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黛玉雙手抱肩望雨興嘆之時,身後突然有人喊了一聲:“你躲在那裡做什麼?”
黛玉一驚,急忙回頭一看,不是少籬又是誰?
“你……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黛玉尷尬之下,不覺鬆了一口氣。不管怎樣,這傢伙至少不會丟下自己不管。
少籬眼中盛着一團怒火,心裡暗罵這丫頭真不讓人省心,半路偷跑不說,有本事自個兒爬上去也行,可困在這半山腰算怎麼回事?!可無論心中怎樣腹誹,這一次,他卻懶得再同她拌嘴,而是頗不耐煩地爬到她的近旁,將手中的東西放到一旁,朝她伸出了一隻手:“抓緊我,我拉你出來!”
“這……這樣不合適吧?”黛玉看了看那隻伸過來的手,十指修長,骨節分明,可能是常年習武的原因,掌心略有薄繭。再看看自個兒的手,十指尖尖,柔弱無骨,因這些年很少拿針線,倒也將養得細嫩白淨。兩相比較之下,黛玉忽覺有些慚愧,生怕少籬又奚落她好吃懶作無所事事,忙將雙手藏到了背後。
“不合適?”少籬挑眉,一雙狹長的丹鳳眼又一次現出譏諷,“這兩日不合適的事兒多了,還在乎多這一件?”
“你……你不是來救我的,而是故意來氣我的對嗎?”黛玉貝齒輕咬下脣,一抹倔強盡現眼底。沒等少籬反應過來,就猛地起身,擡腳就往外邁。
“小心!!”隨着一聲驚呼,少籬一個箭步竄過來,穩穩托住了她的身子。這時,兩人腳下的石子由於用力過猛開始稀里譁拉往下滾,嚇得黛玉連聲驚叫。
少籬氣得臉都白了,再也忍不住大聲吼道:“不行就不行,逞什麼能?不要命了嗎?!在我面前示個弱有那麼難嗎?!”
“不用你管!”黛玉也上了狠勁,下意識地就要去甩少籬的手。少籬氣得反手捉了她的手緊緊攥在掌心中,緊接着腳尖點地,同時撈過她的身子,縱身一躍便穩穩落到了旁邊的安全地帶。
“林黛玉,我……我就沒見過你這樣倔強的女子!”少籬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抓起地上的包袱就往前走。
黛玉被他這聲“林黛玉”嚇得大驚失色,半晌方緩過神來,而此時的少籬已經又往前走了好遠,黛玉氣得衝前面大喊:“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趕緊回來說清楚!”
“懶得理你!”少籬頭也不回地甩出這句話,繼續往前走。
被人識破了身份的人不自覺地便矮了幾分氣勢。加之方纔那一幕險情,黛玉也是後怕得要命,不自覺地收攏了幾分犀利,變得乖巧柔順了許多。於是,撿起掉落在地的油紙傘,吭哧吭哧地往前追去。
畢竟方纔消耗了大半的力氣,這會子又拼命追了少籬一陣子,黛玉再次累得上氣不接下氣,只得扶着一棵大樹停下休息。
前方的少籬早就料到她會體力不支,一直在悄悄留意着,這會子見她停下來,臉色也不大好看,不自覺地便消了幾分氣,折回來從包袱裡掏出一個水壺擰開壺蓋遞到她面前道:“喝點水,補充些體力。”
黛玉這次學聰明瞭,故意順着他的意思,該示弱的時候示弱,反正她也是真的累得走不動了,索性伸手接過來,轉過半個身子以袖掩口喝了幾大口,然後又遞給他,衝他眨了眨眼睛,笑道:“多謝!”
黛玉突然從一隻渾身帶刺的小刺蝟變成了一隻軟綿綿的小綿羊,還真讓少籬不太適應,眼底的鋒芒瞬間便偃旗息鼓,轉而換上一抹溫和的光,不好意思地笑道:“不必客氣!”話一出口,又似乎意識到氣氛不對勁兒,於是很惡趣味兒地又補了一句,“看看,這樣纔像個女人的樣子嘛,你若早這樣,何苦被我罵?”
“少籬!”黛玉又被拱起了火,一個沒忍住,瞬間原形畢露,學着他的樣子喊着他的名字奚落道,“你還好意思說我沒有女人樣,你也不瞅瞅你自己,動不動就奚落挖苦一個女子,方纔還見死不救等着看我笑話,這樣行事哪裡又像個男人了?”
“你……你簡直不可救藥!”少籬氣得咬牙,轉身就要走開,被黛玉急忙喊住了。
“又有什麼事兒?”少籬不耐煩道。
“我走不動了!”黛玉索性破罐子破摔,“你走得快,煩你先走一步,到庵裡尋我的丫鬟過來接我吧。”
“你想得可真周全!”少籬“哼”了一聲,有心想再譏諷她兩句,可見她的確是精疲力盡,額頭上的汗珠都打溼了碎髮,又順着臉頰往下淌。許是身子還沒痊癒的緣故吧,面色較之上山前又蒼白了不少,看得少籬又升起一股怒火。
罷了,自個兒就是欠她的!
想到此,少籬也顧不得許多,只把手中的紙傘一收,返身在她面前蹲了下來。
“上來,我揹你!”少籬霸道地命令着。
黛玉一驚,忙往後退了一步,斬釘截鐵道:“我纔不要你背,你只要幫我把丫鬟叫來就可以。”
“你傻不傻?”少籬氣得回身瞪她,“孤男寡女的在這林子裡鑽來鑽去,你以爲很有臉嗎?當然,我是不怕的,反正我戴着面具也沒人認識我,可是你呢?想過後果沒有?”
“……”這一招果然正中要害。黛玉一想到庵裡有人看見少籬出現,又到自個兒的院裡叫丫鬟,那情景簡直……黛玉激靈打了個冷戰。
即使如此,黛玉也不想讓他背。細細一想,這一路自個兒有意無意,情願或不情願地已經同這個傢伙有過多次不合適的接觸,若再讓他揹着,她可真覺得過份得沒臉了。
正在以沉默抗議時,少籬卻有些不耐煩了。他擡頭看天,見雨勢仍舊沒有止歇的意思,且天光越來越暗,不覺心急,跺跺腳哀求道:“我知道這樣不妥,可我求你也可憐可憐我,如今我也不想再瞞你,等送你回到庵裡,我還要接着趕回家去,我母親身子抱恙……”
“什麼?你……你怎麼不早說?!!”黛玉方纔還自覺有理得很,這一下就瞬間反轉過來,覺得自個兒簡直就是個千古罪人。可不是嗎,少籬爲了護送自己,耽誤了回家給母親侍疾不說,自個兒還不知好歹地處處跟他作對,這……這簡直就是不可饒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