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家東府。
賈母在鴛鴦、鳳姐兒的攙扶下,逛了圈寧安堂。
王夫人微笑道:“和當年倒是大不同了呢。”
賈珍當家時,曾在此宴請過西府親長,王夫人曾來過。
平兒身份到底還低,又有賈母在,因此沒有上前,倒是尤氏爲東府大奶奶,這會兒上前笑道:“嬸子,琮兄弟是沙場征戰的大將軍,自然喜歡開闊些。當年我們爺……當年那些繁雜的物什,都讓琮兄弟給撤了。”
王夫人微笑頷首,沒再多說什麼,賈母卻忽然頓住了腳步,回眸看向尤氏,面色嚴肅道:“珍哥兒媳婦,如今和從前不同了。這裡也不再是寧國府,天家傳旨除爵,將這裡賞賜給了琮哥兒,那便是琮哥兒的產業,連我這個老太婆都眼饞不得。你以後也不要再提以前如何如何了,這二年來我冷眼旁觀,原想看看他如何待你們。若換個人,多半就在後面修個庵堂,讓你們禮一輩子佛了,琮哥兒能待你們如故,月例銀子和一應供給都不怠慢,你要知足。”
此刻這裡除了寶玉、賈蘭全是內眷,寶玉不用當是男人,他自己也不當自己是泥做的臭男人。
賈蘭還小,所以內宅說話方便些。
賈母幾乎赤果果的警告尤氏不要在東府翻浪,不要懷念以往做東府當家太太的時光,讓尤氏面色登時臊紅,連連請罪。
見她惶恐,賈母面色才緩和下來,緩緩道:“我並不是偏向那孽障,只是這種事理不清,最是犯忌諱,也容易起蕭牆之禍。你能本本分分的,他就不會慢怠你們。他若敢欺負你們,我都要爲你們做主。但既然他沒有慢怠你們,你們就要守好自己的本分。如此纔是長久之道,記下了麼?”
一番敲打後,尤氏和秦氏一起領命。
賈母、王夫人和薛姨媽都格外看了眼顏色愈發出落的嬌豔動人的秦可卿。
都是過來人,也都是當家太太,知道這樣的絕色對家裡爺們兒有怎樣的吸引力。
只看看現在寶玉不時往人家臉上瞅時,目光中的癡迷樣子就知道了。
不過……
在她們看來,賈琮應該還是好的。
雖然聽說也收了平兒、晴雯幾個,可這幾個都是當年就跟着賈琮的老人了。
除此之外,再沒聽說賈琮收房哪個。
以他現在的身份地位,多少公候府第想要將姑娘送進賈家來而不得,他能做到這一步,殊爲不易。
相對之下,寶玉雖然好像只收了襲人一個,但他貪花之名,似乎舉世皆知……
當然,看看寶玉現在這個德性,倒也沒冤枉他。
只是……這種事從來都不會將板子打在哥兒身上。
大家子的哥兒,貪吃一點本是天經地義之事,何況寶玉並未貪吃。
都是狐媚子不正經,引誘的哥兒往邪路上走。
因此,賈母再看到寶玉已經開始傻乎乎的往秦可卿身邊挪動時,便乾咳了聲道:“秦氏面色不大好,下去歇着罷,不用跟着站規矩了。你年紀輕輕,寡婦失業的,自己多保重身子。”
此言一出,旁人皆是一怔,王夫人則小聲提醒道:“老太太,蓉哥兒還活着呢。”
賈母:“……”
這一丟臉,賈母愈發膩味,原本還挺喜歡顏色極好的秦氏,可現在卻不喜歡起來。
還是尤氏伶俐,忙對垂下臉面色蒼白的站在那的秦可卿道:“老太太這般體諒你,還不快謝過了下去?”
