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6章 巧言說媒妁

第406章 巧言說媒妁

神京,榮國府,東路院。

昨日,賈政和賈母商議甄家來信之事。

因榮慶堂中歷來藏不住秘密,沒半日時間便在榮國府中傳開。

賈赦忙於外頭生意和酒色應酬,只管自己作樂,對家中之事漠不關心,

邢夫人日常也儘量少去榮慶堂,只在東路院一畝三分地,做自己的土皇帝。

因此甄家來信的事情,邢夫人到了第二日才聽到消息,不由得泛起一腔羞怒。

她自嫁入賈家,便知因賈琮母子緣故,讓自家老爺吃了天大的虧。

當年那女人生下兒子,氣病了老太爺。

老頭子臨死之前,不知是對自己老爺厭棄之極,還是其他什麼原因。

竟生生把世傳的爵位一分爲二。

自己老爺身爲長子,卻只承襲空頭爵位,被打發到東路院居住。

偌大的榮國府和爵產都被二房佔去了。

歸根到底都是賈琮這個喪門星惹的禍。

因此,她對這庶子一向嫌棄到骨子裡,從小到大拿住機會就要作踐一番。

卻沒想到這喪門星竟然時來運轉,如今掙下了一大份家當。

邢夫人忘了自己以前怎麼作踐人家,倒是時刻不忘,自己是當今威遠伯名正言順的嫡母。

……

只是賈琮自從搬去了西府,除了過年過節應個禮數,平時根本就不踏足東路院。

賈母對這件事,也從不說話。

或許是知道父子勢如水火,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算是一種無奈的默許。

因此邢夫人雖心中有氣,卻也無可奈何,不敢找由頭髮作。

如今聽說金陵甄家看上了賈琮,要和賈家議親,沒有找自己老爺,反而直接寫信給二房,簡直欺人太甚。

要知道自己和大老爺,纔是那孽障名正言順的父母。

邢夫人心中咽不下這口氣,便急匆匆找賈赦說道。

挑起自家老爺的火頭,她自己也好順帶出口氣,況且她還有自己的打算……。

……

她急步進了賈赦的書房,見自家老爺正把玩新得一把古扇。

便上前將聽到的甄家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說了一通。

賈赦一聽這話,就火冒三丈,差點就把手中價值不菲的古扇,撕得稀爛。

憤怒的咆哮道:“金陵甄家真是欺人太甚,我纔是榮國府的爵爺,是神京賈族的族長,那孽畜的親身父親!”

邢夫人在一旁煽風點火:“老爺說的沒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纔是天公地道。

那小子的婚事只有老爺說了纔算!

二叔也實在太不曉事,接到了金陵甄家來信,應該先找老爺商量這事,怎麼能瞞着老爺,直接去找老太太商量。

這讓府上的人看了,老爺該成什麼樣子了!”

邢夫人見賈赦已氣得臉色通紅,氣息粗重,也覺得到火候了,省得再說下去,氣歪了自家老爺,到底不好收拾。

她又放緩語氣說道:“要我說琮哥兒的婚事,只有老爺纔有資格做主。

他們想揹着老爺,就把這小子的婚事定了,那是萬萬不能!

既然他們可以給他議親,老爺是他親老子,就不能自己給自己兒子定一門親事。”

賈赦一聽這話,眼睛一亮,說道:“夫人這話在理,我是他老子,給自己兒子定親事,哪個能說出個不字!

我日常在外面交際,這神京達官貴人可是認識不少,給這小子找個官宦小姐,不是太難的事情。”

邢夫人卻說道:“老爺要是真給他找個世家官宦小姐,那這親事可就對老爺沒半點好處。”

賈赦聽了這話,一臉納悶,問道:“夫人這話是什麼意思?”

邢夫人說道:“但凡世家官宦女子,心思都是極重的。

一旦藉着老爺擡舉,做穩了伯爵夫人,問過頭可就是過河拆橋的路子,再不會老爺放在心上,只顧自己在家門中尊貴。

況且你那兒子,如今牌面不小,自個兒出府立居的主。

將來的官宦媳婦,進了賈家的門,只守她伯爵府的門第,哪裡還記得老爺的好處,還把老爺放在心上。

老爺,我這話可不是白說的,這樣的事在咱們家,可是現成的就有一樁。

那璉兒媳婦可不就出身金陵王家,那可是真格的官宦世家。

你看她嫁入門後,看着二房在老太太眼裡得勢,一門心思幫着二房管家,眼裡哪有半點老爺和我。

爲了這事,這神京城內多少人看笑話。”

