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燈謎

賈蘭正在房裡溫書備考,李紈在外廳的榻上眯着眼躺着。忽然一個丫鬟從賈母那兒來,說是請蘭哥兒去猜燈謎。

原來這日,宮裡的賈元春差一個小太監送出一個燈謎來,命大家去猜。小太監此時就在賈母后院的上房,手裡拿了一盞四角平頭白紗燈,專爲燈謎而制,上面的一個燈謎就是賈元春出給大家猜的。

賈寶玉和林黛玉原本就住在賈母的後院,而薛寶釵、史湘雲、賈迎春和賈惜春四人聽說,也忙地來至賈母上房,衆人都爭看亂猜。

小太監的意思是,猜着了不要說出來,每人只暗暗的寫了,一齊封送進去,候賈元春自驗是否,之後每人也作一個燈謎,送進宮去給賈元春猜。

眼前只有六人,小太監覺得少了,讓多叫些府裡的哥兒姐兒一起來猜。賈母心想,這興許是賈元春的意思,試試家裡弟弟妹妹們的才智,於是命幾個小丫鬟分別到府裡各屋去請人,趙姨娘屋裡的賈環,李紈屋裡的賈蘭,王熙鳳屋裡的賈大姐,以及邢夫人屋裡的賈琮等等。

不想,從王熙鳳屋裡回來的丫鬟回道,大姐兒前幾日病了,仍然不見好,正請大夫診脈。賈母聽了,便命人把王熙鳳的婆婆邢夫人給叫了來。然而,去請的人半天也沒有來回。邢夫人不出現,賈母只能又讓人去把王夫人給叫來了,問問怎麼回事?

王夫人解釋道,因爲怕老太太擔心就沒有說,症雖險,卻順,倒還不妨,早已打掃了房屋,眼下供奉着痘疹娘娘也已十二日,鳳丫頭打點鋪蓋衣服與賈璉隔房,又拿大紅尺頭給嬤嬤、丫頭親近人等裁衣裳,且打掃淨室,款留兩位醫生,輪流斟酌診脈下藥,十二日沒放家去了,今日大姐毒盡癍回,諸事都妥了,今晚就領着王熙鳳和平兒送了娘娘,請老太太不必擔心。

老太太聽了滿意地點點頭,又命王夫人今晚一起好好送了娘娘,待祭天祀祖、還願焚香、慶賀放賞之後,帶着鳳丫頭再過來後院一起熱鬧熱鬧。王夫人領了命,忙地退出了賈母的後院。王夫人走後,邢夫人姍姍來遲,賈母也懶得跟她多說話了,便沒讓她進屋裡來。

賈母派去請賈蘭來猜謎的丫鬟來到了李紈的屋裡。李紈聽了來意,心想,老太太平日極少待見蘭哥兒,今日爲何派了一個小丫鬟來請,想來定是賈元春要大家一起猜謎,老太太想讓賈蘭過去湊個數罷了。

既然老太太並非真把蘭哥兒當個正經,李紈便想着把今日之事儘量敷衍過去,畢竟過不多久,賈蘭就要參加縣試,若是今日過去猜謎,少不得又要耽誤一日的工夫,再說猜謎對考試無益,老太太院裡的幾乎都是沒讀書的姑娘,獨一個賈寶玉是個爺卻又厭倦讀書考試,李紈並不想讓賈蘭花時間去應付他們而耽誤了自己。

如此想過之後,李紈讓丫鬟先回去,她再問問賈蘭是否願意。丫鬟走後,李紈來到書房,問了賈蘭是否想去賈母的後院猜謎。

果然,賈蘭對猜謎之事並無興趣,且忙於溫書備考,並不像因爲這些事情而喪失了考前的緊張感,可是,既是賈母親自來請,若是不去只怕會令老太太不悅。

於是,賈蘭提議李紈代替自己去猜謎,反正李紈在屋裡也是清閒無聊,去了既能湊個熱鬧,又能替代賈蘭湊個數。李紈想想也是,於是把賈蘭留在屋裡書房,自己帶着丫鬟去了賈母的後院。

去趙姨娘屋裡請賈環的丫鬟來回,說賈環等會兒就會過來。然而,賈環並沒有直接到賈母的後院來,而是先去了李紈的屋裡,找了賈蘭。此時,李紈已經去了賈母的後院,並不在屋裡。賈環如入無人之境,徑直來到了賈蘭的書房,見到了賈蘭。

賈母喊他去猜謎,賈環卻來找賈蘭,所謂何事呢?原來,賈環確實對猜謎有興趣,且自己也作了一個燈謎,但不知是否妥當,於是來找賈蘭問問,做個參謀。

賈蘭只見賈環的燈謎寫道:大哥有角只八個,二哥有角只兩根,大哥只在牀上坐,二哥愛在房上蹲。賈蘭看了,心中一笑,心想,這個賈環呀,連作個燈謎都要針對賈寶玉,想來燈謎裡的大哥便是賈寶玉,而二哥則是賈環爲表現志氣的自喻吧!

賈環見賈蘭一言不發,卻又嘴角上翹微微一笑,覺得有戲,忙問如何?賈蘭也不多言,只說不錯,是個不錯的燈謎。賈環於是一陣欣喜,知道賈蘭不喜歡湊熱鬧,也不拉他一起了,自己一個人雄赳赳氣昂昂地來到了賈母的後院。

李紈、賈環和賈琮都到齊了,衆人紛紛猜測賈元春的燈謎,是一首七言絕句。寶釵覺得並無新奇,一見早猜着了,但口中卻少不得稱讚,只說難猜,故意尋思。寶玉、黛玉、湘雲、探春四個人也都解了,各自暗暗的寫了。李紈、賈環和賈琮一齊各揣心機猜了,寫在紙上。然後,他們各人又拈一物作成一謎,恭楷寫了,掛於燈上。

賈蘭雖未來,但賈母見李紈親自來了,也很滿意,畢竟賈元春差來的小太監並沒有指名道姓要誰來猜。李紈徵得賈母的同意,在作的燈謎上如實寫了自己的名字。

太監去了,至晚出來傳賈元春的諭。原來,賈元春的燈謎,只有賈迎春和賈環沒有猜中。太監將頒賜之物送與猜着之人,每人一個宮制詩筒,一柄茶筅,獨賈迎春和賈環二人未得。賈環覺得沒趣,又聽小太監說,賈元春也沒猜賈環作的燈謎,只問賈環謎底是個什麼。賈環只得告訴太監,說大哥有角只八個且只在牀上坐,是一個枕頭,二哥愛在房上蹲且有角只兩根,是一個獸頭。衆人看了,大發一笑。太監記了,領茶而去。

果然如李紈所料,這燈謎猜得沒完沒了了,賈母一發喜樂,命速作一架小巧精緻圍屏燈來,設於堂屋,命他們各自暗暗的做了,寫出來粘在屏上,然後預備下香茶細果以及各色玩物,爲猜着之賀。

王夫人和王熙鳳送了供奉十二日的痘疹娘娘,便到賈母后院來熱鬧了。賈政朝罷,也來承歡取樂。上面賈母、賈政、寶玉一席,下面王夫人、寶釵、黛玉、湘雲又一席,迎春、探春、惜春三人又一席,地下老婆丫鬟站滿,李紈和王熙鳳二人在裡間又一席。

至晚,賈蘭在書房裡備考的認真,不想忽地又有人來請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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