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遠在千里之外的西寧府——
王府,議事節堂
正是下午時分,道道金紅色夕陽照耀在庭院的石階上,螞蟻搬着米粒向着草叢中的洞穴而去。
撫遠將軍金鉉落座在一張漆木帥案之後,下方兩側的梨花木椅子上,列坐着一衆西北軍將,皆身披甲冑,神情肅然。
其中,有寧夏總兵胡魁、修國公之孫現任後軍都督僉事侯孝康、治國公馬魁之孫三等威遠將軍馬尚,此外還有西寧府的一衆邊將,以及金鉉的二兒子,現在西寧府知府金升。
金鉉道:“據京中批覆的軍機處急遞所載,朝廷已經決議再次發兵西北,這次是衛國公領軍而來,由忠勤伯率領的前鋒已先一步奔赴西寧府城,主衛將軍,當在城中收拾軍營,迎接京營大軍。”
他都沒有想到,朝廷在收到和碩特蒙古的求和消息之後,仍然選擇出兵。
胡魁聞言,面色振奮,感慨說道:“衛國公向來驍勇善戰,先前更是力擒虜王,轟斃奴酋,有衛國公兵,西北此仗就好打了。”
也是因爲前不久戰事的驚心動魄,讓西寧衆邊將知曉嚴燁等人的無能。
至於賈珩,因爲在江南、北方的戰事,早已是聲名赫赫,威震華夏。
方晉皺眉說道:“朝廷這次派兵多少?上次京營十萬大軍覆沒,朝廷折損不少,如何還能出兵西進?”
“是啊,父親,朝廷還要出兵,軍需糧秣也跟不上吧。”金升道。
其實,事情到了到現在,西寧邊軍已經有了罷兵止戈之意,尤其是和碩特蒙古已經求和,說白了,南安大軍的覆滅,已經嚇到了西寧邊軍!
在場衆人,聽着西寧邊軍議論紛紛起來,侯孝康、馬尚兩人皆是如坐鍼氈,背後滲出一層冷汗。
至於石光珠,先前受了傷,目前在西寧府城中養傷。
金鉉目光逡巡過衆將,沉聲道:“朝廷這次仍會出兵,急遞上並未提及,不過忠勤伯率領的先期騎軍五千,應於近日抵達西寧府城,二徵西北,勢在必行。”
在場衆將聞言,面面相覷。
齊王陳澄在不遠處,靜靜聽着幾人敘說軍情,臉上的橫肉不由跳了跳,那賈珩小兒又來西北了?
不是,明明和碩特蒙古已經議和,這小兒又爲何妄興刀兵?
待衆將散去,金鉉單獨留下了二兒子金升以及女婿方晉,來到後堂,商議機密。
金鉉道:“衛國公其人非南安郡王可比,剛剛在北疆大敗胡虜,這次再領大軍前來,定是要徹底解決西北之事。”
方晉道:“岳丈大人,先前南安郡王等人就和衛國公不對付,這次過來原就有立功較量之意,所以先前如此急躁冒進,這才爲和碩特蒙古算計。”
金升點了點頭,這位年僅二十六七歲,就已憑藉“個人努力”位居西寧府尹的紅臉膛青年,說道:“兄長所言不錯,就怕這衛國公過來之後,也年輕氣盛,領着數萬大軍深入險地,如是再敗一場,只怕…只怕社稷動搖啊。”
相比神京城中,崇平帝以及大漢羣臣對賈珩還多有信心,西寧府因爲離的遠,就感觸不深。
如說戰功,除了漢虜大戰的轉折點——平安格勒戰役,轟斃皇太極一戰,讓西寧府邊將震驚莫名之外,其他的中原平亂,江南蕩寇……等系列戰功,都不被彼等將校放在心上。
