不會在地方上使壞水,給他挖坑,還是要和子鈺商議一番纔是。
王夫人凝了凝眉,臉上神色淡漠無比,手中攥着的佛珠攥緊幾分,心頭不由蒙上一層厚厚陰霾。
那位珩大爺自家人都不顧着,對老太太的孃家卻是一再幫襯,她的兄長當初要進軍機處,也不見那位珩大爺發着一言。
薛姨媽在下首坐着,那張豐瀾、白皙的臉盤上見着笑意,暗道,真真是了不得,這珩哥兒現在連武勳都能舉薦。
不由回想起自家兒子的話,這般勢頭,將來愈是了不得。
黛玉目光盈盈,神情認真地聽着長輩們說話。顯然已經對賈珩在外間朝堂呼風喚雨的事兒差不多視若平常,只是看了一眼湘雲,粲然星眸中見着欣喜。
想來經此一事,史家不會再喚着雲妹妹回去了,也不用住一段日子,又回去一段日子的。
「你這次在外面爲官,畢竟不比在家,還是要當心纔是。」賈母作爲史鼎的姑母,還是以一種長輩的語氣叮囑說道。
史鼎笑了笑道:「姑母放心好了,侄子在外面肯定好好辦差,現在朝堂上下都盯着侄子,侄子一定好好辦差。」
就在這時,一個嬤嬤笑呵呵進入廳堂,道:「珩大爺過來了。」
史鼎連忙起身,笑道:「我去迎迎。」
其實本來是可以單獨去寧國府拜
訪賈珩的,但明顯沒有當着賈母這位長輩的面,感謝賈珩更顯給親切和體面。
「自家人不用這般客氣。」賈母笑道。
現在的賈家比起紅樓原著中元妃省親之後,也不逞多讓,史鼎同樣外放封疆大吏,賈政升官兒,大觀園起建,雖不至如鮮花着錦,烈火烹油,但卻聲勢大振,身爲榮國太夫人的賈母自是深有體會。
賈珩說話間已經進入榮慶堂中,迎着一衆目光,見得史鼎,拱手道:「世伯。」
「珩哥兒。」史鼎臉上堆起笑意,打量了一眼,見賈珩一身團章刺繡蟒服,問道:「珩哥兒,這時要出門?」
「正要去衙門看看。」賈珩落座下來,解釋說道。史鼎笑道:「這般一說,我還真是來巧了,差一點兒就錯過了。」
賈母笑道:「你們兩個都是大忙人,想湊在一起估計要提前着小廝上門打招呼,不然好不容易碰不上一面。」
衆人聞言,都是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