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成親在即,雖然皇上已經表了態,聰明的人絕不會在這當口鬧出什麼事來,不過林如海和黛玉還是異常的謹慎,不怕一萬隻怕萬一。所以,從年後直到初七,黛玉都安安分分的待在府裡,沒有外出,儘管她十分的好奇,三百年前的北京城怎麼過春節。
其實,這幾天黛玉也沒有閒着。先是要把太后等人的畫像畫出來,她用的現代素描的筆法,一切儘可能的追求真實,所以,整體工程量還是很大的。
一忙起來,時間就過得很快,轉眼就到了初七,林府迎親的日子。
黛玉的身份是不能出去迎親的,只有在家裡聽人講述迎親的場面。雖然林如海是續絃,不過張家身份不一般,又得了皇上的贊同,因此,這次的婚禮辦得也是極隆重的,不亞於當年林如海迎娶賈敏。甚至,張家的陪嫁遠遠超過當年賈敏的陪嫁。
這,其實也是一種攀比的心理在裡面。
自家的女兒是繼室,天生就低了賈敏一頭,自然要在其他方面找回面子來。昨天的耀妝其實在很大程度上是做給賈府的人看的,儘管賈府的人昨天並未到場,不過這並沒有什麼影響,總會有有心人將這些事傳到他們耳朵的。
初七林如海大婚這天,賈府只有賈珍來了,其餘的主子都沒來。自家姑爺要迎娶別的女人,換了誰也是很難坦然面對的。
當然,對外面的解釋是冠冕堂皇的,賈珍是賈氏一族的族長,由他出面代表是極恰當的。而賈珍過來也不會有多尷尬,畢竟寧國府和榮國府到底隔着一層。
婚宴極其繁瑣,在此就不多贅述。值得一提的是,當日太子、四爺、九爺、五公主府都派人送來了賀禮,頗讓人側目。
晚上黛玉回到房間,看着東院的方向,心裡忽然有了一種非常複雜的感覺。
從上一世她長大懂事之後,就一直希望老爸能夠找到一位理解他、欣賞他的女人重組家庭。只是老爸擔心娶了後媽會對她不好,一直沒有實質性的進展。
沒想到老爸的姻緣卻是在三百年前。
對於元容,黛玉是真心喜歡的,喜歡她的淡然、喜歡她的堅韌、喜歡她的博學多才。自從黛玉開始修行,雖然不懂看相,卻對別人對她的好惡越來越敏感。黛玉知道,元容也是真心喜歡她的,對老爸也是有好感的。
黛玉相信,他們“一家三口”應當能夠過得溫馨、幸福。
然而,在這一刻,在林如海洞房的這一刻,黛玉心裡到底有了一種“父親被別人分去了一半,不再屬於自己一個人了”的感覺。
在這酸澀之中,更多的還是高興,老爸終於不再是一個人了。
自己總會出嫁的,在這個交通不發達的時代,很多女子一旦出嫁,就意味着和父母生離死別。就像賈敏,出嫁二十年,沒有回過一次家。現在老爸有了伴兒,在她離家後,至少有那麼一個人陪着他。
一夜無眠,翌日黛玉起得很早,今天就要正式拜見元容了,以一個女兒的身份。
黛玉今天一身大紅,看起來就像個喜娃娃一般。父親大喜,黛玉自然也要妝扮得喜慶一點。
聽丫鬟回報說父親和元容已經起牀了,黛玉就帶着雪裡紅妝的下人往東院而去。今天是新主母上任的第一天,林府的奴才們自然是要前往拜見的。
去到東院的時候,林如海和元容已經洗漱好了,黛玉看元容臉上春意正濃,就知道昨晚老爸好事成了,不由得就衝着老爸擠眉弄眼了一番,看得元容羞紅了臉。
林如海上去擰了擰她的臉,“小壞蛋,做什麼鬼樣子?”
黛玉就扭着身子向元容求救,“孃親救命,爹爹欺負我……”
元容羞得躲了進去,黛玉就看着父親嘿嘿的笑了出來。
過了好一會兒,元容才整理好臉上的神色出來。李嬤嬤端了茶水進來,對林如海說:“老爺,已經準備好了,您看?”
