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有些驚訝,急忙把枕頭也翻過來,還是沒有,又掀開被子找了找,還是沒有,不覺奇道:“咦,明明放這裡的,怎麼不見了?”
一旁的少籬不自然地以拳掩口咳嗽了一聲,黛玉像是突然得到了某種信號一般,轉身看向他,問,“你有沒有看見我換下來的衣裳?”
“我……”少籬一陣窘迫,俊臉憋得通紅,好在有面具擋着誰也瞧不見,但眼中的尷尬卻實實在在地掩飾不過去。黛玉一看他眼神躲閃,瞬間便明白了,大爲尷尬之下又有些微惱,嗔道:“既是你拿走了,怎麼不說一聲,害得我傻子一樣好找!”
少籬撓撓頭,沒好氣道:“換下來的衣裳還放到枕頭邊上,我瞧着都難受,所以拿去讓人漿洗了。怎麼,不感謝我嗎?”
“哦?洗過了?”黛玉眨了眨眼睛,問,“哪個幫忙洗的?”
“是……店家的一個丫頭洗的。”少籬說完,怕她再揪住這個話題不放,忙道,“你既有人服侍了,我也不便在你屋裡礙眼,你若有事兒,就讓這丫頭喊我就可,我就在隔壁。”說完,不等黛玉應答,轉身灰溜溜地出了門。
黛玉見他一反尋常的慌張,不覺詫異,直到他出了門兒方嘟囔了一句:“莫名其妙!”
春蘭畢竟是十七歲的大姑娘了,也知道了一些人事,如今瞧着黛玉和少籬兩人逗趣眼中全是羨慕。等到少籬一走,忙給黛玉倒了一杯熱水遞到她手上笑道:“那位爺對姑娘可真好,姑娘這輩子可掉進福窩裡了,不知道羨慕死多少人呢!”
“……”黛玉剛喝了一口水,突然聽到這番話差點噴了,忙忍着嚥下去擺手道,“你不知曉內裡真相,千萬別亂說話!”
“怎麼呢?”春蘭一臉驚訝,“那位爺跟姑娘不是……”
“不是,不是,我們就是萍水相逢的陌生男女,這前因後果說來也話長,你也無須知道,只要知道我們毫無關係就可。”
“真的嗎?可我怎麼覺得姑娘和那位小爺像是上輩子就相熟了一般,全然沒有陌生人的感覺呢!”春蘭詫異地眨了眨眼,一臉疑惑地看着黛玉。
黛玉一看她的眼神,忽然就覺得頭很疼,不覺捂着額頭“哎喲”了一聲,忙道:“好姐姐,我突然頭疼得厲害,煩你幫我按一按吧。”
春蘭也是個知趣的,知道黛玉不想同她多說,也便不再多嘴,忙搬了個凳子坐到她身邊,細心地替她按摩起額頭來。
初夏的傍晚,夜風還算涼爽,少籬一個人坐在店家後院的涼亭裡賞月賞星星。雖然此時的月亮還不算圓,星星也不算明亮,可完全不妨礙他的興致,只是他的眼睛除了看星星看月亮之外,還時不時地往樓上某間窗子裡看一眼,似乎覺得那裡的燈光更加明亮一般,令他不時地彎起嘴角陷入沉思。
前院馬蹄聲驟起,緊接着,一個黑衣人悄悄來到他身邊,恭身行禮後回道:“爺,打聽清楚了。除周家外,榮國府賈老爺的外甥女林氏黛玉也在庵裡,說是替史老太君祈福的,要滿七七四十九日纔可,如今馬上就滿一個月了。”
“哦?林氏黛玉?”少籬略略有些意外,忽又想起什麼問,“今兒初幾了?”