一句話,也就那樣。
金鉉卻搖頭道:“衛國公能以白衣之身封爲國公,將略不可小視。”
而後看向金升,問說道:“和碩特蒙古的使者此刻都在城裡了吧。”
“此刻已在驛館之中。”金升道。
金鉉點了點頭說道:“待衛國公來了之後,就與彼等商討換回南安郡王等事,暫時先不告訴彼等朝廷罷絕和議之事,省得和碩特蒙古再次興兵來犯。”
當時,他聽到南安郡王以及理國公之孫柳芳爲女真所擒之時,也有些憤然。
同爲四大郡王,爲開國一脈的榮耀,竟連自盡的勇氣都沒有,實是讓人大失所望。
金升應了一聲,看向面色凝重的金鉉,心頭也對即將到來的朝廷大軍有些擔憂起來。
就在這時,外間一個身穿紅色甲冑的衛士步伐匆匆而來,道:“大帥,朝廷的兵馬到了。”
“這麼快?”金鉉聞言,詫異了下,連忙道:“快隨我迎迎。”
此刻,大漢忠勤伯謝再義領兵五千,立身在西寧府城的東城外一里外,身後的旗幟如林,戰馬上的大漢軍卒火紅色的號服恍若燃燒熊熊的烈焰,但全軍縞素,白幡獵獵作響。
除卻騎軍偶爾打起響鼻,馬蹄在草叢上踏踏聲響,大軍寂然無聲,但一股無形殺伐氣息卻震懾着西寧府城上的守城兵丁。
相比上一批的京營兵馬,這一批的京營騎軍無疑更爲訓練有素。
謝再義眺望着城頭上方的金字旗幟,眉頭皺了皺。
正如賈珩所言,金家鎮守西北多年,儼然已形割據之實。
隨着眼前的黝黑大門“吱呀”一聲,笨重的巨門緩緩打開,近百騎策馬而出,爲首之人正是撫遠將軍,金鉉。
金鉉身旁一左一右則是女婿方晉和二兒子金升。
“謝將軍。”金鉉打馬快步而去,在馬上就向着謝再義拱手,而身旁的西寧邊將同樣沒有下馬。
雖然謝再義是大漢忠勤伯,但身爲撫遠將軍的金鉉是“西寧郡王”的襲爵人。
當然賈珩領兵過來,金鉉可能另當別論。
謝再義抱拳還了一禮,心頭就有些不悅,高聲道:“金將軍。”
金鉉目光瞟了一眼謝再義身後全軍縞素的騎軍,心頭劇震。
不僅是因爲全軍掛幡,一派哀兵之意,還因爲眼前兵將的氣勢,與南安等人還有不同。
這是一支百戰雄師!
事實上,隨着賈珩領兵在邊疆打贏對虜之戰,以果勇營爲骨幹的騎軍,已經煥然一新。
“金將軍,衛國公領大軍尚在後方,命謝某領軍爲先鋒,咱們先進西寧府城吧。”謝再義打斷了金鉉的紛亂思緒。
金鉉回過神來,連忙伸手道:“請。”
而不遠處的方晉、金升以及寧夏總兵胡魁等將校,同樣也生出幾許凜然之意。
朝廷這是要動真格的了。
衆將進入西寧府城議事節堂,謝再義爲金鉉邀至上首列坐,然後與在場幾位將校一一通名介紹。
金鉉道:“謝將軍,衛國公如今行軍到了何處,何時能到西寧。”
謝再義道:“國公讓我先行一步,以先鋒馳援西寧,以防爲敵寇所趁,在謝某之後,尚有兩翼兵馬,這一路星夜倍道,不能使西寧有失。”
說着,虎目投向金鉉等人,問道:“金將軍先前連發急報,未知上次敗軍收攏多少?”
