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4章 皆成刀下之鬼!(月初,求月票!)

浙江,紹興

韓宅,書房之中,窗明几淨,擺設雅緻,牆壁上懸掛着一幅幅字畫,風格各異,從其落款印章來看,皆是名家手筆。

就在韓癀與其子韓暉敘話之時,一個老僕輕步進入書房之中,稟告說道:“老爺,舅老爺來了。”

所謂舅老爺,就是顏宏。

自崇平年間,顏宏因爲科考舞弊案,而辭官賦閒在家,已過去了二三年,等到韓癀辭官歸隱之後,也隨之返回浙江老家。

須臾,就見顏宏頭戴一塊兒藍色方片布巾,一襲月白色儒士袍服,舉步進入書房,拱手道:“見過兄長。”

韓癀點了點頭,道:“坐。”

顏宏應了一聲,然後在一方高凳小几之畔梨花木製的靠背椅子上落座下來,韓暉連忙躬身近前,侍奉茶水。

顏宏道:“兄長,京中如今風起雲涌,疾風知勁草,板蕩識忠臣,正是我輩報效社稷之時。”

韓癀放下手裡的一隻青花瓷茶盅,兩道瘦鬆眉之下,眸光似是含笑,問道:“怎麼,這是想要起復了?”

顏宏面上就有些不自然,說道:“兄長與衛王其人,當初兩人共事也算愉快,如今衛王掌國秉政,兄長又值春秋鼎盛,如能書信一封,願意再行出仕,衛王未必不會應允。”

如今的朝堂在李瓚被清洗之後,的確形成短暫的權力真空。

內閣五閣臣,齊昆、林如海、柳政、趙翼,尚缺一人。

都察院總憲同樣缺人。

韓癀搖了搖頭,道:“衛王如今大權獨攬,野心勃勃,惡名起於四海,我等屈身相侍,落在江南讀書人眼中,成什麼樣子?”

何況,他曾爲內閣首輔,如是起復,衛王能給他什麼位置?總不能再爲閣臣。

顏宏聞言,眉頭皺了皺,說道:“那以兄長之意是?”

他正值壯年,年富力強,就這樣歸隱山野,悠然林下,實在心有不甘。

韓癀面上若有所思,說道:“再等等,起碼等明年改元,看看衛王輔政之後的朝局變化,如是衛王穩妥爲上,我幫你寫一封舉薦書信。”

顏宏點了點頭,也不多說其他,簡單應了一聲是。

韓暉道:“父親,於叔父那邊兒,在南京都察院貶謫已有二年,鬱郁不得志。”

當年於德,因爲其子於縝舞弊一案受得牽連,後來被貶謫至南京都察院的監察御史,一晃幾年過去。

韓癀默然片刻,道:“如是想要重新起復,需要多加謀劃纔是。”

韓暉道:“父親大人,以我看,金陵那幫人對衛王不滿,如是父親能夠勸說幾個,或許衛王能對父親刮目相看。”

韓癀皺了皺眉,擺了擺手,道:“我如行此事,只怕晚節不保。”

顏宏道:“兄長,自趙尚書丁憂辭官之後,朝堂之上,我浙人愈發受得排擠,如今衛王當國秉政,正是用人之際,我等浙人當奮進有爲之時。”

這就是浙黨的實用主義。

或者可以說是見風使舵。

韓癀擺了擺手,說道:“再看看不急。”

如今朝堂的局勢還有些不大明朗,雖說衛王已經掌控了全局,但如何執政,如何對待崇平舊臣,此事還要再觀察一下。

這些致仕官僚雖然離開了朝局中心,但門生故舊遍佈朝野內外,這是幾十年經營下來的人脈底蘊。

是故,仍然能夠對朝局施加影響。

顏宏道:“兄長縱是不爲自己考慮,也要爲子升的仕途考慮纔是。”

韓癀看了一眼韓暉,感慨道:“兒孫自有兒孫福,豈是人力可爲啊。”

因爲牽連科舉舞弊之案,韓暉的仕途從此而斷。

韓暉聞言,心頭蒙上一層厚厚陰霾。

所謂少年心性,正是渴望五花馬,千金裘,爲官做宰之時,豈會甘心隱居於鄉野之間?