邢夫人說起這話,頗有些咬牙切齒的感覺,她一向極看不慣王熙鳳的做派。

還有更重要的一點,就是邢夫人自己出身微寒之戶,孃家不是體面的高門,要不然她也不會去做人家的填房。

這是她一輩子心結和自卑,她自己沒有的,自然妒忌人家有的。

……

賈赦聽了這話,心中怒火又泛起,自己夫人說的一點沒錯,璉兒媳婦可不就是個見風使舵的。

他日常對賈璉動輒打罵,多半也是對自己兒媳婦沒法子,只能拿自己兒子出氣撒性子。

這些世家官宦女子,的確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不要說自己的兒媳婦,就說自己兄弟娶的那位,更是個佛口蛇心的角色。

“夫人這話也有道理,我就是給他找個高門貴女,那小子也不一定念我的好,哼!”

“夫人這麼說,心中可是有合適的姑娘家,可以拿出來說一說的。”

邢夫人說了一通話,口水都有些幹了,就等着自家老爺這句話呢。

她微微鬆了一口氣,笑着說道:“我心裡就有一個極好的姑娘家,就是我兄弟的獨生女岫煙。

這孩子從小就是個美人胚子,識文斷字,知書達理,是個再好不過的人選,她要是許了琮哥兒,那便是天作之合。”

賈赦面色一僵,說道:“天作之合?雖然不用給他配個高門貴女,但家裡怎麼也要是個官身吧。

這小子怎麼說也是個伯爵,你那兄弟卻是個白身,也太不般配,這怎麼能成呢。”

邢夫人雖然心裡有些準備,不過聽了這話,臉還是漲紅了。

說白了她就是一心想爲孃家打算,那小子是個世襲罔替的伯爵,她想沾光了。

可是她孃家只有這個外甥女是個出挑的,除了家世不足,其他都不輸給人家,還能夠拿得出手。

邢夫人硬着頭皮說道:“老爺這樣考慮,雖然有些道理,卻也有沒想到的地方。

我那兄弟雖然是個白身,但岫煙卻是清白人家的女兒,而且我兄弟什麼事都聽我的,岫煙那就更不用說了,自然什麼事我這姑媽說了算。

老爺你想想,就算找一個家裡有官身的姑娘,可有岫煙這般的好處。

她要是做了伯爵府的當家太太,她又沒有家裡給她撐腰,還不是事事依仗我和老爺,老爺可算是當了伯爵府一半的家。

到了那個時候,岫煙可就是他的枕邊人,那小子就算再犟的脾氣,也要給老爺和我臉面。”

賈赦聽了邢夫人一番遊說,卻是覺得極有道理,一個白身的女兒家,竟然還有這般好處。

既然自己夫人說出這份道理,賈赦心裡哪裡還有半分,顧忌邢家沒有官身配不上賈琮的想法。

那伯爵府可是有大筆的御賜爵產,賈赦早就有些眼紅。

只要讓賈琮娶了岫煙,將來就對自己有好處,讓自己也能在伯爵府插上手,說上話,那便什麼都不是問題。

……

金陵,陪都兵部衙門。

兵部主事劉永富拿着一份文牘,進了兵部右侍郎的官廨。

見到正伏案處理公文的張康年,把手上的文牘放在公案上。

他見張康年正在專注翻閱公文,便不說話,以免打擾到上官,只是恭敬侍立一旁。

張康年雖入兵部只有年餘時間,但因左侍郎何永正處於半隱退狀態,因此張康年一入陪都兵部,便成了事實上的主官。

他這人城府深沉,處事頗有手段。

最近幾月,陪都兵部衙門事務繁重,風險跌宕。

金陵錦衣衛指揮使周正陽,勾結神京官吏,竊取大理寺審訊信息,違背旨意,畏罪潛逃。

作爲主管江南六州一府兵事的陪都兵部,遭受了自水監司鄒懷義之後,再次遭受驚濤駭浪般的衝擊。

在這種危難的關頭,履任不過一年的張康年,在大事面前展現了出色的理事能力。

在大理寺左寺正楊宏斌,入金陵抓捕周正陽落空,陷入進退維谷之際。

張康年及時昭告金陵都指揮司,在金陵周邊各城設卡抓捕,又協調錦衣衛和應天府,在金陵城內大肆搜捕。

並監督外調一千衛軍入城,戒備走失主官的金陵衛大營,諸事調理清晰,滴水不漏。

比起面對直轄金陵衛指揮使叛逃,而束手無策的金陵都指揮司,張康年的鎮定冷靜,運籌帷幄,似乎出奇的耀眼!

