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生死如草芥
雖然張康年自認失言,但是他的話卻勾起了崔博亮等人的妄念,今天到場賀壽的幾位百戶,都是鄒懷義一手提拔。
這些人早就跟鄒懷義狼狽爲奸,不然就憑鄒懷義一個人,是做不下這些大事的。
他們日常在巡視水道、盤查商船等要務上大肆放水,不然怎麼讓浪人僞裝成大內氏船員,自如出入金陵港埠,銷贓斂財。
如果鄒懷義倒了,他們這些百戶都不會有好下場,他們和鄒懷義早就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
崔博亮嚷道:“千戶大人,皇帝聖旨上只說寧王殿下有相機決斷之權,可不代表能隨意緝拿四品高官。
是這賈琮妄揣聖意,強行構陷大人入罪,這等奸賊藐視國法,陷害忠良,人人得以誅之!”
賈琮見他反咬一口,居然還說的頭頭是道,這人當什麼兵,實在應該去考秀才纔是。
鄒懷義臉上神色一動,他倒不是被崔博亮的話打動,只是知道自己所爲,一旦定罪入獄,絕無生路。
連妻兒都會被連坐充入教坊司,成爲他人的玩物。
這是他死都不能接受的,爲今之計只有先躲過此劫。
他在水監司經營多年,手下死忠之士不少,不僅熟悉水道,手中還掌握着水監司數十條大船。
只要給他半天的時間,他絕對能帶着妻女逃出金陵。
憑着他爲防不測而隱匿的資材,換個地方照樣能富貴一生。
自己這邊有七個心腹百戶,加上這些豢養多年的家丁護院,個個身手不俗,人數和賈琮帶來的火槍手相當。
火槍射速極慢,別看少年帶了這麼多火槍手,只等發過一槍,短兵相接之下這些火槍就是燒火棍。
再說這少年乳臭未乾,只是憑着一個寧王參贊的身份上門耀武揚威,他就不信這半大孩子真敢開槍殺人。
只要將賈琮等人打殺一番,讓自己趁亂走脫,便有機會再做道理。
心中計算一定,便對手下喝道:“這乳臭未乾的豎子,無憑無據,就敢構陷朝廷命官,給我拿下,我自會與寧王殿下分說!”
崔博亮一聽這話大喜,從身邊家丁手中拿過長刀,露出猙獰神色。
只要一刀砍了那賈琮,他手下那些火槍手羣龍無首,哪裡還敢擅動。
自己這些人就能護送千戶大人退回水監司大營,只要進了擁兵千人的大營,整個金陵城誰還能輕易奈何他們,後面自然有了許多退路。
其他幾位水監司百戶,本覺得已大禍臨頭,聽鄒懷義這話,死了的心又活過來大半,心中所想都和那崔博亮一樣。
也各自從家丁手中拿了兵刃,就要跟着崔博亮做上一場。
賈琮面色冰冷,看着崔博亮面色猙獰,肆無忌憚的衝上前,對着自己就是一刀,哪裡是要拿下自己,分明就是要自己的命。
崔博亮見賈琮不過個半大少年,看起來文質彬彬,一副手無縛雞之力的模樣,雖腰上掛了把樣子貨彎刀,那又頂什麼用。
只待自己一刀砍死他,鎮住了場面,大夥兒就能和千戶大人從容退走,之後便再做打算。
崔博亮倒是有些武藝,身手矯健,一刀砍出速度極快,只當就此便能了結賈琮。
卻沒想到,這半大少年閃電般抽出彎刀,毫不費勁的擋了自己一刀,竟然是個會家子。
只是這小子擋了一刀後,卻沒有糾纏,而是快速退入身後的火槍陣中。
然後崔博亮聽到了這輩子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射擊!”少年郎的嗓音清脆明快,有些好聽,卻是如此斬釘截鐵,帶着一股徹骨的寒氣,甚至還含着一絲遺憾,叫人毛骨悚然。