……

……

金陵,郝宅——

衆人圍攏着一張漆木餐桌用罷午飯,郝繼儒邀請在場諸同僚前往會客之廳,重又落座品茗。

郝繼儒目光逡巡過在場一衆官員,道:“諸位,衛王其人當年在江南督問新政之時,就對我江南官場抱有敵意,這二年,新政大舉,江南府縣官員爲邀寵於上,對我江南百姓多有搜刮苛斂之舉。”

在場衆人都是南京官場有頭有臉的人物,家中家資頗豐,自是對郝繼儒之言深有體會。

所謂,大漢國庫的糧秣,在生產力沒有大發展的情況下,不會無緣無故的增加。

每年歲增兩千萬石,這清丈而來的田畝,侵害的都是江南士紳的利益。

吏部侍郎付希業道:“是啊,郝太傅,朝廷近些年連年用兵,揮霍無度,百姓民不聊生,而衛王最近又讓工部侈興土木,整修官道,聽說要將全天下官道都用那石泥重新澆築一遍,如此勞民傷財,長此以往,國庫勢必空虛,難免又要加賦於百姓。”

吳鶴飛手捻頜下鬍鬚,說道:“江南自古富足,最終這賦稅六成要加在南人身上。”

解嶽在一旁聽着,放在手裡的青花瓷茶盅,就想起身離開。

衛王如今勢大難制,又手握南北重兵,錦衣爪牙,兩江官場無兵無將,又如何是對手?

郭超起得身來,面上正義凜然,高聲道:“太傅,衛王先前止一次揚言對我南方官員的不以爲然,如其當國秉政,只怕仇視之意有增無減。”

解嶽愈發覺得是非之地,不可久留,起得身來,說道:“郝老先生,老朽不勝酒力,就不在此多作盤桓了,還望郝老先生海涵。”

郝繼儒見此,心頭一驚,說道:“解少師,怎麼不多坐一會兒?”

作爲南省官員當中少有知武事的重臣,解嶽如果在場落座,郝繼儒認爲更能籠聚江南士紳的人心。

然而解嶽只是在隨行老僕的攙扶下,出得郝家大院。

譚節也起得身來,面色凝重如鐵,拱手道:“郝老先生,下官衙門當中還有事,還需回去。”

郝繼儒張了張嘴,心頭不由一陣氣悶,但也無可奈何。

只得吩咐着大兒子郝懷禎相送譚節離去。

待解嶽和譚節離去,廳堂之中的氣氛一下子暫且沉悶下來。

南京六部當中,兵部和戶部,一掌兵將,一掌錢糧,如今兩位南省重臣都擺出一副諱莫如深的樣子,在場之人拿什麼去對付衛王?

其實,這就是青史之上,爲何權臣秉國,地方封疆大吏很少造反的緣故。

因爲一來中樞權柄頗重,二來都在互相觀望。

何況郝繼儒可以倚老賣老,發幾句牢騷,賈珩未必會直接給郝繼儒一般見識,但一旦搞串聯,那性質就變了。

不說其他,江南大營的兵將,乃至江南水師兵馬,現在都還掌握在賈珩的親信手中。

凡有異動,斧鉞加身,雞犬不留,他們如之奈何?

關鍵還是賈珩並未篡位,只是暫且切香腸。

郝繼儒沉聲問道:“諸位,衛王如今把持朝政,我等難道就只能仰其鼻息,敢怒而不敢言嗎?”

鄺春眉頭緊皺,勸說說道:“衛王如今勢大難制,郝太傅,實在不可與之爲敵,以免招禍上門。”

郝繼儒義正言辭道:“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下則爲河嶽,上則爲日星,我等善養浩然正氣,奸佞宵小,如何敢近前造次?”