林如海扶着元容走到主位上雙雙坐好,說:“開始吧。”
黛玉就走上前跪下,給林如海磕了三個頭,李嬤嬤把茶碗遞過來,黛玉接了雙手舉過頭,“爹爹請喝茶。”
林如海接過茶水喝了一口,對黛玉道:“玉兒一年大似一年了,往後就跟着你孃親學學管家理事的本領。”
黛玉答應了,又接過一盞茶雙手舉過頭,笑盈盈的說:“孃親請喝茶。”
元容臉上帶着羞紅和喜悅,接過茶水喝了一口,從丫鬟手裡接過一個匣子遞給黛玉道:“這是給玉兒的禮物,看看喜不喜歡。”
黛玉打開一看,竟是一套粉色水晶製成的首飾,額頭上滴下一顆大大的汗珠,怎麼最近盡收些粉色首飾了?不過這套粉色水晶顏色很純正,沒有一絲雜色,通透得很。頭飾、耳環、項鍊、手串以五瓣梅爲主打,看上去甜美可人。
黛玉衝着元容甜甜一笑,“謝謝孃親,玉兒很喜歡。”
黛玉起身後坐到左側首位,接下來就是府裡的奴僕們上來拜見新主母了。
除了常年留守京城老宅的那部分僕役外,其餘從揚州過來的對元容都是極熟悉的,他們都清楚元容的品性爲人,對於自家老爺迎娶了出身高、品行佳的女主人,都是打心眼裡歡喜。
大清朝的奴才是沒有任何人身自主權的,任由主子打罵、發賣,都不能有二話。所以,做奴才的,就希望遇到個寬和的主子。因此,林家和張家聯姻,最高興的恐怕就是那些奴才了。
林如海率先發話,“以後內院的事就由太太拿主意,各處的鑰匙也全部交一份給太太,庫房也一樣,家裡所有的地契也交由太太保管。太太吩咐下去的事,要是有人膽敢陽奉陰違的,全部發賣出去!”
底下跪着的奴才們心裡都是一凜,看來老爺是很看重新迎娶的女主人,這是在敲打他們呢。那有些小心思的都把苗頭壓了下去,恭恭敬敬的應諾。
感受到林如海對她的尊重,元容心裡是極感動的,她笑着說:“你們都是林家的老人兒了,老爺和我都是極看重極信任你們的。這裡大部分人都是熟面孔,也是知道我的爲人的。只要你們踏踏實實的做事,對林家忠心不二,老爺和我都不會虧待你們的。”
元容話音剛落,李嬤嬤就站出來說:“太太有賞,府裡上下人等賞月銀雙份。”
多拿兩個月的月銀,衆人都喜笑顏開的謝了恩。有林如海撐腰,又有銀子開路,再加上元容孃家又很有實力,絕大多數奴才都心悅誠服,有心討好了新主子,以圖得到新主子的重用。
不過,也有例外……
燭影搖曳,昏黃的燈光下,一個衣着比較光鮮的老婦人就着燈光縫製着衣裳。看到自家老頭上了牀,伸手推攘了一把,“她爹,你覺得這個太太怎麼樣?”
老頭子躺下去,扯過被子蓋上,“什麼怎麼樣?你今天不也看到了嗎?是個厲害的。”
老婦人也沒心思縫製衣裳了,往老頭身邊靠近了一點,低聲說:“和前頭那位比呢?”
老頭子搖搖頭,“能比前頭那位還厲害的,估計少,這位手段應該沒那麼狠。”
老婦人極興奮的又推了老頭子一把,“那你說咱閨女這回應該能熬出頭了吧?”
老頭子就瞪了她一眼,“太太才新婚你就想這個,哪個女人受得了這個?你還是消停點吧!要我說,林豐就不錯,他家老子現在負責牙膏牙刷生意,林豐也跟着歷練,往後肯定是接他老子的班。咱閨女嫁過去做當家奶奶豈不是好?揚州那幾個姨娘前些年過着什麼樣的日子你又不是不知道,還巴巴的把閨女湊上去做小?”
老婦人在他胳膊擰了一下,“咱閨女伺候了老爺這麼些年,論情分,那些姨娘哪個比得上?況且,咱閨女的心思也是放在老爺身上的。”
老頭子翻個身側過去,“你們就一廂情願吧,老子要睡覺了。”
老婦人恨鐵不成鋼的在他身上重重的拍了兩下,到底還是睡下了。夜裡,做了個夢,夢裡女兒如願當上了老爺的姨娘,第二年就生了個大胖小子,過幾年,太太像前頭那個太太一樣去世了,老爺就把女兒扶了正。
老婦人在夢裡笑得合不攏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