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國府
賈珩出了榮慶堂,已是未正時分,暑氣正熱,回到府中換了一身輕薄夏裳,想了想,決定去大觀園轉轉,順便思量着元春的事兒。
元春跟他兩三年了,王夫人這邊兒一直不知曉也不太好,但得有個合適的時機,而且也需要做好善後之事。
此刻,大觀園中林蔭遮蔽石徑,微風徐來,藤蘿和樹葉隨風颯颯而響,溪水自嶙峋山石而涌,兩側的鵝卵石之上苔癬密佈,青鬱惹眼。
其實在賈珩不在大觀園的日子,整個大觀園中也有着不少有趣的事兒發生。
只是賈珩過往在北疆打仗,倒是無暇參與。
賈珩在宅邸之中隨意溜達着,忽而佇立了腳步,目光微微擡起,卻是見着一個身着青裙、亭亭玉立的少女從蘅蕪苑方向而來。
少女年近二八,身材苗秀,臉頰膚色白皙,瓜子臉臉蛋兒薄施粉黛,兩彎柳葉眉若出雲之岫,淡若煙雲,如紗似霧。
正是邢岫煙,少女在賈家如富貴小姐養着,平常按着姑娘的月例發放,秦可卿更是喜歡這個神情散朗,有林下風致的少女。
邢岫煙低頭走過廊橋,忽而看向那從月亮門洞快步而來的少年,芳心一跳,輕聲道:“珩大哥,你……怎麼在這裡。”
少女眉眼微垂,芳心似是有一些害羞。
賈珩問道:“從老太太屋裡過來,隨便走走,岫煙,你這是從哪過來的?”
“從寶姐姐那邊兒過來,準備回去呢。”邢岫煙看向那少年,明眸深處藏着一抹好奇,抿了抿粉脣,柔聲道:“珩大哥這是?”
賈珩笑道:“我一時閒來無事,隨便走走,岫煙,二妹妹在紫菱洲吧?”
“在紫菱洲呢。”邢岫煙點了點頭道。
賈珩想了想,說道:“那咱們一同過去看看吧。”
他的確沒有什麼事兒,等會兒看過迎春以後,也去看看惜春,回來這麼久也沒有看過兩個姐妹,此外,還有探春和湘雲。
主要是太忙着了,只能抽着時間,見縫插針。
邢岫煙“嗯”了一聲,挪動步子,隨着少年向着紫菱洲行去。
正是夏日時節,景木秀鬱,夏花盛開,偶爾有着蟬鳴在白牆綠柳的湖畔響起,倒頗有幾許蟬噪林愈靜的意韻,暑氣迎面而來,而夏日微風徐徐吹過湖面和林蔭,熱意與涼意交織一起,讓人不覺生出幾許愜意懶散之態,目光四及,如一潭碧綠琥珀的湖面已是波光粼粼。
十來只野鴨鳧水而行,偶爾從湖中抓着鰱魚,歡快地嘎嘎而叫。
“岫煙妹妹,這幾天天氣還挺熱的。”賈珩看了一眼日光炙熱的天穹,感慨說道。
關中這片大地本就緯度高,這段時日溫度倒是反常的高,前日下得幾場暴雨,似乎也沒有徹底將暑氣降下。
邢岫煙柳眉之下,明眸看了一眼身旁身形挺拔的少年,輕輕柔柔道:“珩大哥,這幾天正是三伏天呢。”
再有幾天,眼前的少年就要和宮裡的那位咸寧公主還有郡主成親了,而妙玉師太也是他的紅顏知己。
就連先前的釵黛,同樣是他的知己……
賈珩轉眸而望,看着額頭和鬢角現出汗津津的少女,遞過去一方手帕,輕聲道:“岫煙,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其實,邢岫煙年歲已到了及笄之齡,可能只比寶釵小上幾天。
迎着那清澈的目光,邢岫煙白膩如雪的臉頰微微浮起紅暈,取過一方潔白如雪的手帕,柔聲道:“珩大哥,我有的。”
賈珩:“……”
他真不是拿手帕標記,既然別人有,那就不用他了。
賈珩拿着手帕擦了擦臉頰的汗,說道:“紫菱洲那邊兒涼快一些吧。”
“那邊兒三面環水,林蔭遮蔽,倒是比這兒涼快許多了。”邢岫煙道。
邢岫煙此刻與少年一同走着,見着少年面上現出思索,抿了抿粉脣,輕聲說道:“珩大哥,今天怎麼沒有忙着?”