“郝大傅說的好,我等讀書人,習學孔孟之道,飽讀聖賢文章,豈懼一個武夫外戚?”郭超慨然說道。

郝繼儒道:“正是此理,不過最近聽說那賈家的黨羽,李守中要前來金陵,你我要給這等助紂爲虐的倀鬼一個下馬威。”

“郝太傅說的是,這李守中也分屬清流,賢名在外,不想竟忠奸不分,爲衛王甘當守戶之犬,實在令人不齒。”吏部侍郎吳鶴飛開口道。

郝繼儒道:“李守中在安徽擔任巡撫之時,就以廣行新政爲由,對治下百姓盤剝尤重,如今擔任兩江總督,只怕更爲變本加厲。”

在場諸官員,紛紛點頭應是。

衆人聚在一起,又罵了一會兒賈珩,及至天色將晚,才散了酒宴。

待衆人散去,郝繼儒的兒子郝正彥攙扶着郝繼儒向着後宅而去,道:“父親,在宴會上大罵衛王,如是傳至衛王的耳中,豈會落好?”

郝繼儒道:“這衛王雖然在神京城以刀兵威嚇羣臣,但在南省,乃至天下,對其不滿的朝臣不知凡凡,你等着吧,衛王倒臺,或早或晚。”

說着,進入廂房之中,在火爐旁落座。

因爲南方溼冷,進入臘月之後,天寒地凍尤甚,郝繼儒年齡大了,更爲畏冷,無煙獸炭都是不分白天黑夜的燒。

此刻,更有兩個暖腳婢在軟榻另外一側,郝繼儒在僕人的侍奉下,去了鞋子,鑽進被窩,兩個暖腳婢抱着郝繼儒的腳。

就在這時,外間一個僕人進入後宅暖閣,躬身行禮,說道:“老爺,戶部侍郎沈邡求見老爺。”

郝繼儒聞言,先是一愣,旋即心頭一喜,道:“快快相請過來。”

不大一會兒,就見沈邡進入暖閣,向着郝繼儒躬身一禮,道:“下官見過郝老大人。”

郝繼儒道:“沈節夫無需多禮。”

兩人其實也不是外人。

只是剛剛沈邡在廳堂中的江南官員齊罵賈珩之時,幾乎一言不發,只是暗暗觀察形勢。

沈邡道:“老大人對衛王大肆抨擊,難道不怕衛王打擊報復嗎?”

郝繼儒道:“邪不壓正,衛王對老朽打擊報復,那隻會讓天下之人更早看清衛王亂臣賊子的真面目。”

沈邡嘆了一口氣,道:“如今衛王大勢已成,想要圖之,難如登天吶。”

如果當初高家在四川討逆之時,江南能夠迅速跟進,或許還能將衛王逼得下野,但可惜……

其實,當初主要還是高仲平沒有逃出神京城,否則,真的有可能會如多米諾骨牌一樣,引起連鎖反應。

郝繼儒道:“未必,所謂月盈則缺,衛王雖以陰謀手段殘害忠良,成爲把持國政的輔政王,但天下忠臣義士,不滿其人者更多,只是再在等待登高一呼。”

沈邡猶疑說道:“江南之地,缺兵缺糧,難以對抗朝廷。”

“錢糧不缺,至於兵丁,江南各家如果能夠齊心協力,湊出十萬兵馬討逆,也不難。”郝繼儒沉聲道。

以江南士紳的勢力,還真的能夠醞釀出一場叛亂。

沈邡心頭掀起驚濤駭浪,看向對面的老者,道:“郝老大人,此事萬分兇險,一個不慎,就是破家滅門之禍。”

郝繼儒目光深深,說道:“老朽也並非不識天時之人,如今衛王正處權勢鼎盛之時,只能暫且蟄伏等待時機。”

“那剛纔老大人爲何……”沈邡面色疑惑,問道。

眼前老者曾爲內閣首輔,應不是不智之人才是。

郝繼儒嘆了一口氣,說道:“先行試探一下江南諸同僚的心思。”

沈邡聞聽此言,不由恍然而悟。

“只是衛王耳目衆多,如是傳之其耳中,恐怕會打草驚蛇。”沈邡提醒道。

郝繼儒點了點頭,又敘道:“衛王會有所警惕,但老朽只是罵兩句,衛王又能如何?難道他要將天下罵他的人都誅滅殆盡嗎?縱是世宗憲皇帝在時,也做不到。”

沈邡見此,暗暗嘆了一口氣。

這是小瞧了衛王。

不過,這郝繼儒似乎有着依仗?

……

……

金陵,葉宅

安南侯葉真正在與對面的家將葉成下着象棋,葉暖則在一旁旁觀,敘說着朝局,道:“父親,衛王如今已經在神京城徹底掌控了朝局,難道當真是要謀朝篡位?”