雖說是十萬大軍一朝喪盡,但並不意味着被全殲,肯定有陸陸續續逃歸回來的零散兵馬,當然也不會多,所謂十停去了七停。
金鉉點了點頭,嘆了一口氣,說說道:“謝將軍,前後敗軍接應下來大概有兩三萬左右,如今傷兵尚在城中,正在着軍中醫官診治。”
謝再義道:“稍後我去看看,想來有不少是昔日袍澤。”
金鉉道:“謝將軍領大軍急來,想來將校士卒皆已疲憊,府中已經準備了酒肉,招待馳援的諸位兄弟,也爲謝將軍和諸位將軍接風洗塵。”
京營騎軍畢竟是前來馳援西寧府城,自是要好好犒軍。
謝再義也不多說其他,在金鉉的招待下,京營騎軍安頓下來。
時間匆匆,不知不覺又是四五天過去,以蔡權率領的京營騎軍,龐師立率領的右翼騎軍陸續趕至西寧。
西寧府城以東的碾伯縣,夜色低垂,繁星滿天,蒼穹之下,松油火把處處。
賈珩駐兵攜騎軍駐在碾伯縣,由知縣俞世材供應軍需,本人則在縣衙官署之中與額哲以及漢將議事。
賈珩道:“青海蒙古如今諸部與察哈爾蒙古幾部可有淵源?”
如果行擄掠燒殺之策,需要顧慮到察哈爾蒙古諸騎的感情。
額哲道:“青海等地在崇平三年,朝克圖臺吉曾聯絡過察哈爾,但當時我未曾理會。”
朝克圖臺吉也就是卻圖汗。
賈珩問道:“額哲可汗當初爲何沒有理會?”
“父汗當年倒是與朝克圖臺吉爲友,朝克圖支持父汗統一外喀爾喀,但等到父汗敗亡之時,逃亡青海,卻爲朝克圖臺吉所拒納。”額哲憤憤不平說說道。
賈珩眉頭微皺,暗道,想來歷史在此地產生了偏差。
額哲道:“後來,是漢廷出兵扶持我察哈爾部免受外喀爾喀等部的圍剿,纔有今日察哈爾蒙古支撐下來。”
賈珩目光閃了閃,心頭不由涌起一段記憶。
陳漢曾經採取過一段時間的聯合蒙古制衡女真的國策,那已是隆治年間的事兒,當初周王、趙王正是這一戰略的執行者。
而彼時,額哲年紀也不大,正是那時候接受了漢文化,方能影響至深,言談舉止也是一股漢人士大夫的味道。 額哲唏噓感慨道:“後面漸漸沒了來往,朝克圖臺吉爲固始汗所滅之時,我還惋惜頗久,一位故人從此凋零。”
賈珩道:“如今察哈爾諸部重回青海,也算是冥冥中的一場緣法了。”
額哲道:“衛國公放心,青海諸部地理,我族不少都識得,可以追蹤到諸部遊牧之民,只是衛國公真的要行酷烈之策?”
先前,賈珩已經透露了接下來要採取的策略,殲滅其有生力量。
賈珩道:“和碩特蒙古部族的女子和財貨,可以讓察哈爾蒙古分一半,但能爲披甲騎馬的青壯都要統統斬殺,祭奠我大漢的陣亡將士,這在草原上也是合情合理的吧。”
“這般血腥屠戮,可能會引起諸部族同仇敵愾的仇恨。”額哲皺眉說道。
“所謂人死恨消,再說我大漢十萬將士定然要血債血!”賈珩面上煞氣騰騰,冷聲道:“殺到他們膽寒,再無力作亂河湟,唯有經過持續不停地放血,大亂之後方有大治。”
當然,在殺戮之後就是治理,在這一點兒上,其實可以向滿清學習。
先有威而後有德。
額哲聞言,一時默然,不好再說其他。
賈珩道:“這在草原之上頗爲普遍,額哲可汗,當初察哈兒蒙古若爲女真所據,大概也是如此的結局。”
就在兩人敘話之時,忽而軍帳之外,傳來一個少女的嬌俏聲音,挑簾進入軍帳,說道:“父汗,該吃晚飯了。”
只見額哲的女兒雅若與其兄阿古拉進入帥帳。
額哲壓下心頭的沉重思緒,笑着招呼道:“雅若過來了。”
額哲似乎十分喜歡這個女兒,先前爲雅若戳破了底細,也沒有多惱。
雅若問道:“父汗,你和衛國公大哥說什麼呢?”