自她來賈家以後,這少年一直就忙着邊關之事,平常也不怎麼見着,當然也不會因此而成爲三等國公。
賈珩道:“上午時候接待着宮裡的總管太監,商量大婚禮儀的事兒,然後提及了寶玉的親事。”
邢岫煙柳眉之下,明眸微凝,問道:“寶兄弟的婚事?”
賈珩簡單敘說了方纔之事,道:“寶兄弟也到了婚配之齡。”
與邢岫煙邊走邊說,原本心神也安定下來,這少女恍若水氣幽涼、溪澗微流的山林,與其相處,就連心神似乎也平靜、清冷許多。
不由問道:“岫煙,你今年多大了?”
邢岫煙玉容微怔,芳心涌起一股羞意,輕聲道:“今年十五,虛歲也是十六了。”
賈珩想了想,忽而問道:“這是還沒有定着人家嗎?”
邢岫煙明麗臉頰不由浮起淺淺紅暈,低聲道:“還沒,婚事都是姑母和二老做主。”
不由想起姑母所想,說是要將自己許給這人,後來因邊事就漸漸拖延下來。
賈珩看了一眼不知何故偏轉過螓首的少女,心頭倒是有些古怪。
兩人說話間來到紫菱洲,目之所及,軒窗寂寞,屏帳翛然,岸上蓼花葦葉,池內翠荇香菱,微風徐來,香氣浮動,因是夏日,倒少卻許多秋日的寥落。
賈珩心底不由響起前世陳力那首《紫菱洲》,一股難言的悲涼、哀傷韻味意境撲面而來。
詞曰:池塘一夜秋風冷,吹散芰荷紅玉影。蓼花菱葉不勝愁,重露繁霜壓纖梗。不聞永晝敲棋聲,燕泥點點污棋枰。古人惜別憐朋友,況我今當手足情!
燕泥點點污棋坪,這正是說的迎春。
相比其他幾春,他對迎春關心的確不夠多。
一旁的邢岫煙見着少年佇立凝神,眉眼有些恍惚,心頭就有些好奇。
丫鬟司棋從綴錦樓出來,一眼瞧見那少年,快步幾步,喜道:“大爺,伱來了。”
珩大爺什麼時候都不會過來看着姑娘,今天竟是過來瞧着姑娘了。
賈珩擡眸看向高大豐壯的秦司棋,思量着也不知有沒有和潘又安在一塊兒,訝異問道:“司棋,你們家姑娘呢?”
司棋輕聲道:“我們姑娘這會兒還在午睡,我這就去喚她。”
賈珩喚住司棋,溫聲道:“等她午睡醒再喚她吧。”
說着,目光溫煦地看向邢岫煙,問道:“岫煙表妹。”
邢岫煙明眸閃了閃,抿了抿粉脣,輕聲道:“珩大哥,不如先到我的住處喝杯茶?”
賈珩道:“好。”
邢岫煙:“……”
如何答應這般爽快?
其實,隨着賈珩攬釵黛於東南兮,又娶了咸寧與嬋月,中間又得妙玉爲紅顏知己。
如果一般人,在邢岫煙心底就與貪花好色劃上等號,但賈珩以赫赫功業爲基,豈與貪花好色等同?
賈珩與邢岫煙進入綴錦樓北角,進入一間軒敞、典雅的廳堂,目光環視着周圍擺設,清素簡雅,東南角都是一個書櫃,櫃中放着一排排書籍,只是打眼看去,多少有些舊。
“珩大哥先坐,我給你倒茶。”邢岫煙提起一個茶壺,拿過茶盅,往着裡面倒着。
賈珩輕輕應了一聲,然後來到書櫃之前,看向盛放得滿滿當當書籍的立櫃,拿起一本翻閱着,泛黃的紙頁分明有了一些年頭。
邢岫煙端着茶盅過來,道:“珩大哥,喝茶。”
賈珩擡眸問道:“岫煙,這些怎麼都是舊書?”
其實,心頭隱隱猜出一些緣故。
邢岫煙輕聲說道:“舊書便宜一些,我買了不少呢。”
賈珩看向那少女,輕聲說道:“府上月例每月幾兩,你都買了這些書,平常吃喝什麼?”
