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名侍女喜兒忙笑着打圓場道:“這丫頭性子魯莽,你們別介意,不知你們還要玩多久?”
紫鵑想了想道:“我們纔來,正玩得高興,怎麼也得過會子才走。”
喜兒“哦”了一聲,面上現出一抹失望。紫鵑不解,問:“你們也想玩嗎?我們可以借給你們一個漁罾。”
翠兒撇撇嘴道:“我們不玩那個,怪髒的,我家姑娘是來這池邊吹簫的。”
“吹簫?”紫鵑和春纖皆是一臉詫異,問,“你家姑娘不是夜裡吹簫嗎?我們每天夜裡都是聽着你家姑娘的簫聲入眠的。”
喜兒解釋道:“你們有所不知,我家姑娘愛簫如命,不但夜裡練簫,白日裡也要尋個清靜的所在練簫,就比如這池邊就是個最佳所在,既清幽,吹出來音色也美。”
“既如此,那就請你家姑娘趕緊練吧,我們保管不打擾。”紫鵑笑道,就要招呼黛玉去玩魚。
翠兒忙道:“不急,我們等你們走後再練吧,因爲方纔林姑娘坐的那塊石頭就是平日裡我家姑娘坐的那塊,我家姑娘有個習慣,一旦認定了哪塊石頭,絕不會更換……”
“這樣啊!”紫鵑一臉爲難地看向黛玉。黛玉早在旁邊聽了個真切,不覺微微一笑道:“不過是塊石頭,有什麼打緊,我正好有些累了,想到下游去走走呢,乾脆讓出來給妹妹坐吧。”說完,便吩咐春纖把漁罾收起來。
春纖好大不情願,可又礙了對方的身份,不好說什麼,只得把漁罾都收了起來。黛玉回身同周海棠告辭,周海棠很是有些不好意思,忙道:“怎麼好意思讓姐姐給我騰地方呢,我不急,等姐姐玩盡了我再練也不遲。”
黛玉忙道:“是我自己乏了要去走走,跟妹妹沒有關係,妹妹儘管練吧,我們這一路走下去還能一飽耳福。”說罷,便招呼了紫鵑和春纖,幾人提着漁具慢悠悠地順着溪流的方向往下游走去。
幾人走了一段距離,琢磨着後邊的人聽不到了,春纖方抱怨道:“凡事講究個先來後到,既是咱們先來的,憑什麼咱們要讓路?安國公府的小姐就了不起嗎……”
黛玉笑笑道:“是我自個兒願走的,怪不得她。”
“姑娘爲什麼要走,難道真的玩膩了?”春纖不解道。
黛玉想了想道:“不是玩膩了,是我這人太懶,不願說些沒什麼意義的客套話。尤其不熟識的人,又有些身份的,我更懶得應酬。”
紫娟和春纖這才瞭然,想着這樣也好,既清靜,又躲了是非,也就不再計較,跟着黛玉順着溪流的岸邊悠哉悠哉地往下游走。
溪邊亂石林立極爲難走,幾人走得跌跌撞撞,卻興奮得很,一會兒揀些好看的石子兒鬥着玩兒,一會兒又跑到溪邊捧起水互相潑着玩兒,不大會兒功夫三人皆是水淋淋的,不免又是一通好笑。
簡單打理乾淨,正要一鼓作氣尋到溪流盡頭時,忽聽林中破空聲驟起,緊接着,一支削尖的木箭“嗖”一聲打林中竄出來,直衝着黛玉的頭頂而來。
“姑娘,小心!”隨着一聲驚叫,紫鵑和春纖同時撲向黛玉,黛玉猝不及防,被兩人同時撲倒在地,幾乎同時,那支箭擦着黛玉的頭頂呼嘯而過,嚇得紫鵑一把抱了黛玉的頭連聲驚叫。
隨着這一支箭的落空,松林裡先是一陣安靜,緊接着便響起樹葉的沙沙聲,有腳步聲迅速地朝這邊跑來,黛玉三人皆憋了一肚子火氣,只等着來人出來好好與之理論一番。
腳步聲越來越近,緊接着亂草左右一分,率先露出來的是一張青面燎牙的面具。
“啊!!你是人是鬼?!”黛玉三人再次被嚇得花容失色,連連往後踉蹌幾步。
“姑娘別怕,就是一個人戴了一張面具而已!”春纖率先反應過來,忙搶身擋在黛玉身前,厲聲喝道,“大膽來人,青天白日居然敢裝神弄鬼嚇唬人,還不速速摘下面具來給我們姑娘賠罪!”
腳步頓住,那頭戴青面燎牙面具之人不再向前,卻也不說話,只靜靜立在原地草草打量面前的三個柔弱女子,待看清春纖背後黛玉那張臉並非是自己以爲的那張臉時,方顯出一絲愣怔,隨後眉頭一皺,露在外面的一雙丹鳳眼中劃過一抹不耐煩。
敵人不動,黛玉三人也皆不敢動。畢竟這人打扮怪異,又身形高大,而且還手拿弓弦身背木箭,一身黑色粗布短衣上綠跡斑斑,想必是在這林中奔跑穿梭沾染上的,但這人卻渾不在意,似是早就習以爲常。
黛玉此時也從最初的驚恐中恢復過來,低頭察覺衣裙污了大半,後背、胳膊、手及小腿處有多處擦傷,此時更是滲出了星星點點的血,當下越發氣惱,一雙凌厲的美眸只狠狠瞪着那罪魁禍首。
可惱的是,黛玉等人恨得牙根癢癢,可這行兇之人卻毫不在意,慢條斯理地打她們身邊經過,彎腰將那支木箭揀起,重又插回到背後的劍囊裡,方草草抱了抱拳,敷衍道:“在下方纔瞄準的是隻兔子,不想失了準頭,差點誤傷這位姑娘,請姑娘寬恕。”說完,轉身就要走。
“且慢!”黛玉此次來淨慈庵,原本打算一路隱忍到底的,畢竟爲老太太祈福事大,若爲了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同外人鬧得不快,反倒得不償失。沒想到她越隱忍,反倒越是碰到些不懂事理的,逼得她不得不爆發,要不然她自個兒都過不去心裡這道坎兒!
“還有事?”面具人微一愣怔,不由轉身回望她,一雙丹鳳眼微微眯起,頗爲不屑地打量着她。
面具人越是這樣不屑一顧的樣子,黛玉心中越是氣惱,冷笑道:“我們姐妹三人方纔差點被你所傷,現下你輕飄飄的一句請我們寬恕,就一筆勾銷了嗎?”
“不過是無心之舉,姑娘何必揪住不放呢?”面具人頗爲不快,語氣也越發生硬。
“無心之舉?說得倒是輕巧!”黛玉幾乎氣炸,語氣也早失了耐心。
“不是無心之舉又是什麼?”面具人蹙眉,“難道你以爲我是故意的?”
“是不是故意,你自己心裡最清楚!”黛玉冷笑,“我們姐妹三人一直沿着溪邊走,根本就未看到什麼兔子經過,你卻口口聲聲說瞄準的是兔子,那兔子在哪裡?還有,兔子是傍地而走,你的箭卻是朝着我們姐妹的面門而來,如此天大的破綻,你敢說你不是故意行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