賈珩看向那身形矯健,臉頰帶着一股高原紅暈的少女,笑了笑道:“與你父汗說你們蒙古諸部的來龍去脈呢。”
蒙古族的女孩兒,臉蛋兒紅撲撲的,蘋果肌自然而形,笑容恬然,眉眼彎彎一如月牙。
雅若原本就有月亮的意思。
見那少年往日不苟言笑的威嚴面容笑意泛起,雅若輕笑道:“衛國公大哥。”
額哲看着這一幕,心頭暗道,難道雅若喜歡衛國公?
賈珩問道:“等用罷晚飯,明日我們就一口氣行至西寧府。”
先前已經派出了斥候前往西寧府,通知撫遠將軍金鉉以及謝再義等人接應。
……
……
青海,海晏城
這裡儼然成爲和碩特蒙古新的汗庭駐紮之地,隨着大批的蒙古番人涌入,漢人已經徹底消失不見,漸漸成爲一座蒙古之城。
不僅是蒙古的貴族,一些蒙古番部的牧民也向海晏一帶遷延,在日月山以及湟水周圍放牧。
縣衙衙門,窄窄的門扉和隔斷的儀門,已經被和碩特蒙古拆掉,更加方便宴飲。
此刻,和碩特蒙古的臺吉以及將校高朋滿座,推杯換盞,喧鬧聲此起彼伏,伴隨着女子的歌舞聲,一派歡快喜慶之景。
多爾濟居中而坐,身旁不遠處則是蒙古諸部的將校,而清國的克勤郡王,不,現在是和碩成親王。
因爲西北戰事,大漢十萬大軍一戰盡歿,故而,在多爾袞的建議下,奏請清國小皇帝,加封嶽託爲和碩成親王。
或者說,這原本就是多爾袞安撫、拉攏代善一系的手段。
而代善身子骨兒也不好,自皇太極下葬之後,身子骨兒每況愈下,但女真國內,豪格與多爾袞的爭執卻愈演愈烈,只是雙方剋制着,還未到兵戎相見的一幕。
多爾濟看向心不在焉的嶽託,道:“漢廷也不知是什麼動向,這麼久了,也該和談了吧。”
嶽託道:“我覺得漢廷可能不會和談了。”
“哦?”
嶽託道:“據前日情報,那大漢衛國公已經從江南急調至漢廷國都,以其人心智,或許不會與我朝和談纔是。”
多爾濟眉頭皺了皺,道:“父汗前日又再次催促,分兵兩萬進入藏地馳援。”
不同於平行時空,固始汗此次的征討藏地也不順利,與藏巴汗相爭多時,戰況焦灼,不想與漢廷兩面開戰,爲女真火中取栗。
嶽託道:“兄長,如果漢廷大舉來襲,二徵西北,此事不好說。”
多爾濟道:“藏地也不容有失,漢廷如果都是那南安那等貨色,我和碩特部根本不需留守這麼多兒郎。”
可以說,經過先前大敗南安郡王大敗,這位固始汗的第六子,也開始有些飄了起來。
嶽託皺了皺眉,說道:“兄長……”
“好了,賢弟,你既然瞭解漢廷,難道還不知道他們如果有着和談機會,多半是會選擇息事寧人的。”多爾濟笑了笑,打斷了嶽託的話頭,然後指着遠處正在跳舞的歌姬,說道:“賢弟,咱們先欣賞歌舞吧。”
這些漢人的舞蹈雖然不如他們蒙古一族看着好看,但也有幾許妖嬈。
嶽託端起酒盅,輕輕抿了一口,看向周圍摟着女子,飲酒作樂的衆蒙古將校,心頭蒙上一層厚厚陰霾。
多爾濟笑着扭過臉,看向嶽託,問道:“賢弟,這些漢女姿態妖嬈,你說如是讓那兩個漢將穿着女人衣服,在此跳舞,又當如何?”