邢岫煙柔聲說道:“平常衣裳吃食是府裡統一發的,月例原是零花銀子,園子裡一直是發的雙份兒。”
大觀園中的姑娘除了李紈這樣來自榮國府的媳婦兒外,年輕姑娘幾乎都有着兩份月例,這是當初秦可卿定下的。
因爲原來一份是寶釵在接管了賈珩在外間的生意以後發放着,連自己也是二兩,而另一份兒則是當初還是永寧侯夫人的秦可卿給釵黛、蘭溪、雲琴、妙岫、迎探這些未出閣的姑娘發放着。
當時的意思是,既是陪着賈珩說話解悶兒,也是發給釵黛、蘭溪,以示當家大婦之意。
可以說比原著,一衆姑娘無論是經濟待遇還是歡樂玩耍,大觀園都可謂天堂的一般存在。
這時,司棋端着切成一牙牙的西瓜,進得屋中說道:“大爺,其中一份兒讓邢大奶奶收了去,說是貼補表小姐家裡了。”
賈珩擡眸看向邢岫煙,目中見着幾許訝異。
這在原著中倒是有載,大冬天的,邢岫煙穿着單薄的舊衣裳,然後在涼亭中碰到寶釵,詢問之下,月例都被邢氏收走,只能靠着典當衣服度日。
因彼時邢岫煙與薛蝌已經成親,寶釵遂說着人還沒過來,衣裳倒先過來了。
後來,可卿給他說過,喜歡岫煙的品格,故而對岫煙頗多照顧。
不僅是可卿,鳳姐也十分喜歡邢岫煙的品格。
邢岫煙眉眼低垂,柔聲道:“原也是應該的,我每月有二兩就夠花了。”
賈珩放下手中的書冊,看向恍若出雲之岫的少女,說道:“岫煙,這些舊書因潮黴而多數字跡不清,岫煙如是想看什麼書,列一個書單給我,我打發人去購買。”
邢岫煙聞言,清澈明眸擡起,聲音道:“這如何勞煩得珩大哥?”
不知爲何,迎着那少年如蘊神芒的灼灼目光,少女芳心就有些嬌羞。
賈珩溫煦目光打量着神情散朗的少女,朗聲道:“你在府中住着,平常看書總是看着這些舊書,晚上閱覽,也容易瞅壞了眼睛。”
邢岫煙“嗯”了一聲,聽着那溫言細語,心頭卻不由涌起一股感動。
司棋笑道:“大爺,表小姐,瓜切好了,吃着瓜吧,這些都是井鎮的,也能解解渴。”
她聽嬸子說,邢大奶奶似有意將表小姐許給珩大爺作妾,如果以後成了好事,她們家姑娘的處境也能好上許多。
賈珩溫聲道:“岫煙,先用西瓜吧。”
也不多說其他,拿起一旁的西瓜,開始食用着。
邢岫煙“嗯”地一聲,然後拿過西瓜,小口吃着。
賈珩正吃着西瓜,瓜汁橫流,吃了兩牙,甘甜可口,頗覺痛快。
邢岫煙看向那少年臉上見着瓜汁,遞將過去以防手帕,道:“珩大哥,手帕。”
賈珩擡眸看向那少女遞來的帕子,笑了笑道:“不了,我也有着。”
取過帕子擦了擦嘴。
邢岫煙清麗玉顏愕然了下,旋即紅潤如霞,這分明是她方纔的話。
這人……
正在二人說話的功夫,就聽得外間司棋與邢夫人的說話聲音。
賈珩心神微動,放下茶盅。
不多時,邢夫人在王善保家的、秦顯家的等嬤嬤的陪同下,進入綴錦樓,看向那少年,笑道:“珩哥兒,我剛纔還去寧府找你呢,不想你到了岫煙這裡,倒是省的我再亂跑了。”
賈珩點了點頭,問道:“老太太那邊兒還好罷。”
“人都散了,都回去歇着了。”邢夫人白淨面皮上笑意繁盛,然後看了一眼正在吃着西瓜的邢岫煙。
這時,邢岫煙已起得身來,朝着邢夫人盈盈福了一禮,說道:“見過姑母。”
邢夫人打量着邢岫煙,笑道:“好,你和珩哥兒是怎麼碰到的?”