其實,現在天下之人,都在看賈珩下一步是不是真的要篡奪大漢社稷?

所謂野心家待時而動,天下督撫遲疑觀望。

“吃車。”葉真拿起一隻象棋,“啪”地打掉了葉成的一個車,道:“如今,朝堂之上,李高兩人這位先帝留在的雙車,已經被衛王吃掉,剩下的馬炮不足爲慮,將軍只是或早或晚中事。”

葉暖玉容微頓,低聲說道:“父親,大漢立國百年,世宗憲皇帝更是振奮有爲,平滅遼東,儼然中興大業,煌煌盛世再現,衛王豈敢冒天下之大不韙,行悖逆之舉?”

葉真道:“可這些,難道不是在衛王的輔弼之下促成的?”

崇平帝繼位十四載,對遼東束手無策,國內民生凋敝,但自從重用賈珩之後,

這前後對比,某種程度上也印證了賈珩的能耐。

葉暖面上現出思索之色,又問道:“如果衛王當真有易鼎之心,那我葉家何去何從?”

葉真長長嘆了一口氣,說道:“哪有什麼何去何從,不過是順天應命罷了。”

如果衛王真有真龍之命,他葉家縱然投效又能如何?但歷來,權臣好做,天子難爲。

衛王有沒有這個能爲,在輔政之時就能看出來了。

所謂謀朝篡位,又是在天下太平的盛世,真不怕烽煙四起,神州板蕩?

非有大功績,大威望不可。

可以說,賈珩稱輔政王,就已經引起朝堂之上的高、李、許等忠臣義士爭相反對,但畢竟是沒有篡位。

就在這時,一個身形英武的青年邁過門檻,邁步在地毯上,拱手向葉楷道:“父親。”

葉真問道:“打聽的怎麼樣?”

葉楷道:“回父親,郝家家主家宴,賓客盈門,據聞郝家家主在宴會之時,對衛王多有怨懟之言。”

葉真冷笑說道:“這個老東西,倚老賣老,真的以爲自己年近七十,衛王就不敢拿郝家怎麼樣?”

葉暖秀眉蹙了蹙,低聲說道:“郝家與衛王有着齟齬,應該是因爲當初郝家參與倒賣官糧一事。”

葉真搖了搖頭,道:“不止這些,衛王當年幫着世宗皇帝推行新政,不遺餘力,郝家爲此多繳了不少糧稅,心頭難免懷恨。”

葉楷遲疑說道:“父親,郝繼儒難道就不怕衛王?”

葉真嘆道:“郝繼儒身後有人作爲依仗,彼等纔是主謀。”

葉暖聞言,心頭微動,問道:“父親是指?”

“藩王宗室,皇親國戚,彼等乃是陳漢屏藩,如是太平盛世,反而爲中樞防備,但如今……”葉真低聲說道。

陳漢立國百年,太宗雄才大略,多子多孫,江浙等地有着不少宗室藩王和早年的皇親國戚,比如吳王一脈、寧王一脈以及廬王一脈,再就是太宗朝的駙馬和皇親國戚。

這些富貴閒人對神京的局勢洞若觀火,但因爲彼等是地方督撫防範的對象。

但江南的文臣只要與其勾連一起,這就是一股龐大的反抗力量。

當初的高仲平就想過借用這股力量,但還未在四川席捲起煌煌大勢,就被平滅。

至於李瓚和許廬二人,並不想鬧得社稷動盪,更多還是想逼迫賈珩妥協,改立八皇子陳澤這等世宗嫡親血脈,也沒有來得及勾連江南的文臣勳貴。

而短短一年,光宗皇帝遇刺身亡,幼帝被廢,首輔、次輔兩位託孤重臣先後被誅,衛王輔政,中樞朝堂可謂風雲變幻。

江南諸官員都心有慼慼。

……

……

時光匆匆,不知不覺,建興元年的大漢進入臘月時節,這一天菜市口人山人海,圍攏得水泄不通。

今天乃是當朝前內閣首輔李瓚、前都察院總憲許廬、原南安郡王嚴燁等一干逆臣被開刀問斬的日子。

昨日關中大地又下了一場暴雪,天地之間,銀裝素裹,蒼茫肅殺,數九隆冬,滴水成冰。

李瓚此刻被繩子捆綁着,跪在地上,披頭散髮,而許廬同樣則是

南安郡王嚴燁同樣跪在地上,面色蒼白如紙,也不知是凍得,還是嚇得,周身瑟瑟發抖。

此外,身後一溜排開二十餘人,都是牽涉進謀反案的李、許兩人黨羽,有京兆府尹饒以周,兵部侍郎鄒靖、左副都御史張治以及都察院的御史,京營的團營都督同知、參將和遊擊將軍。