……

特別是在周正陽潛逃之後,金陵城內七名文武官員,幾乎在一夜之間,同時被殺,震驚整個金陵官場,以至於人人自危。

被殺的七名官員,其中五名是金陵衛的中層武官,使得本來就動盪不安的金陵衛,再次受到刺激,陷於大營譁變的巨大危機。

即便兵部已事先外州調集千名衛軍,入城警戒,恐怕也難以控制局面。

就在危急關頭,又是張康年隻身入金陵衛大營,憑他以往在江南衛軍中積累下來的威望,成功彈壓金陵衛,阻止了一場兇險的兵變。

在周正陽事發之後,直轄江南衛軍的金陵都指揮司黯然失色,張康年卻猶如神助,每一步都踩在點上,事事都在扭轉頹勢!

周正陽一事,對金陵都指揮司造成重擊,卻讓張康年在陪都兵部的威望,以飛快的速度攀升。

兩相比較之下,黑白相隔,優劣分明。

加之他在軍界資歷深厚,又與當今趙王是姻親。

不管是個人才幹,還是官場背景,都算得上得天獨厚。

因此周正陽事發之後,整個金陵官場如履薄冰,而張康年卻把陪都兵部上下權柄,盡數攬入掌中!

甚至金陵官場傳聞,當今聖上對他在事發之後,諸般收拾局面的有力之舉,都多有肯定。

不少人預言,履任兵部右侍郎不過年餘張康年,很可能會迎來再一次榮遷的契機。

……

陪都兵部的各級屬官,對這位履職時間不長,但手段心機出衆的上官,都心懷敬畏。

劉永富一直等到張康年看過手中公文,才上前說道:

“張大人,這是經火器司監正賈大人核籤,蘇州、松江兩衛炮兵整訓記錄,請大人核覽。”

張康年問道:“火器司那邊對整訓進展有何判斷,兩衛炮兵何時完成整訓,能正式投入火炮江防守禦,金陵都指揮司昨日還派人問詢。”

劉永富回道:“下官問過火器司的火炮教習,他說還需要半個月整訓,兩衛炮兵就可以開拔,運送火炮入衛所駐防。”

張康年又問道:“劉大人,你的兄長在神京禮部供職,我拜託你打聽的事情,可是有消息了?”

劉永富笑道:“張大人吩咐的事情,下官不敢怠慢,昨日我收到家兄來信,大人查問之事,已打聽清楚了。

神京教坊司已到伎娘更迭之年,部分年歲漸高的曲樂伎,不再適合彈奏演唱,禮部按例會從犯官女眷中遴選,或在民間採買。

而樂女採買的地方,都在江南曲樂興盛之所,因教坊司琵琶色教頭杜清娘,是江南聞名的曲樂大家,所以禮部委託她主理江南採買事宜。

這位杜教頭派了三名得力的樂娘,分別下揚州、金陵、杭州府等三地,負責篩選當地上等樂女。

這三名出京辦事的樂娘之中,去揚州的叫王珂,下金陵的叫周芸,遠赴杭州府的叫畢婉真。

劉永富見張康年面沉似水,看不出喜怒,臉上帶着思索的神情。

劉永富的父母和兄長都在神京,他一直想調任會神京做官,可是這種事沒有過硬的官場背景,幾乎難以登天。

但是眼前這位張大人卻不是一般人,陪都兵部很多人都知道,張康年和當年趙王是姻親,關係十分親近。

劉永富這般熱絡爲張康年的私事奔走,就想和這位上官打好關係,將來借橋走趙王的路子,有朝一日調回神京爲官。

如今見張康年臉上有疑難之色,他一向心眼活絡,自然是要示好奉迎的。

問道:“大人打聽教坊司曲樂伎之事,不知有何爲難之處,或許下官可以爲大人排憂。”

張康年淡淡一笑,說道:“倒也不是大事,我有一遠親,多年未曾聯絡,前些日子聽說他故去,因家道淪落,他的獨女淪落教坊司。

最近我聽到消息,說這人會下江南辦差,所以才讓劉大人打聽此事,如果她真下了江南,作爲長輩我想照顧一二,已盡故交之義。”

劉永富笑道:“大人古道熱腸,令下官十分欽佩,下官剛纔說的三名女子姓名,其中可有大人的晚輩。”

張康年似乎神色有些失落,說道:“這三人都不是我那遠親晚輩,倒是可惜了,應該是我聽到的消息有誤吧。”

不過還是感謝劉大人相助,我知道劉大人雙親都在神京,我會修書給趙王,神京官如有履缺,可爲劉大人籌謀。”

劉永富聽了這話,不禁大喜過望,覺得這位上官實在體恤下情,自己只是爲了一點事,並能換來這等回報。

張康年將千恩萬謝的劉永富打發走,一個在官廨緩緩走動,目光冷厲幽深,口中唸叨:“杜清娘,周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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