這孩子不吭不哼就已經找到珩哥兒,倒是省了她一番口舌。
邢岫煙被邢夫人一雙若有所思考目光看的不自在,臉頰微紅,低聲道:“姑母,是路上碰到的珩大哥,一同過來的。”
邢夫人點了點頭,說道:“我正好尋你珩大哥有點兒事兒,岫煙過來。”
說着,挽着少女的纖纖素手。
賈珩此刻面色疑惑地看向邢氏,不明所以。
邢氏笑道:“珩哥兒我們家岫煙呢,年歲也不小了,也是許人的年齡呢,我想着給她找個好人家。”
此刻,邢岫煙玉頰通紅,只覺芳心砰砰直跳,有些想掙脫着邢夫人的手。
但邢岫煙本身就是安分隨時的乖乖女,在原著之中對自己許給薛蝌一事也是悉聽鳳姐、薛姨媽、邢夫人三人安排。
賈珩點了點頭,疑惑道:“大太太此言何意?”
邢夫人笑道:“我瞧着珩哥兒你身邊兒也沒個服侍的人,你瞧岫煙她知書達理,又讀了不少書,不如給你做個側室,也好延續寧國一脈的香火。”
此刻,邢岫煙已是羞紅了臉頰,芳心大急,嗔道:“姑媽。”
饒是少女落落大方,此刻聽着延續香火,也有些羞不自抑。
“這有什麼害羞的,年初時候我就和你說了。”邢夫人拉過邢岫煙的素手,道:“再沒有你珩大哥這麼好的良配了。”
賈珩擡眸看向高挑的少女,面色平靜無波,聲音清朗說道:“岫煙是怎麼想的?”
他其實比較崇尚自由戀愛,一下子碰到這種“相親局”,也有些意外。
好在這時候還沒有“慢熱”,“看你態度”之類的高頻詞語。
邢岫煙嬌軀一顫,彎彎柳眉之下,明眸粲然地看向那少年,那如出雲之岫的眉眼,氤氳着悵然,疑惑的眼神。
爲何問着她的想法?她的想法,重要嗎?
“珩哥兒,你問着她一個小姑娘做什麼。”邢夫人以爲那少年不喜,臉上笑意凝滯了下,但旋即恢復過來,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能讓她一個小姑娘做主,岫煙,我和你爹孃說好了,他們都是同意的。”
邢父名爲邢忠,是邢夫人的兄長,此外邢夫人還有一個胞弟爲邢德全,居住在神京城中,喜歡吃酒賭錢。
因爲邢夫人是高門大戶的當家太太,故而邢岫煙在婚事上自是聽着邢夫人的安排,先前也與邢父邢母說過。
如果是尋常人,做個妾,邢家可能還有些疑慮,但給賈珩這種公侯作妾室,對小門小戶之家就頗有些搶破頭。
邢岫煙微微垂下螓首,玉頰粉膩,紅暈一直蔓延至秀頸,一顆心不自覺砰砰跳了起來,低聲道:“我聽姑母的。”
珩大哥問她怎麼想的可她也不知怎麼辦?
婚姻大事,不都是聽着父母和長輩的嗎?
可以說,這就是封建時代的女子婚姻,只有寥寥幾個人能夠阻擋父母的包辦,而這些人顯然不包括邢岫煙。
賈珩看向微微垂下螓首,眉眼間滿是羞意的少女,情知那更多是少女本能的嬌羞,清聲說道:“我倒是挺喜歡岫煙這個澹泊性子的。”
邢岫煙聞言,嬌軀劇顫,芳心滿是驚訝,一時間忘卻了羞意,明亮剔透的眸子看向那少年。
喜歡?他喜歡她?
倒不是邢岫煙對賈珩早有暗戀,只是作爲妙玉的閨蜜,也算對賈珩知之甚深。
在以往,賈珩也不曾撩撥過邢岫煙,當然賈珩這番喜歡之言,更多可以近義詞替換爲欣賞,但古人顯然不講這個。
邢夫人聞言,心頭大喜,白淨面皮上見着繁盛笑意,說道:“我就說,我們家岫煙生的麗質天成的,文文靜靜的,就招人喜歡。”
暗道,賈家的爺們兒有不好色的嗎?