秦可卿只能屈膝一福後,轉身離去,身影孤單。
見她如此,一旁心思靈慧的寶釵、黛玉、湘雲、探春等人無不紛紛皺起眉頭,瞥了眼悵然若失的寶玉,不再理會。
她們自然瞭解寶玉,並非是起了淫.邪之心,只是單純的喜歡靠近生的好的女孩子。
可是他這幅做派,卻牽連的人家被當衆排斥,驅離出去,就實在可恨了。
賈母等人在尤氏的引路下,轉了遍東府內宅。
儘管有平兒再三懇請,並言是賈琮交代,請賈母暫居寧安堂,然而賈母哪裡肯?
老太太不耐煩道:“我們被那孽障誆着來此暫住幾日,豈有佔了主堂之理?我也不稀得住他的地兒。只在這邊留三天,無論如何也要回去的。”
說罷,又對黛玉道:“走,領我們去你的院兒看看。我還沒見過你這好兄長給你安排的什麼樣的院兒,要是不好,趕明兒和我一道回去!”
衆人好笑,隨着黛玉一起往她住的小院兒走去。
……
看着四盞燈籠將一座靜謐的小院兒籠罩,幾株冬梅凋零,卻有幾束青竹翠豔,頗爲不俗,賈母微微頷首。
兩個守夜的婆子恭敬的打開木門後侍立兩旁,四個才總角的小丫頭子亦乖巧的拜倒在抄手遊廊邊。
賈母等人含笑入內。
沒有去驚擾林如海,一行人直接往黛玉閨房而去。
入目處依舊是滿滿當當的書卷,一張黃花梨喜鵲石大案上,筆海如林。
賈母打量的卻是黛玉房內的古董和家俬陳設,看到了屋內的纏枝牡丹翠葉薰爐,牆角大荷葉式粉彩的花瓶,牀榻邊花梨木九屜梳妝檯,和豔麗的織錦多格梳妝盒,俱是上品,不由暗自滿意點頭。
王夫人和薛姨媽也會指着某物,說是江南名品。
姊妹們則嘻嘻說笑着觀看黛玉從江南帶回來的藏書,唯有鳳姐兒似笑非笑,走到榻邊,趁着衆人不注意,悄悄伸腳,將一雙男人的靴子,踢進了牀下……
留意到這一幕的黛玉,俏臉登時漲紅,驚駭的看向鳳姐兒,卻見鳳姐兒得意的衝她作怪一笑,坐在了牀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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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剛一坐下,就被賈母喝道:“快快起來,你如今也是寡婦失業的,豈有坐姑娘閨牀的道理?”
王熙鳳聞言,差點一口老血噴出!
黛玉則去看寶釵等人,見她們並無所覺,只憐憫的看向王熙鳳,心頭一鬆,輕輕喘了口氣……
……
“嗯?你怎在這?”
賈琮自前廳折返後宅,因不放心,故自外圍巡視了圈,卻在一處穿山遊廊下,看到了秦可卿一人獨倚欄杆,舉頭望月。
秦可卿亦沒想到賈琮此時會出現在此,想起之前暗室內的旖旎,俏臉登時暈紅,起身福下,糯軟清幽的聲音請道:“三叔叔安……”
今夜夜色並不好,白日裡的雲雖散去大半,但依舊留下一層薄薄卻不肯散去的雲層,遮的月色朦朧……
賈琮和秦可卿手裡都只一盞不大的燈籠,賈琮的提在手上,秦可卿的卻輕輕掛在廊下。
燈籠暈開,暈圈不大,正好籠在秦可卿周遭。
便是一副極美的夜下美人圖。
賈琮目光中沒有什麼閃躲,正大光明的欣賞了片刻,又微微皺眉問道:“怎你一人在此?老太太她們呢?”
