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琮八月初二回府。
此時賈母的壽宴已開席兩天。
賈家是大周頂級勳貴,賈母又是超品國夫人,賈家自開國以來榮華不絕,在四王八公中的位置舉足輕重。
王公貴戚、朝堂同僚、軍中舊屬、神京八房、金陵十二房、王史薛等姻親家族都要來人賀壽。
七月下旬,禮部便奉旨,欽賜榮國太夫人金玉如意一柄,綵緞四端,金玉杯各四件,帑銀五百兩。
至此之後,在朝在野各家故舊親朋,送禮者便絡繹不絕。
因來客太多,恐筵宴排設不開,賈政、賈赦、賈璉等人議定,壽宴自八月初一至八月初三。
寧榮兩處,齊開筵宴。寧國府中單請官客,榮國府中單請堂客。
八月初一,請皇親、駙馬、四王、八公、各閣府督鎮及誥命親眷等;
八月初二,請諸官長及誥命、神京親近友好及婦眷、王史薛各家老親、金陵十二房親友及堂客;
八月初三,纔是賈赦賈政給老太太合開的壽宴,寧府賈珍賈蓉所開壽宴。
這之後還有賴大林之孝等家下管事人等共湊之壽宴等,不再贅述。
……
賈琮剛到賈府,在清芷齋卸下行裝,還沒來得及去見迎春等園中姊妹。
便和寶玉一起被賈政叫了去寧國府待客,另外還帶了詹光、程日興、胡斯來、單聘仁等清客一起幫襯。
賈琮一路走來,只見兩府中俱懸燈結彩,屏開鸞鳳,褥設芙蓉。
笙蕭鼓樂之音,通衢越巷。
今日寧國府宴請的官客,其中有些便是賈赦、賈政、賈珍等人的部堂同僚及上官。
雖然賈赦賈珍之流是不座堂的富貴官,但同部堂的同僚人情平時還是要經營的。
其中工部四司的四位郎中居然悉到場,從官職上賈政是從五品的員外郎,這四位郎中是正五品,都算是賈政的上官。
四位本部堂的上官到賀,也算給足了賈政的面子,自然讓他喜出望外,殷勤招呼。
賈政在工部的官職雖不高,但他是榮國公嫡子,出身門第顯赫,又按着宮中的授意,住進敕造榮國府的榮禧堂,身份不俗。
再加上賈政這人素來與人爲善,平庸度日,在工部也沒什麼往上爬的野心,因此在衙門中人緣極佳。
他官職不高,但背後寧榮國公府的底蘊人脈可是豐厚無比,說不定那天還要用到人家呢。
所以工部的同僚和上官,都願意給這個出身顯赫的老好人面子。
賈家國夫人大壽,這些老官油子豈有不上門露臉慶賀的。
就連工部侍郎李德康,人雖沒到,卻讓其他同僚帶來了賀禮,還特地向賈政求一副賈琮的書法。
李德康老於世故,心思縝密,那四部郎中畢竟之比賈政高了半級,在同僚平官之列,上門賀壽並不突兀。
但李德康貴爲工部侍郎,又是下一任工部大司空的熱門人選,身份敏感。
一個侍郎上門給一個員外郎之母賀壽,那就有附勢國公豪門之嫌,御史的彈劾第二天便會出現。
所以他禮到人不到,又拿出一個求賈琮書法的由頭,別人便再挑不出半點毛病。
……
李德康之所以能拿賈琮的書法作伐,那是因爲這兩年賈琮的字名聲大振。
原因是不知怎麼的,太上皇珍藏賈琮那副心經書法的事,漸漸別人傳揚出去。
不少人追根溯源,發現當年嘉順親王邀請賈琮參加楠溪文會,就是看重他出色的書法。
而文宗柳衍修在和故舊聚會時,也曾無意中對賈琮的書法推崇備至。
這些信息慢慢彙集在一起,讓賈琮的字在這兩年身價倍增。
當初蕭勁東在賈琮微末之時,得了他四幅書法,後來被他以百兩高價賣出去兩幅。
等他明白過來時,已後悔不及,於是對剩下的那兩幅書法視同拱璧,放在文翰街的店裡做鎮店之物。
據說愛好書法之人到店觀摩的不可勝數,讓蕭勁東店裡的生意憑空好了三四成。
賈政覺得帶賈琮這個文名早著的侄兒出去待客,實在是件與有榮焉的事情。
他有些後悔沒早兩日讓他回府,不然在王公貴戚面前豈不是一件體面,不過也不好擾亂了他在書院的學業。
當年賈赦讓賈琮寫字送人,被賈琮當着外人的面打臉。
不過對一向寬厚待己的賈政,他可不會怎麼做。
當下便上前謙遜一番,這兩年他在青山書院,接觸的教諭和山長無不是士林鴻儒,薰陶之下,待人接物也有恢弘氣象。
與一旁心裡鄙視國賊祿鬼之腐臭,外面應對卻又束手侷促的寶玉,完全是兩幅景象。
這一幕讓賈政對賈琮的待人氣度愈發滿意,對寶玉畏首畏尾更生出怒意嫌棄。
那邊賈珍聽說,賈琮要給工部侍郎留字,早讓人備了上好的筆墨紙硯上來,賈琮便當堂寫了。
其實賈政剛進來時,衆人已經注意到他身後的賈琮。
這兩年,賈琮已從一個瘦弱的賈門庶子,長成一個俊秀英雅的如玉少年。
他跟着賈政一進入寧國正堂,在場的人幾乎都不約而同,先注意到這個俊美無雙、風儀出衆的少年。
一貫色如春曉之花的寶玉,站在賈琮身邊不僅無法奪其勢,反而有些黯然失色。
當工部四司的郎中們,知道眼前這位姿容極其出衆的少年,居然就是近年蜚聲神都書壇的新書體始創者。
眼中都露出驚駭的神情,這少年纔多大年紀,就有如此出衆的書道修爲,這份天份稟賦當真是萬中無一了。
賈琮曾聽說賈政說過,這位工部侍郎曾對自己那首卜算子甚爲讚賞,當下就將那詞寫了一遍,讓工部的幾個郎中代爲轉交。
這兩年賈琮在洛滄山讀書,書法之道也沒落下,每天都會都會雷打不動的磨鍊筆力。
書法比起兩年前更加凝練老辣,已經漸漸臻至大成。
今日在寧國府赴宴的堂客,很大部分都是京中各部堂的官員,幾乎清一色科舉出身,像賈政這樣恩蔭爲官的只是極少數。
這些人十年寒窗出身,都是目光如炬的識貨之人,賈琮一幅書罷,立即引得滿堂讚譽。
工部的都水清吏司郎中丘清遠也是酷愛書法之人,更是讚不絕口。
說道:“存周啊,你們賈家眼看這就要出一位書法宗師了,可喜可賀!
你我這樣的一生勞碌,博得些許功名利祿,最終不過是過眼雲煙,百年後還有誰會記得。
但令侄書道風流,卻可以流芳百世而不朽!
賈家不虧是鐘鳴鼎食之族,氣運福澤非比尋常,竟出這等卓絕的子弟,真是叫我等好生羨慕啊。”
賈政見了這場景,聽了同僚這等褒獎之言,整個人都樂得有些暈乎乎的。
看着風姿卓絕的賈琮,滿眼都是讚賞和喜愛,琮哥兒這纔多大年紀,就能如此,真是……叫人豔羨啊。
一旁的賈赦,看到這一幕,心中滿腔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