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陳太醫後,邢霜這纔去看賈敏。此時黛玉已回到她母親身邊,趁着舅媽跟太醫說話的功夫,把方纔的事告訴了母親。
賈敏聽完心中一觸,想起自己時日不多,黛玉日後必須有一長輩教養,自己這個嫂子倒是個極好的人選。
纔想着,邢霜打外頭進來,對賈敏笑道:“這下可好,你往日嫌苦不愛吃藥,這回再找不着機會了。打今兒起我每日盯着你吃藥,看你還胡鬧不胡鬧。”
賈敏方纔也聽太醫說了自己的情況,也知道自己身子一直不好,是她平日沒好生養病,這會兒也不好意思起來,只道:“嫂子放心,這會兒子我再不用心調養,豈不是枉費嫂子一番心意。”
邢霜又留下說了一會兒話,便帶着女兒回了清遠居。當天晚上賈亮回家,跟邢霜說:“再過幾日有使團來京,我有得忙了,偏那邊大嫂子也快生了,你記得有空了多去探望。”
邢霜掐指算了算,袁氏也確實快到預產期了,便點頭道:“我知道,頭裡備下了不少藥材,明兒我就帶妹妹和弟妹過去。”
說完她又問賈亮:“有使團要來,你知道怎麼接待嗎?”
賈亮笑道:“我這郎中好歹也是個官員,怎麼會親力親爲。底下皆有人打點,我只需按着舊例檢查一番就好,不必擔心。”
邢霜又問:“這回是哪一國的人來?”
賈亮回道:“是英吉利人。”
邢霜算了算時間,忙道:“這會兒歐洲那頭正開戰呢,英吉利和法國打的正凶,怎麼會有使團過來?”
賈亮笑道:“你又糊塗了不是,這是曹公虛構的世界,也不全是按着歷史線來的。我自上任接觸了不少洋鬼子,問了許多消息出來。此時的英吉利已被稱作日不落帝國,想必那場海上之爭已經結束了。”
邢霜也笑了起來,敲了自己的腦袋一下道:“一孕傻三年,可不是糊塗了?”
賈亮拉住妻子的手,疼惜的摸了摸她的腦袋,嘴裡不正經的說着:“你都知道一孕傻三年,還打腦袋?一會兒打的更傻了,豈不成了弱智?”
邢霜氣的反手去抓他,夫妻倆一時笑鬧起來,過了會兒更衣睡下,又是一番纏綿不說。
第二日一早賈亮天不亮就上朝去了,邢霜這頭起來後,跟賈母說了一聲,叫上了賈敏往東府那邊去了。至於王氏,她一早要當差,是走不開的。
賈敏自回了孃家,心情好了許多,加之昨日又得知自己的病有得治了,人也精神了不少。
如今聽說大嫂子這把年紀都要生孩子,她一時好奇問了起來,邢霜便同她道:“去歲十一月時便懷上了,大夫說她年紀大了,極爲兇險。偏她極愛女孩兒,這一胎聽說是個閨女,怎麼也不肯放棄。”
賈敏只有個獨女,自然也愛女孩兒,如今聽了這話,唏噓道:“女兒確實貼心,可她命都不要了,又是何苦。”
邢霜笑道:“我原也是勸她,可她只說‘我如今年紀也大了,再想有一個也不能了,她能投胎到我家來,是我的福氣,怎能捨了她去’。大哥哥見她這般執着,倒也罷了,只早早請了幾個太醫常駐家裡,又派人尋了京城最好的穩婆來候着,這才稍微安心些。”
賈敏又感慨了幾句,這邊車也到了東府,兩人遂不再提此話,一心探望袁氏不提。
這頭纔去看了袁氏沒幾日,袁氏就發作了。
邢霜睡夢中被人搖醒,迷迷糊糊看了眼外頭,見一絲光亮都沒有,禁不住問:“什麼時候了?”
襲人舉着油燈小聲道:“早晨四點二十了,東府大太太要生了,太太過去看看吧。”
邢霜一聽,一個激靈醒了過來,忙小心翼翼的起身,去外間更了衣,然後讓人掌燈往東府趕。
賈母這邊也起來了,邢霜要上車時,鴛鴦正找來,見邢霜已經要出發了,忙對邢霜道:“老太太說她眼皮子跳的厲害,讓大太太有什麼立刻報個信兒回來,也好叫她早有準備。”
邢霜心裡咯噔了一下,忙應了下來,接着上車往東府趕。
才進門,便聽着裡頭隱隱有哭聲,邢霜手捏着帕子,背上出了一身冷汗,忙問車外:“什麼情況?誰在那兒哭?”
車外的金釧回道:“聽着像是珍大爺那邊院子傳來的。”
邢霜鬆了口氣,對金釧道:“去看看怎麼回事兒,他母親就要生了,他那裡倒哭上了,這成何體統。”
金釧應了一聲便了沒有聲音了,想必是去賈珍那頭了。邢霜一路大氣都不敢出趕到袁氏的院外,一下車便有人圍了上來,扶人的扶人,牽馬的牽馬。
“怎麼都在外頭,你們太太不要人伺候了?”
扶人的丫鬟忙道:“知道大太太要來,老爺命奴婢等人出來候着。”
邢霜聞言便問:“你們太太如何了?”
一個丫鬟道:“頭裡還叫的出聲來,如今倒是越發小聲了。”
邢霜忙讓人帶路進了院子,去了產房外面,見賈敬在外焦急的等待,她趕忙上去行禮。
賈敬讓了禮道:“弟妹不必多禮,如今什麼情形我也看不到,還請弟妹幫忙照顧。”
邢霜只道:“這是自然。”便不再多言,進屋去看。
袁氏躺在牀上,看着已經沒什麼精神了,只是痛的直哼哼。照理說她這不是頭一胎應該好生,可她隔了太久沒有生產,又這把年紀了,自然有些撐不住。
邢霜一來,袁氏好歹打起點精神來,在邢霜的鼓勵下,她終於肯開口進食了,吃了幾筷子麪條下去,邢霜又退了出來,聽着產房裡穩婆鼓勵袁氏的聲音,心裡一直打着鼓。
書裡沒寫這袁氏是什麼時候沒的,可惜春是從小沒有母親的。又因爲父親常年修道,被賈母接去養着,一直寄人籬下,纔會生出那冰冷的性子來。
邢霜心中一直默默禱告着,希望袁氏能聽過這一劫,千萬不要出一點差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