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城外
謝再義率領騎軍趕至,與北靜王水溶、河北提督康鴻、江南水師提督韋徹匯聚在一起,兩人見面敘話。
“謝侯。”北靜王水溶看向謝再義,寒暄說道:“謝侯一路辛苦。”
此外,康鴻與韋徹看向謝再義,也不由寒暄兩句。
謝再義點了點頭,堅毅目光看了一眼那身後的巍巍而立的城牆,問道:“王爺,盛京城情況如何?”
北靜王水溶道:“剛剛,多爾袞率領殘兵敗將前往城中,方纔小賈將軍已經率領騎軍追擊,截殺了不少兵丁。”
說着,問道:“錦州方面情況如何?”
謝再義面容清峻,目光銳利,朗聲道:“錦州城自從多爾袞狼狽逃亡之後,已經爲我京營大軍攻破,節帥目前就在錦州城,要不了多久,就會前來盛京城。”
北靜王水溶點了點頭,目光閃了閃,道:“以我水師大軍之戰力,委實不敢輕易攻城,以免爲女真鐵騎所趁,謝侯來的正好,可以護衛大軍側翼,遙制女真兵馬。”
謝再義道:“王爺,我大軍可以先試探一下攻城,不過,還是等節帥率領大軍到來之後,再行發動總攻。”
幾人就這樣寒暄着,就向着中軍大帳攜手而行。
北靜王水溶落座下來,道:“謝侯,女真城中兵馬大約有着十萬,其中女真的虜王多爾袞三萬餘女真旗丁已經進城,城中大概有七萬餘女真的韃子兵馬。”
謝再義問道:“先前,女真經過數次大戰,原本驍勇難當的八旗精銳,戰力已經下降不知多少。”
北靜王水溶道:“先前在遼陽城交手,本王也能感受到一些,女真兵馬戰力,大不如前。”
謝再義朗聲說道:“明後兩天,王爺可以派兵試試攻打城池,試探一下盛京城中女真兵馬的防禦強度。”
北靜王水溶道:“是可以試探一下。”
說着,看向一旁的康鴻與韋徹兩人,朗聲說道:“兩位將軍,明日攻城,還要仰仗康鴻將軍與韋徹將軍,督促手下軍兵攻城。”
康鴻笑了笑,拱手說道:“王爺放心就是。”
韋徹性情要嚴肅許多,這邊廂,輕輕點了點頭,也不多說其他。
而漢軍的這一次大規模增兵,自然也被盛京城上的斥候觀察到,一路不停,飛快報給了攝政王多爾袞。
這會兒已是夜色低垂,燈火輝煌,可見彤彤燭火將一道魁梧的身形照耀在玻璃雲母屏風上。
多爾袞剛剛醒轉了過來,擡眸看了一眼殿外蒼茫溟溟的天色,問道:“什麼時候了。”
這會兒,廊檐下侍立的侍衛進入殿內,拱手說道:“王爺,酉正時分了。”
多爾袞起得身來,點了點頭,捕捉那侍衛欲言又止的神色,問道:“外間可是出了什麼事兒?”
那侍衛敘道:“回王爺,漢軍好像增兵了。”
多爾袞聞聽此言,心頭莫名一凜,急聲問道:“可是漢軍主力增援來到?”
難道是那賈珩小兒來了?
不對,錦州那邊兒,縱然即刻攻下,也需要時間安頓後事,不可能這般快纔是。
那侍衛開口道:“王爺,是一支騎軍,大概有兩萬人,並非漢軍京營主力,旗幟上打着一個謝字。”
多爾袞眉頭微皺,面色幽靜,幾乎是咬牙切齒道:“謝再義!”
謝再義乃是大漢的一等忠勤侯,這些年跟着那賈珩小兒在南征北戰,也是不好相與的。
不過既不是漢軍主力到來,就不用太過擔憂,多爾袞心底不由暗暗鬆了一口氣,吩咐道:“召集諸王公大臣,至顯德殿敘話,本王要商議軍情。”
那護衛應了一聲是,轉身離去傳令去了。
多爾袞深深吸了一口氣,凝眸看向外間濃重如墨的一團迷離夜色,邁着略帶幾許沉重的步伐,向着外間而去。
顯德殿
此刻,一隻只八角宮燈在廊檐下隨風搖曳不停,隨着夏日晚風輕輕吹拂,八角燈籠泄落下一圈圈橘黃光暈,周圍披着重甲的侍衛,在宮殿中來回走過,甲葉碰撞之聲在寂靜的夏夜格外清晰。
殿前不遠處的石階的草叢裡,似有蟋蟀正在鳴叫不停。
多爾袞坐在御椅之旁的繡墩上,略略等了一會兒,隨着殿外內監的唱名聲,就見女真的不少王公貴族進入殿中。
藉着殿中樑柱上的一盞鶴形宮燈,散發的燈火而照,可見正是勒克德渾,碩塞、祜塞等女真王公貴族。
“見過攝政王。”下方的衆女真王公貴族開口說道。
多爾袞道:“諸卿都平身吧,如今國難當頭,還是不要太過拘禮了。”
下方的衆女真王公貴族,也感受到那是一股山雨欲來的凝重氛圍。
多爾袞擡眸看向幾人,敘說道:“方纔侍衛來報,漢軍再次增兵,這次是漢廷謝再義親自領兵。”
勒克德渾擡起頭來,篤定說道:“攝政王,末將以爲,那謝再義匹夫一來,漢軍明日大概會嘗試攻城。”
多爾袞兩道濃眉之下,目中現出詫異之色,問道:“爲何這麼說?”