“回爺的話,五月初八了!”說着,還指了指天上的月亮,示意這月亮還不夠圓。
“五月初八?”少籬先是一愣,緊接像是想起什麼似的臉色便沉下來,一雙眸子也突然黯了黯,閃過一抹煩躁。
黑衣人不知他的情緒爲何變化,只得小心翼翼地補充道:“還有林姑娘的那兩個侍女,也已讓小尼轉達了口信,爺就放心吧。”
“知道了,下去歇着吧!”少籬似乎突然之間失去了興趣一般,衝他擺擺手,黑衣人一臉猶疑地退下了。
林氏黛玉?五月初八?榮國府二公子賈寶玉完婚?呵呵,怪不得這林黛玉在這個時候被榮國府安排出府進了庵裡,又怪不得她在今日如此失魂落魄往京城裡趕,卻原來是爲了他啊!
少籬突然自嘲地笑笑,罵了自己一句:“傻瓜!”然後再沒了賞月賞星星順便賞燈的興致,轉身回屋矇頭大睡去了。
次日清晨,掌櫃的親自端了早餐給少籬和黛玉送來,誰知敲了半天少籬的門也沒人應聲,只得來敲黛玉的門。春蘭開門見是店裡掌櫃,急忙接托盤道聲辛苦,就要關門。掌櫃忙攔道:“春蘭,跟屋裡的姑娘帶個話兒,就說這兩日賤內正好回了孃家,店裡連個丫頭都沒有,沒有照顧好姑娘,讓她好歹原諒些個,今兒這早飯是送姑娘的,權當歉意。”說完,貓着腰下樓去了。
春蘭進屋,把掌櫃的話兒一字不拉地學給黛玉聽,黛玉甚爲奇怪:“這兩日店裡沒有丫頭?那我那身衣裳……”
春蘭尷尬地笑道:“姑娘怎麼還不明白,那身衣裳自然是那位戴面具的小爺洗的,我就說嘛,不止我一個人誤會,這店裡的掌櫃昨兒到我們掌櫃那裡尋我來幫忙的時候就說了,說那位小爺真是疼媳婦,親自給媳婦洗衣裳……”
“哎呀,你們都是商量好的是吧?純粹氣我呢!!”黛玉尷尬得無地自容,嚴肅地指了指自個兒的髮髻聲明道,“你瞧,我還是姑娘裝扮呢,一會兒你見到店家,一定要替我把事情說清楚,不然,我心裡屈死了!”說完,心裡暗罵少籬這廝不的道,又不是急等着衣裳換,幹什麼巴巴地替自個兒洗衣裳,早知道這樣,自個兒再不舒服也得把這衣裳洗了,弄到如今這地步……真是渾身有嘴也說不清了!想到此,越發尷尬,一張俏臉早就紅到了耳根邊。
早飯過後,小二又送來了煎好的藥,黛玉這次沒有少籬在跟前礙眼,就一口一口慢慢喝了,之後摸了摸額頭嘆道:“好歹不發熱了,身上也有了些力氣,這一夜虧了你照顧我,我如今要走了,這塊銀子你收着吧!”說完,把少籬給她的那塊銀子拿出來遞到了春蘭面前。
春蘭驚訝,忙擺手道:“我還沒來的時候,那位爺就付過工錢了,而且還給的雙份兒,姑娘這份兒說什麼也不能收了。”
“給過了?”黛玉一怔,隨即皺眉嘟囔道,“又做些說不清道不明的事兒,怪不得人家都誤會!”可說到底少籬也是好心,自個兒也不能太過份,於是笑笑道,“我這次出來得匆忙,手裡就這一塊銀子還是用首飾當的,一會兒把你的工錢補給那人,就實在沒有可打賞你的了,你只別笑話就成,日後若有機會再見,我定會補你一份兒大的。”
雖然沒有得到實惠的好處,可黛玉的這番話卻也令春蘭十分動容,含笑致謝道:“姑娘美意,春蘭心領了。日後若有機會再路過這裡,春蘭還給姑娘服侍。”說完,主動上前服侍黛玉洗漱,又把之前少籬洗過的那件衣裳拿回來替黛玉包進包袱裡,這才依依不捨地辭別黛玉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