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便到了七月,林燁是七月初三的生辰,正是大熱的時候。因爲這一日他要當值,並不能如往年一般安生過生日。因此,只與黛玉林燦說好了,到時候吃上一碗長壽麪,取個吉利意思就罷了。
這一天天色熹微,林燁便已經起來了。外頭大丫頭白薇紫荷兩個等着伺候。聽見裡邊的聲響,忙都進來了。見林燁已經自己挽起了錦帳,身上衣裳還未換過,只穿着雪紗的寢衣,兩眼還帶着寫迷瞪。
白薇紫荷互看了一眼,都走過去,福了福身子,笑嘻嘻道:“給大爺道喜,又長了一歲呢。我們也討碗壽麪吃。”
林燁打了個哈欠,卷着袖子笑道:“一口面也值得爭?白日裡姑娘那裡也是要預備的,還能少得了你們的?”
說話間白薇喚了小丫頭端水進來,又拿了香皂布巾等物,伺候林燁洗漱。紫荷便過去開了櫃子,將熨平疊好的官服拿了出來。
林燁且不急着換上官服,只穿了平日裡的一件衣裳,先行挽好了頭髮,往後邊院子供奉着林如海夫妻靈位的佛堂裡來。
對着父母的靈位恭恭敬敬地磕了頭,再擡起頭來的時候眼中已經有了溼意。他來此十數年,從襁褓中的嬰兒,到十二歲林如海身故前,無論父親還是母親,一直都是疼愛有加。念及往日裡父母養育之恩,教導之情,如今卻是天人一方,再不可見,饒是他歷經兩世,也忍不住心內一酸,險些掉下淚來。
起身上前,用袖子輕輕拭着牌位,低聲道:“爹爹,娘,你們放心罷。姐姐就快要出閣兒了,燦兒我也找了個不錯的師傅幫着開蒙。再過兩年,或是送他去翰文書院,或是送到義父那裡跟着學。總之,姐姐弟弟,我都會好好兒地護着。你們在天之靈,保佑我們姐弟罷……”
絮絮叨叨說了一會兒,才走出了佛堂。看看天上的魚肚白,又裂開嘴笑了。自己何時變得這麼多愁善感了?回到自己屋子,早有兩個婆子提了食盒進來,白薇便洗了手,親自將食盒裡的飯一一擺好。
林燁看時,卻是一大碗熱氣騰騰的長壽麪,上邊兒飄着星點油花兒,湯色清亮,潔白如玉的面,青蔥翠綠的小菜心,胖胖鼓鼓的荷包蛋,讓人看了食慾大開。另有四樣小菜配着,一樣蔥油筍絲,一樣雞腐蛋卷,一樣香滷豆乾,一樣紅油藕丁,都是素日裡林燁愛吃的。
將一碗麪都吃乾淨了,林燁猶覺不足。他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再加上還存着一個長高長壯實一些跟徒四一較長短的心思,故而每日裡吃飽了不算,還得另加些點心。
白薇抿着嘴笑,又從食盒裡端出兩盤子點心。林燁就着小菜又往肚子裡塞了一個芝麻卷,一塊兒千層糕,才抓起桌子上雪白的絲帕擦了擦嘴。
“大爺,昨兒姑娘說了,今日請大爺散了值就回來,別在外頭耽擱了。姑娘和二爺一塊兒給大爺過生日呢。”
紫荷一邊兒伺候他換上官服,一邊兒輕聲道。
林燁點點頭,忙忙地出了院子。外頭林勝早就帶人備好了車,見他出來,都忙迎上來,行禮拜壽。
林勝是林如海手裡留下的老人兒,林燁忙避開了一些,笑道:“勝叔要折煞我了。我還小呢,這大禮可受不得。”
林勝等也都明白,年紀小的主子過壽,下人的大禮一般都是不受的,恐怕折了福分。因此也都只笑着一拱手一躬身就算了。林勝上前打起車簾子,親自護送着小主人往翰林院裡去了。
熬了一日過去,待得晚間回府的時候,黛玉和林燦已經等着了。
林燦撲過來叫道:“哥哥!”
這孩子如今是吃得多長的多,才六歲,身條卻比同齡的孩子要高上半個頭。因爲去年開始,林燁給他請了個武師傅,每天也是早起練上一練拳腳。照林燁的話來說,就是沒指望練出什麼名堂,不過壯壯身子總是好的。林燦的性子也不知道隨了誰,對學武倒還真是挺喜歡,從來沒叫過一聲苦。一段時間下來,手腳上還真的長了不少力氣。
這麼往前一衝,便撲進了林燁的懷裡。林燁往後一仰,險些摔倒。忙扶住了林燦,皺着眉頭捏了捏他的鼻子,“沒個正人形兒。這要是沒接住你,還不得衝到外頭摔倒了?”