這都是當初真心跟着李瓚謀反的京營將校。

再後面一排則是李許等逆黨的家眷男丁。

至於女眷,則被髮配至教坊司爲奴。

根據內閣擬定詔書給李許兩人安的罪名是,罔顧兩代先帝信任,擅行廢立之事,禍亂社稷。

監斬官是大理寺卿王恕,此刻,這位頭髮灰白的老大人,坐在蘆篷之下的條案之後,雖然官袍之內穿着厚厚棉衣,但仍覺陣陣寒意襲上身心。

看着下方昔日朝堂之上的同僚,心頭凜然。

監斬首輔,開國以來,未爲有也。

此刻,圍觀的百姓正在站在遠處,紛紛叫好。

“衛王乃當世戰神,平滅遼東,這些人想要謀害衛王,當真是一幫壞人。”

“衛王扶持光宗皇帝的孩子當皇帝,結果讓他們給廢了。”

事實上,這些人不管砍頭殺誰,都會圍觀叫好。

當然,現在圍觀人羣細數其罪,都是陳瀟讓錦衣府的探事暗中引導輿論。

此刻,身穿一身紅衣的劊子手,正在“蹭”地磨着虎頭大刀,

李瓚聽着周圍的叫好聲,心頭忽而生出一股迷茫。

世人何曾知道,身在深宮的衛王,是狼子野心之輩,想要篡奪大漢社稷?

另一邊兒,許廬則是雙眸緊閉,聽着周圍的謾罵之聲,心底涌起一股絕望。

那衛王狼子野心,早晚會篡奪漢室天下,那時候天下大亂,民不聊生,這些百姓可會想起今日之景?

“王老大人,時辰到了。”這會兒,賈芳在一旁催促道。

王恕拿起手中的令牌,只覺手都在顫抖,閉上眼眸,心一橫,向下扔去:“斬!”

隨着“斬”字落下,那木質令牌落在地上,發出“鐺”的一聲,似是敲響陳漢皇室的一記喪鐘。

正在李瓚身後的劊子手,握着的鬼頭大刀高高舉起,向着李瓚的脖子狠狠砍去。

而在這時,李瓚擡眸看向長安西南方向,彼處正是崇平帝的陵寢所在,目中恍惚中帶着幾許淚光。

自出仕以來,他蒙天子看重,一路自封疆簡拔至閣部,又於病榻之前託孤,對他何其信重?

然而,他終究是辜負了先帝信任,因一時猶疑,未能除得衛王此獠!

如論罪孽,他的確罪該萬死!

如今,只能以此身許先帝了!

“噗呲……”

伴隨着手中的凌冽刀鋒從天而落,但見一腔熱血自脖腔之中噴涌而出,濺落在皚皚白雪之上,旋即,一顆大好人頭沖天而起,李瓚眼前就是一黑,中止了無盡思緒。

另一邊兒,許廬也被劊子手按着肩頭,跪將下來,此刻,身後那柄鬼頭大刀的刀鋒落下,一下子狠狠砍在許廬的脖頸上。

熱血噴濺,頭顱飛起。

許廬旋即,眼前陷入一片無盡的黑暗。

嚴燁劇烈掙着身上的繩索,此刻感受到劊子手的鬼頭大刀逼近,生死危機加身,心頭又懼又怒,梗着脖子,高聲怒罵道:“賈珩小兒,我在黃泉路上等着你!”

“噗呲……”

鬼頭刀倏地落下,可見血光乍現,一顆蓬鬆而凌亂的皓白頭顱沖天而起。

此後,以李瓚之子李懿爲首的諸犯官家眷,皆成刀下之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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