勒克德渾解釋道:“漢軍先前始終圍而不攻,一來兵力與我盛京城中仿若,同時需要看守營寨,以防我大軍偷襲,縱然如此,這幾日,我騎軍出城也數次襲擾漢軍的糧道,給漢軍造成不小的麻煩。”
相比碩塞、祜塞比較年輕,經歷戰事稍少,勒克德渾這位順承郡王就要足智多謀許多。
多爾袞面凝重,道:“順承郡王說的在理,那漢軍應該以爲有了依仗,會大舉攻城。”
多爾袞眉頭皺了皺,稍稍想了想,吩咐說道:“這幾天,多加準備軍械和糧秣,給漢軍以迎頭痛擊。”
勒克德渾點了點頭,拱手應是。
不遠處的碩塞、祜塞同樣拱手稱是。
多爾袞問道:“漢軍主力到來之時,還有何破敵之策?”
勒克德渾想了想,道:“眼下別無他法,唯有堅守城池,等漢軍士氣潰散,大凡滅國之戰,軍卒圍攻國都,動輒曠日持久,只要我等熬到冬月,就可迎來一線轉機。”
多爾袞聞言,面色微頓,嘆了一口氣。
這與他先前的說辭幾乎一般無二。
碩塞道:“十四叔,小侄以爲,還是以襲擾漢軍糧道爲主,漢軍興傾國之兵而來,糧秣軍械等軍需輜重,可謂糜耗龐巨,而後勤只能從關內運輸,只要我派出一支騎軍,遠襲漢軍輜重糧道,漢軍在冬月之時,無疑雪上加霜。”
多爾袞道:“我大軍都困在盛京城,如何襲擾漢軍?”
祜塞補充說道:“還是需滿達海那邊兒用兵策應。”
多爾袞面上若有所思,朗聲道:“先前可是與他飛鴿傳書?”
勒克德渾道:“飛鴿傳書已經遞送過去,但還未收到回信。”
多爾袞道:“先在城牆上準備軍械以及守城器械,籌措軍需糧秣,餘下之事,稍後再說不遲。”
幾人拱手應是。
……
……
翌日
金雞破曉,晨光微露,而茵茵草叢之上的露水在日光照耀下晶瑩滾動。
而京營之中,則是響起動靜,江南水師以及河北邊軍、京營騎軍,就這樣休整而畢,浩浩蕩蕩離了軍帳,向着盛京城攻打而去。
此刻,多爾袞與勒克德渾、碩塞、祜塞幾人正在城頭上觀察着漢軍的動向。 相比寧遠城、錦州城、盛京城高有七八丈,城牆厚有三丈,是在原先的瀋陽衛城的基礎擴建而來,可以說在一開始雖然沒有考慮過大炮的轟炸,但作爲女真人的國都,自然是用盡了好材料。
多爾袞面色凝重,道:“漢人江南水師,這次帶來不少紅衣大炮,此物乃是攻城拔寨的軍國利器。”
先前的錦州城和寧遠城就是這般破的,當然還有那在城牆下掘土道、埋炸藥。
“十四叔,我們城牆上也有。”祜塞道。
勒克德渾眉頭緊皺,點了點頭,說道:“兩種紅衣大炮還不一樣,漢人的大炮打的更遠。”
多爾袞也是嘆了一口氣。
這如果放在後世,其實就是軍事科技的代差吊打。
碩塞道:“漢軍兵力還不多,如果我軍全軍出城,與漢軍決戰,未必不能擊潰彼等水師,那時,趁勢掩殺,也能先敗漢軍一路兵馬。”
“先前可以,現在漢人似乎又增兵了,我軍縱然出城,也難有一番作爲。”勒克德渾面色一肅,開口敘道。
多爾袞兩道烏青濃眉之下,虎目當中現出一抹凝重之色,道:“你們看,漢軍攻城了。”
只見五里外的漢軍軍帳當中,營寨寨門大開,只見鐵騎策馬奔騰,大批騎軍士卒列着雄壯威武的軍列,浩浩蕩蕩地出得營寨。
而一面面旗幟隨風招搖,黑紅緞面的旗幟在這一刻,仿若一團團火焰。
“咚咚……”
牛皮鼓鼓聲在這一刻密如雨點,砰砰而響,振奮人心。
大批漢軍士卒涌出,扛着一架架雲梯,推着一輛載着一根圓木衝車,向着城牆而去。
而一門門紅衣大炮,在騾馬車子的運輸之下,漸漸抵近城牆,不過在三裡之外就停將下來。
這恰恰是女真城頭上炮銃的射程極限。
但這顯然不是漢軍紅衣大炮的射程極限。
伴隨着一面面淡黃色的令旗搖晃而下,“轟隆隆”之聲響起,黑黢黢的炮銃銃管噴射出滾滾硝煙,而後,一顆顆炮彈落在城牆牆頭上。
炮轟盛京城!