秦可卿聞問,輕輕垂下螓首,一縷青絲垂落眉間,聲音中帶着稍許落寞,道:“老太太憐我孤苦,寡……寡婦失業……便讓我一人先回來歇着了。”
賈琮聞言卻有些不厚道的笑出聲來,道:“她老人家還嫌你寡婦失業?她自己……咳咳。”
到底不恭敬,賈琮未說完,就收了口。
但這膽大之言,也讓秦可卿明眸一怔,脣齒微張,凝視着賈琮。
見賈琮微微有些窘異,忽地美眸彎起,燦然一笑。
這一笑,卻似讓暗夜生輝,明媚動人。
然而見賈琮俊秀的面上,帶着淺笑看着她,不知想到了何處,秦可卿臉上的笑容卻漸漸斂去,幽幽的美眸中,閃過一抹悽然,黯淡了下去。
賈琮見之眉尖微挑,問道:“可是思念賈蓉了?你放心,等忙完了這陣,我會向天子請旨……”
“並不是呢。”
秦可卿擡起頭,看向賈琮輕聲苦笑一聲,道:“我與他,雖仍有夫妻之名,卻早無夫妻之義。當初……”
只言至“當初”二字,秦可卿便再也說不下去了,兩行清淚落下,只怔怔的看着賈琮,千種委屈,盡在眸中。
月下涼夜,世之孤人,願君能知……
幸而,賈琮微微頷首,目光溫潤道:“這些事你都不必再說,家裡人也都知道,此事錯不在你。賈珍無德、賈蓉無義,怎能讓你揹負罪名?賈家不會顛倒黑白的。”
“叔叔!!”
秦可卿糯軟的聲音中帶着感激,眸眼閃動的看着賈琮,上前半步,靠近些後,再度屈膝拜下。
數次叫起,秦可卿只顫着身子伏地哭泣,哭聲中宣泄着積攢了太久的委屈和冤意。
無奈,賈琮只好親手握住她的削肩,微微用力,將她攙扶而起。
只是這一扶起,秦可卿卻忽然投身於懷,讓賈琮軟玉滿懷間,也意外一怔。
這麼大膽麼?
他哪裡知道,此刻秦可卿一顆心差點沒跳出來。
她雖心中存了些想法,畢竟,如今她整個世界就那麼大點方圓,而這個世界裡,也只有賈琮一個男子,還如此出衆。
但饒是如此,她也不至於這般大膽。
是她方纔聽賈琮體諒她之難處,洗去她的冤屈,心神激盪下,哭的太狠,跪的也有些久,這一起來,腿下不妨,絆了一下,就陰差陽錯的撲進了賈琮懷中……
她本是想趕緊離開,可是……
許是賈琮突然“遇襲”後爲了護住她,反手攬住了她的腰……
就是尋常女子,纖腰也是碰不得的。
男人的頭,女人的腰,能看不能碰。
除此之外,還有一樁外人萬萬不會知的事,身量欣長的秦可卿腰下處,竟是她極敏感之處……
本就春衫薄,此刻被賈琮微微泛着涼意的手撫在那,偶有摩挲……
一瞬間,秦可卿近乎悲鳴的咬着脣角呢喃一聲:“叔叔啊……”
感覺到懷中美人幾乎化在了身上,賈琮一臉的懵然。
他非初哥,怎會聽不出聲音之異樣?
可越是如此他越覺得神奇,難道他果真到了潘安、宋玉復生(屋涼穿越)的境界了麼?
感受着懷中微微顫慄的嬌軀,和伏首在他脖頸間的吞吐喘息,賈琮看着天上不知何時露出雲層一輪皎月,眼神無語。
這到底是,怎麼了?
ps: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堆出於岸,流必湍之。我帥於人,衆必非之。古人誠不欺我……
頑笑話不多說,說一下秦可卿。這個紅樓第一美人,其實有些說不透的。我不能斷定她和賈珍是不是兩情相悅,或是被脅迫後兩情相悅,而後淫喪天香樓。但從她閨房中的陳設佈局來看,都是古往今來的淫.奔女,未嘗不是一種暗示。當然,也不能說她就是蕩./婦,畢竟紅樓正文裡對她的描寫絕大多數都是正面的。所以給她的定位,應該是一個沒有受到太多封建禮教約束壓制,敢於主動或是被迫接受幸福或者是性福的正經女人,畢竟,她並沒有濫情。這個人設比較複雜,我自己都拿捏不準。唯一肯定的是,她肯定不是被禮教薰出來的“安分”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