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嶺關上的那些匪兵依然垂涎恩山的羊羣,只是上次與恩山交戰死了不少人,又懼怕恩山的保護傘——王子騰,所以一直到現在也不敢到恩山來劫掠。
周林聽說過八嶺關外有蠻族,那些蠻族個個身高過丈、力大無窮,渾身上下長滿金色的毛髮,而且善於騎射,以打獵、放牧和搶掠爲生。
周林一直奇怪那些蠻族是什麼人,可惜到現在也沒見到過。
深山裡猛獸也非常多,只是那些猛獸輕易不下山來,上次的那頭恐龍應該是餓昏了頭才下山襲擊馬羣。
恩山,開始放火燒荒了。
站在恩山山頂,望着四外閃耀的火光,煙霧騰起,周林彷彿看到了一個桃李芳菲、雞犬相聞的世外桃源。
且說榮國府中衆人商議要給寶釵過生日,到晚上,衆人都在賈母前,定省之餘,大家娘兒們說笑時,賈母因問寶釵愛聽何戲,愛吃何物。
寶釵深知賈母年老之人,喜熱鬧戲文,愛吃甜爛之物,便總依賈母素喜者說了一遍。
賈母更加喜歡。
次日,先送過衣服玩物去,王夫人、鳳姐、黛玉等諸人皆有隨分的,不須細說。
至二十一日,賈母內院搭了家常小巧戲臺,定了一班新出的小戲,昆弋兩腔俱有。就在賈母上房擺了几席家宴酒席,並無一個外客,只有薛姨媽、史湘雲、寶釵是客,餘者皆是自己人。
這日早起,寶玉因不見黛玉,便到他房中來尋,只見黛玉歪在炕上。
寶玉笑道:“起來吃飯去。就開戲了,你愛聽哪一齣?我好點。”
黛玉冷笑道:“你既這麼說,你就特叫一班戲,揀我愛的唱給我聽,這會子犯不上藉着光兒問我。”
寶玉笑道:“這有什麼難的,明兒就叫一班子,也叫他們藉着咱們的光兒。”一面說,一面拉他起來,攜手出去。
吃了飯,點戲時,賈母一面先叫寶釵點,寶釵推讓一遍,無法,只得點了一出《西遊記》。
賈母自是喜歡。
又讓薛姨媽,薛姨媽見寶釵點了,不肯再點。
賈母便命鳳姐點。
鳳姐雖有邢王二夫人在前,但因賈母之命,不敢違拗,且知賈母喜熱鬧更喜謔笑科諢,便先點了一出,卻是《劉二當衣》。
賈母果真更又喜歡。
然後便命黛玉點,黛玉又讓王夫人等先點。賈母道:“今兒原是我特帶着你們取樂,咱們只管咱們的,別理他們。我巴巴兒的唱戲擺酒,爲他們呢?他們白聽戲白吃已經便宜了,還讓他們點戲呢!”說着,大家都笑了。黛玉方點了一出。
然後寶玉、史湘雲、迎、探、惜、李紈等俱各點了,按出扮演。
至上酒席時,賈母又命寶釵點,寶釵點了一出《山門》。
寶玉道:“你只好點這些戲。”
寶釵道:“你白聽了這幾年戲,哪裡知道這齣戲,排場詞藻都好呢。”
寶玉道:“我從來怕這些熱鬧戲。”
寶釵笑道:“要說這一出‘熱鬧’,你更不知戲了。你過來,我告訴你,這一齣戲是一套《北點絳脣》,鏗鏘頓挫,那音律不用說是好了,那詞藻中有隻《寄生草》,極妙,你何曾知道!”
寶玉見說的這般好,便湊近來央告:“好姐姐,念給我聽聽。”
寶釵便念給他聽道:
漫搵英雄淚,相離處士家。謝慈悲剃度在蓮臺下。沒緣法轉眼分離乍。赤條條來去無牽掛。哪裡討煙蓑雨笠卷單行?一任俺芒鞋破鉢隨緣化!
寶玉聽了,喜的拍膝搖頭,稱賞不已;又贊寶釵無書不知。
黛玉道:“安靜些看戲吧!還沒唱《山門》,你就《妝瘋》了。”
說的湘雲也笑了。
賈母深愛那做小旦的和那做小丑的,因命人帶進來,細看時,益發可憐見的。因問他年紀,那小旦才十一歲,小丑才九歲,大家嘆息了一回。賈母令人另拿些肉果給他兩個,又另賞錢。
鳳姐笑道:“這個孩子扮上活像一個人,你們再瞧不出來。”
寶釵心內也知道,卻點頭不說;寶玉也點了點頭兒不敢說。
湘雲便接口道:“我知道,是像林姐姐的模樣兒。”
寶玉聽了,忙把湘雲瞅了一眼。
衆人聽了這話,留神細看,都笑起來了,說:“果然像他!”
一時散了。
晚間,湘雲便命翠縷把衣包收拾了。
翠縷道:“忙什麼?等去的時候包也不遲。”
湘雲道:“明早就走,還在這裡做什麼?——看人家的臉子!”
寶玉聽了這話,忙近前說道:“好妹妹,你錯怪了我。林妹妹是個多心的人。別人分明知道,不肯說出來,也皆因怕他惱。誰知你不防頭就說出來了,他豈不惱呢?我怕你得罪了人,所以才使眼色。你這會子惱了我,豈不辜負了我?要是別人,那怕他得罪了人,與我何干呢?”
湘雲摔手道:“你那花言巧語別望着我說。我原不及你林妹妹。別人拿他取笑兒都使得,我說了就有不是。我本也不配和他說話:他是主子姑娘,我是奴才丫頭。”
寶玉急的說道:“我倒是爲你爲出不是來了。我要有壞心,立刻化成灰,教萬人拿腳踹!”
湘雲道:“大正月裡,少信着嘴胡說這些沒要緊的歪話!你要說,你說給那些小性兒、行動愛惱人、會轄治你的人聽去,別叫我啐你。”說着,進賈母裡間屋裡,氣忿忿的躺着去了。
寶玉沒趣,只得又來找黛玉。誰知才進門,便被黛玉推出來了,將門關上。
寶玉又不解何故,在窗外只是低聲叫好妹妹好妹妹,黛玉總不理他。
寶玉悶悶的垂頭不語。
紫鵑卻知端底,當此時料不能勸。
那寶玉只呆呆的站着。
黛玉只當他回去了,卻開了門,只見寶玉還站在那裡。黛玉不好再閉門,寶玉因跟進來,問道:“凡事都有個原故,說出來人也不委屈。好好的就惱,到底爲什麼起呢?”
黛玉冷笑道:“問我呢!我也不知爲什麼。我原是給你們取笑兒的,——拿着我比戲子,給衆人取笑兒!”
寶玉道:“我並沒有比你,也並沒有笑你,爲什麼惱我呢?”
黛玉道:“你還要比,你還要笑?你不比不笑,比人家比了笑了的還利害呢!”
寶玉聽說,無可分辯。
黛玉又道:“這還可恕。你爲什麼又和雲兒使眼色兒?這安的是什麼心?莫不是他和我玩,他就自輕自賤了?他是公侯的小姐,我原是民間的丫頭。他和我玩,設如我回了口,那不是他自惹輕賤?你是這個主意不是?你卻也是好心,只是那一個不領你的情,一般也惱了。你又拿我作情,倒說我‘小性兒、行動肯惱人’。你又怕他得罪了我,——我惱他與你何干,他得罪了我又與你何干呢?”
寶玉聽了,方知才和湘雲私談,他也聽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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