黛玉含笑道:“燁兒,你別理會他。先去換了衣裳。大熱天的,我們在家裡也是有些個受不得呢。”
這話倒是真的,今年的天氣格外的熱些。林府裡存了不少的冰,再者城外一個莊子也建有極大的冰窖,用冰並不用顧及不夠。不過,冰盆擺的再多,作用也是有限。
林燁擡起袖子來聞了聞身上,笑道:“我這一天竟是出了不少的汗,身上現在還黏糊糊的呢。”
翰林院裡除了後邊的藏書閣,前院兒裡不能種植高樹茂竹,只是在甬道兩旁擺着不少的盆栽。樣子雖是好看,卻是不能遮陰。
每年到了這個時候,翰林院裡本來也有些用冰的份例。奈何人多冰少,也抵不了什麼用。今天后半晌開始,天色漸漸轉陰,原本十分的燥熱竟是變成了悶熱。林燁怕熱,翰林院當值又要衣衫嚴整,更是覺得難熬,裡邊穿的冰綃製成的中衣竟一直是溼乎乎的。
黛玉道:“我看這個天兒,要憋着一場好雨呢。你快先回去,好生洗洗,也鬆快鬆快,然後再出來。”
林燁答應了一聲,便欲回自己的院子。林燦纏着跟了過去,趁着哥哥洗澡的時候,也三下兩下把自己脫光了跳進浴桶。
等到都洗好了穿上家常的衣裳,天色已經黑了下來。外頭依舊悶熱着,聲聲蟬鳴攪得人心裡有些莫名的煩躁。林燁領着弟弟,來到花廳。這裡已經擺好了酒菜,黛玉正坐在那裡看書。見了兩個弟弟,大的一個身姿清瘦,眉目清朗,很有幾分當年父親的氣韻;小的一個生就一張白嫩的臉蛋,烏溜溜的眸子靈動非常。
姐弟三人按次坐下,便有今兒沒來得及過來上壽的下人上來行禮。林燁一一謝過賞過,纔算踏實坐下吃飯。
黛玉親自給弟弟佈菜,笑道:“這都是我今兒叫人特特做來的,你嚐嚐味道如何。你的壽麪我們卻是都吃了,晚間便沒有預備。倒是你,今兒也沒得好生休息一日,後日休沐如何安排?”
林燁手上的筷子精準地夾起一塊兒胭脂鵝脯塞到林燦嘴裡,“後日我出城一趟……”
說起來心裡難免有些個窘迫,他原本是跟徒四約好了,一同往別院裡去的。只是,這話可怎麼對姐姐說?只得編謊話,“……去瞧瞧咱們莊子和別院裡可有事情。”
黛玉一向不管他在外邊如何,當下點點頭,“既是這樣,當心些。天氣熱,別騎馬了——仔細路上中了暑。叫人套了車,車上多擺兩個冰盆,也就涼快了。”
林燁難得老臉一紅,忙搓了搓臉蛋,訕笑着答應了。
“哥,你怎麼了?”林燦含着筷子,好奇地看着自家哥哥的臉,怎麼紅了呢?
“我熱。”林燁很不道德地蒙了小孩子一把。
黛玉卻是信以爲真,只當他是出去當值一日確實着了暑氣,忙叫人上了冰鎮酸梅湯,又囑咐林燁吃飯後趕緊去歇着。
等到林燁躺在了牀上,自己想想都覺得啼笑皆非。一時也睡不着,索性起身從書案上拿了話本來看。外邊蛙聲陣陣,屋裡昏黃一片,夏夜,並不寂靜。
外間的自鳴鐘響了,林燁仔細聽着,卻是快到了子時。自己的十五歲生辰,就快要過了。
心裡莫名地感到一陣失落——如今徒四辦差是一件接一件,平日裡忙得不得了。前兩年那般時時能追在自己身後的情景是越來越少了。況且,他自己也得要去當值。算起來,兩個人雖然偶爾能見面,卻是連好生說話的機會都沒有。
平日也就罷了,今兒是自己的生日……晃晃腦袋,林燁覺得自己好像成了個男型怨婦。腦補了一番自己哀怨地摟着心口眼淚汪汪對着徒四喊“君當如磐石,妾當如蒲草”的樣子,忍不住“噗”的一聲笑了出來。
夜間已經關上的窗戶忽然被推開了些許,林燁睜大眼睛看着那道縫隙越來越大,直到露出一張含笑的俊臉。
徒四好笑地看着林燁呆呆的表情,手一撐窗臺,利落地翻身進來,輕聲道:“我來了。”
這算是,半夜私會?
林燁滿頭黑線。
“幹嘛這會子過來?好好兒的,算什麼事兒啊?不是跟你說了別這麼着麼,叫御史知道參你的摺子管保壓塌了皇上的金龍大案!”
一句一句的,都沒給徒四說話的機會。
徒四一把將人扯進懷裡,輕笑道:“小沒良心的,爲了騰出一兩日功夫來,我這一程子忙到手腳朝天了!想不來,可這是你的生日不是?想着好歹跟你一塊兒過,你就這麼數落我?”
林燁撇撇嘴,一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挑眉笑道:“幹嘛?來給我祝壽帶了什麼東西來?”
“……”徒四一怔,“還要壽禮啊?”
在伸手摸了又摸,眼見林燁似笑非笑看着自己,從懷裡掏出一樣物事,攬着林燁給他掛到脖頸上,卻是一枚小巧的玉佩。
玉佩上半月形,上頭也沒有雕着什麼繁複的花紋,只簡簡單單的幾筆勾勒出雲紋。觸體卻是沁涼,應是上好的寒玉所制。
從自己衣襟裡也掏出一枚,徒四摟着林燁坐下,低聲道:“這是當年我母后留下來的東西,本來是一隻整體的。我親自改的,你一半,我一半,咱兩個合在一起,纔是一個圓。”
林燁想笑,這廝若是在上輩子,絕對是個泡妞的高手。聽聽着情話說的,自己不感動都難啊!
擡起臉來,看着徒四眼中帶着的疲憊之色,林燁忍不住心裡一熱,主動地勾下他的臉,在那張薄薄的嘴脣上觸碰了一下,喃喃道:“後日,我們一起去別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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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裡的網絡一直不行,這是在對門大姑姐家裡發的。因爲白天的時候有兄弟學校的校長和副校長來我們那裡聽課,所以忙了將近一天。我家裡的小區寬帶通這兩天上網十分費勁,無線連接總是顯示一個歎號。已經找售後裡修理,售後答覆是一兩天內來。我在後臺請了三天假,如果修好了網絡會提前發新章節。妹紙們可以後邊一起看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