嶽託聞言,眉頭緊皺,說道:“漢人向來奉行士可殺,不可辱,兄長此舉別弄巧成拙,兩人一時氣憤,自殺了就不好了。”
這等之後還要換回二弟。
“他們既然能夠苟活下來,定然是貪生怕死之徒。”多爾濟面容因爲酒意上涌,臉膛紅的不行,不屑說道:“他們餓了幾天了,將這席間吃剩的酒肉拿給他們去,告訴只要想以後每天吃這些,就穿上這些漢人歌女的衣裳。”
在場一衆和碩特蒙古軍將都哈哈大笑。
此刻,就在前衙蒙古衆軍將推杯換盞之時,後院的囚牢中,南安郡王與柳芳也在多日的粗糙食物後,也終於嗅到了酒肉的香氣。
爲首之人用一口流利的漢人官話,笑眯眯說道:“我家臺吉說了,只要你們穿上這些衣裳,這些酒肉以後頓頓都有。”
南安郡王嚴燁此刻蓬頭垢面,身上的黑紅蟒袍早已破舊、髒污不堪,臉頰兩側凹陷,虎目不見往日咄咄神采,目光從燒雞上挪開,轉而投向那衣物,眉心狂跳,只覺手足冰涼,勃然大怒道:“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只見那分明是女人的衣裙。
這些韃子,竟如此辱他?!
他要殺光這些韃子!
南安郡王額頭青筋暴起,拳頭攥得咔咔響。
不,他還要保留有用之身,不能中了這些韃子的激將之法,他要重新回京,領兵再徵西北,一雪前恥!
但正在咕咕叫的肚子似乎爲那酒肉所誘惑,嘴裡口水不受控制的分泌,南安郡王雙眸緊閉,按下心頭的憤恨,向着裡廂的乾草堆裡躺着,如死人一般。
他只要再忍耐一段時日,就能換回大漢去,他嚴燁豈能做出有辱祖宗門楣的事來?
柳芳此刻同樣看到了蒙古兵事官酒肉,嘴裡口水不停分泌,眼巴巴地瞧着那酒肉。
生來就是理國公府承爵人,向來錦衣玉食的柳芳,這半個月自覺過着豬狗不如的生活。
嘴裡早就淡出鳥來了,如今聞到那酒肉,尤其那酒香好像勾起了肚子裡的饞蟲,讓心神生出一股駭人的念頭。
要不……
轉而看着那蒙古韃子手上拿着的幾件裙裳,心頭掙扎不停。
不行,他是開國武勳一脈子弟,豈可因口舌之慾而穿女人的衣物?
但酒肉的香氣卻恍若魔鬼一般引誘着靈魂墮落。
畢竟是餓了有半個多月,就連豬食一般的牢飯都吃不飽。
事實上,先前南安郡王在去見和碩特蒙古的多爾濟時,多爾濟當時雖說以南安換回碩託,但已忘了提及柳芳。
或者說柳芳原本是換碩託身邊兒的漢臣張尚和扈從,這些就沒必要都說。
而南安郡王聽聞此信以後,心神恍惚之下,也並未與柳芳提及換俘一事,兩人又分開牢房關押,以防有着閃失,柳芳故而渾然不知。
柳芳閉眼思量了下,左右看了一眼,朝着隔着兩面牆的南安郡王所在囚牢瞥了一眼,嚥了一口吐沫,目光緊緊盯着那酒肉,眼中再無旁物。
他不定什麼時候就被這些韃子砍了頭,縱然是臨死之前還要飽餐一頓呢!
等會兒再將女人衣裳換去就是,誰會知道?
此念一起,剎那,天地皆寬。
柳芳眯了眯眼,沙啞着聲音,艱澀說道:“你們……先將酒肉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