如果不沾花惹草,那薛林兩位姑娘也不會全落在珩哥兒手裡。
果然,早早就對她這個侄女存了心思。
賈珩想了想,從腰間取出一枚玉佩,道:“這個送給岫煙罷,此事先這般定下就是,其他的先不急着。”
他倒不急着納邢岫煙過門,只是先定下此事。
今日寶玉議親一事,其實也給提了個醒,邢岫煙的年歲與寶釵同齡,已經是十五六了,也就是說在園子中屬於大齡女青年,就是隨時可能要優先解決婚姻問題的那一批。
如果鳳姐和薛姨媽臨時起了意,撮合薛蝌與邢岫煙,邢夫人覺得也可行。
那時候,他顯然不能說…我不同意這門親事,那就太生草了。
至於感情,後續慢慢培養不遲。
其實,他覺得岫煙這會兒,更多也是出於少女的嬌羞,可能也只是對他有好感,未必有多喜歡,這本來就是一個與世無爭,怡然自得的少女。
但男女關係的有趣之處,恰恰是那種初始不以爲然,而漸漸變得破防的過程。
或者說,哪怕是甄蘭,現在對他也更多是慕強,心裡的小九九比誰都多,甚至還不如甄溪那種來自純真的喜歡和依戀。
至於甄晴,那就更不用說了,作爲甄蘭的Pro版,從頭到尾愛的就是自己,現在因爲有了孩子,再加上他的一些手段,對他又愛又恨,是故才見着了一些真心。
人的真心本來就是一種很珍貴的東西,哪怕是一起生活了十多年的夫妻,都未必心心相印,更多還是同牀異夢。
所謂,試玉還須三日滿,辯材須待七年期。
而他就喜歡從石頭裡面榨出油來,其實思來,真正對他純粹無暇,情比金堅的……也就那幾位。
主要感情本身就需要層層推進的經營,猶如如切如磋地打磨玉石,去蕪存菁,而沒有刻骨銘心的經歷,自也談不上心心相印,是故倒不能苛責。
邢夫人眨了眨眼眸,白淨面皮上愕然片刻,半晌沒反應過來,旋即心頭大喜,笑道:“看來是真合該的緣分,那這玉佩就是文定了。”
這是真喜歡他家的侄女,這可真是一樁好緣法,好姻緣。
以後有了這珩大爺坐鎮,她邢家也能沾着不少光。
可以說,現在邢氏在賈家是不尷不尬,在當初賈珩只是一等永寧侯的年初就已想着將自家女兒許給賈珩爲妾,現在更是三等國公,權勢赫赫。
邢夫人兄弟姊妹四個,不少親戚都居住在京城,日子雖然算不上拮据,但也過得緊巴巴的,時常需要邢夫人扶持。
邢夫人心頭歡喜,一邊兒吩咐着王善保家的去拿玉佩,一邊兒問着邢岫煙道:“岫煙,你這根簪子也給着你珩大哥。”
說着,取下邢岫煙鬢髮間的簪子。
邢岫煙此刻一張白膩臉頰已是紅若胭脂,芳心砰砰跳個不停,任由着邢夫人安排。
這個時候,少女也不可能說,我不答應這門親事,或者說還有些暈暈乎乎。
心頭只有一念,他如何竟這般急切?
這會兒,王善保家的笑着湊前道:“國公爺,玉佩。”
大奶奶將侄女嫁給這位國公爺,以後在府中就有了依靠了。
賈珩將玉佩遞將過去,不多一會兒,也從王善保手裡接過簪子,目光沉靜看向邢夫人道:“那就先這般定下,等個一年半載再過門不遲。”
邢夫人笑道:“是這個理兒。珩哥兒還是先忙着大婚當緊。”
連宮裡將公主和郡主嫁給他,瞧瞧人被搶成啥樣了。
嗯,她這也算是與天家有着親戚了?
這會兒,邢岫煙已經握着那玉佩,寧靜玉顏上浮起紅暈,貝齒緊緊抿着粉脣,此刻還有些暈暈乎乎。
就這樣,她以後就要嫁給珩大哥了?
可是以後怎麼和妙玉師傅說?妙玉師傅會如何看她?
在這一刻,少女心如亂麻,不知在想些什麼。
其實這也可以看出,少女本身就是隨波逐流的性子,與迎春的逆來順受,也就強一點點。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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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菱洲,綴錦樓二樓
迎春正在軟榻上睡着,少女躺在牀榻上,也不知夢見了什麼,臉蛋兒上紅潤如霞,嚶嚀一聲,猛地睜開眼眸,只覺小衣都已爲汗水溼透。
目光失神,臉頰滾燙如火。
她剛纔都做着什麼亂七八糟的夢?竟然夢見珩大哥抱着她下棋……
或者說少女已到了風月綺思的年紀,夜中夢多,而整個大觀園只有一個適齡的少年可以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