鄒懷義驚恐的發現,賈琮只是說出那兩個字,這些火槍手竟毫不猶豫的舉起火槍,扣動了扳機,連半點猶豫都沒有。
他卻不知賈琮帶來的這些火槍手,曾與他在棲霞山圍剿東瀛浪人,正是賈琮一聲聲射擊命令之下,讓他們抓住最佳的射擊時機。
使手中火槍發揮出最大的威力,將往日囂張兇猛的東瀛浪人輕易斃殺殆盡,這一幕早深深刻在每個火槍手的心底。
讓他們對賈琮懷着一種異樣的信服,自然而然對他的命令毫無疑慮,這是一種共同經歷生死血戰,而養成的莫名默契,很難用言語解釋。
廳堂裡的這些賓客,都看到首排十名搶手幾乎同時射擊,槍聲震耳欲聾。
因爲崔博亮想着要快速砍死賈琮,便衝在最前面,所以,他是最先中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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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一人就中了四發槍彈,身子被打得血肉模糊,其中一發打在臉上,整張臉都被打爛了,死狀十分悽慘。
而緊跟在他身後的另外三名水監司百戶,也分別中彈倒在地上,被火槍近如此距離射擊,根本就沒有生還的可能。
剛纔崔博亮等人還非常囂張的要拿下賈琮,可轉眼間七個水監司百戶,就被火槍擊斃了四個,鎮住了在場所有的人。
鄒懷義也被眼前一幕驚呆了,本以爲崔博亮能乘勢殺了賈琮,控制住局面,卻沒想到大庭廣衆之下,賈琮竟真敢開槍殺人。
而那些火槍手似乎對他奉若神明,只要他一聲令下,開槍殺人竟連眼皮都不眨一下。
這少年纔多大年紀,他到底是如何做到,讓手下人令行禁止,一往無前,視生死人命如草芥。
許多賓客看到崔博亮恐怖的死狀,甚至搜腸刮肚的狂嘔起來。
十名搶手射擊完畢,習慣成自然的退到後列,第二排搶手嫺熟的頂了上去,火槍平舉對準了鄒懷義等人。
只要賈琮再喊一聲射擊,頃刻之間,他們這些人就會和崔博亮一樣的下場。
剩下的三個百戶,以及那二十多個護院都僵住了身子,再不敢擅動,生怕招來那些火槍的踹射。
再高的武藝,再快的刀,在近距離槍彈面前都是笑話。
“鄒懷義,如今你還說這些冠冕堂皇的話,不覺得可笑嗎,我勸你早些束手就擒,不要再做無謂掙扎,省的讓手下白丟了性命。”
“我還能再連發二十槍,除非你能拿二十條人命來填!”
“四日前黃有亮等人的供狀,已八百里急報,送神京五軍都督府及聖上御前,按時間算,聖上應已知道伱做下的諸般惡事。
你已是死局,你想要的聖旨和五軍都督府令諭,應該馬上就會到,束手吧!”
鄒懷義臉色一片死灰,賈琮的火槍陣完全威懾住了他的爪牙,已無人敢再逆其鋒芒。
又聽說黃有亮等人的供狀,四日前就已送往神京,原來自己早就被絕了後路,怪不得賈琮會如此肆無忌憚上門拿人。
但是他心中還是抱着一絲希望,他相信金陵城中,依然有人能救他。
就在這時,大門之外漸漸傳來雷鳴轟然般的腳步聲,似乎有無數人在向着這邊聚集。
一個家丁驚慌失措的跑了進來:“老爺外面來了很多兵,把這裡都圍了!”
鄒懷義眼中閃出一絲僥倖,連忙問道:“是哪裡的兵?”
話音未落,門外便潮水般涌進許多衣甲整齊,刀槍鮮亮,精神抖擻的兵卒,胸前的皮甲上烙刻着兩淮鹽運的字樣。
在場賓客中有知道底細的,已驚呼出聲:“兩淮鹽運司的鹽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