而女真方面的炮銃也在這一刻,向着漢軍瘋狂還擊,但因爲射程夠不太遠,一顆顆炮彈只是落在進攻的大漢漢軍身上。
“轟……”
伴隨着那一顆顆炮彈的炸裂開來,也有不少漢軍被當場炸飛,悶哼倒地。
而漢軍的炮銃的射手,則是判斷着炮銃轟射下的角度,估量着城頭炮銃所在的位置。
經過一番測量,調整炮銃的角度,向着城門四方的角樓轟射而去。
“轟……”
伴隨着炮銃炸響,女真修建的炮臺也在漢軍的密集火力輸出下,一下子炸翻了天。
在沒有了女真炮銃的威脅後,大批漢軍盯着零星的箭雨,扛起一架架雲梯,向着城牆迅速抵近。
而後,伴隨着陣陣響徹天穹的喊殺聲,大批漢軍扛着一架架雲梯,開始攀爬登城。
“鐺鐺……”
伴隨着兵刃的交擊聲,以及陣陣廝殺聲倏然響起,漢軍與八旗旗丁手持軍械,迅速交手。
而北靜王水溶、河北提督康鴻則是在下方騎着戰馬,手裡拿着一根單筒望遠鏡,觀看戰事。
此刻,漢軍大舉向着城頭攀爬,而一根根滾木雷石從城頭上扔將下來,砸在下方的漢軍士卒身上。
頓時,慘叫聲從下方響起,讓人心頭一凜。
這場攻城戰,自清晨一直持續到午後,漢軍雖有幾次衝上城頭,但並未站穩,就被大批的女真八旗旗丁攆下城頭。
“鐺鐺……”
伴隨着鳴金之聲響起,大批漢軍士卒如潮水一下子退將下來。
謝再義此刻一襲玄色衣甲,騎在一匹黑色鬃毛的馬匹上,那馬鞍上端坐的青年武侯,觀察着城頭的攻防局勢。
經過先前的一番攻防之戰,謝再義已經大抵看清了女真的防禦強度。
這會兒,一個身披甲冑的騎士快馬而來,看向謝再義,說道:“謝將軍,北靜王爺請你過去商議軍情。”
謝再義應了一聲是,挽着馬繮繩,撥馬而走,前往那中軍大帳。
此刻,中軍大帳當中,衆人濟濟一堂。
北靜王水溶落座在一張梨花木製的靠背椅子上,不遠處,則是坐着河北提督康鴻,江南水師提督韋徹。
賈芳也在下首不遠處的一張椅子上落座,只是這位年輕小將臉上現出一抹思索之色。
謝再義昂首闊步進入軍帳,面色凜肅,向着北靜王水溶抱拳道:“王爺。”
北靜王水溶點了點頭,朗聲道:“今日戰事已落下眉目,謝侯,如何看待女真人在城防上的防務?”
謝再義面色肅然,道:“女真人同仇敵愾,今日守城奮勇效死,所部而行,皆是精銳。”
北靜王水溶看向謝再義,道:“是啊,今日我大漢軍卒,的確在戰力上遜色一籌。”
當然,這裡也有女真八旗兵丁守衛盛京國都,更加賣力的緣故。
謝再義道:“明日再攻城一天,看看盛京城的守衛調度情況。”
北靜王水溶點了點頭,說道:“就依謝侯之意。”
就這樣,雙方敲定此事,謝再義回去軍帳歇息不提。
第二天,天光大亮,道道金色晨曦日光照耀在茫茫草原的大地上,可見遠處一座座白色軍帳在草叢當中矗立,宛如蔚藍天穹上的白雲朵朵。
漢軍再次發動了新一天的進攻,大批漢軍出得營寨的寨門,向着巍峨高立的盛京城攻打而去。
“咚咚……”
隨着牛皮鼓鼓聲如雨點響起,身穿鴛鴦紅色號服的漢軍,幾乎如團團火焰一般向着城池燃燒而去。
轟隆隆……
一門門紅夷大炮向着城牆轟炸而去,炮彈在瞬息之間,炸裂開來。
而這一次的女真兵丁在城牆上無疑更爲熟練了一些,趴伏在城牆上,躲避着炮彈。
此舉,無疑減少了傷亡。
但旋即,一顆顆黑黢黢的轟天雷,落在城牆上,迸射而出的鐵釘,攢射着不少趴伏在地上的女真兵丁。
今日的守城,無疑比昨日多了一些烈度。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