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周林、黛玉、賈薔等人乘船離京城有一日路程的時候,先遣人騎馬回去報信,明日就可到家。
賈寶玉得到周林和黛玉明天回家的消息,高興得手舞足蹈,滿屋亂跑,就跟瘋了差不多,他憋了許多話要告訴周林。
好容易盼至明日午錯,小丫頭跑進來報說:“林姑娘和周相公進府了。”
寶玉聞言,急忙往二門外跑。
跑到三門上,就見茗煙迎上來提醒道:“老爺在前面書房呢。”
寶玉忙道:“顧不得了。”繼續往外疾走。
果然不走運,剛出二門,就見賈政從左手邊的一個跨院裡出來,一眼就看見了寶玉。
寶玉心裡暗叫一聲:“壞了!”無法躲避,只得低了頭,上前請安。
賈政一看見他就一肚子氣,問他道:“你跑什麼?”
寶玉不敢接觸賈政的目光,低聲解釋:“聽說黛玉表妹和周林兄弟進府了,我趕着去迎接......”
賈政道:“男子漢大丈夫,泰山崩於前都不能變色,你這算什麼?給我慢慢走。”又喝道:“給我走兩步看看。”
寶玉一臉懵逼的神情,在賈政嚴厲的目光中,只得邁着小步,走了兩步。
賈政見了,愈加惱怒,罵道:“蠢材。連路都不會走。”
“你給我看好了......”
說着,賈政開始給寶玉做示範,雙手背在後面,慢慢擡起左腿,往前邁出去,而後往左一繞,落地之後,右腳跟上,然後再擡起右腳來,往右一繞,落地,左腳再跟上,再擡左腳。左繞......
寶玉並不笨啊,一看就會了。
賈政示範完畢,厲聲道:“再學不會,我打斷你腿。連路都不會走,要腿何用?”
寶玉被嚇得一哆嗦,在賈政威嚴的目光注視之下,就這樣一步一步朝前走去。
周林和黛玉此時恰好剛從角門進來,周林是騎馬,在府門前下的馬,步行進入院中,黛玉是坐轎,在院子裡下轎。
兩人同時看見賈寶玉臉上一臉的嚴肅,倒揹着手,邁着方步走過來,頓時都看呆了。
周林忍不住問道:“你這走路姿勢,難道是當上了大官?”
黛玉先開始覺得奇怪,現在只覺得可笑,撲哧一聲笑了。
寶玉與黛玉分別一個多月,如隔三秋,心中品度黛玉,越發出落的標緻,而且全身還透出一股英挺的氣息,往後望了一眼,見父親不知道什麼時候早走了,連忙緊走兩步到黛玉道:“我剛纔跑出來迎接你倆,不幸碰見老爺了......”
周林和黛玉當時明白了。
黛玉笑道:“你這話就該掌嘴,什麼叫‘不幸’碰見老爺?”
經黛玉這一提醒寶玉才發現自己忘情說漏了嘴,急忙用手將嘴捂住,四外張望,臉都被嚇白了。
那情景看得周林和黛玉簡直是樂不可支。
周林和黛玉二人在寶玉的陪同下,先到裡面給賈母和邢夫人、王夫人請安,將林如海的病情簡單說了,能講的講,不能講的不講,以黛玉的冰雪聰明,自然用不着周林囑咐。
又忙着打掃臥室,安插器具,又將些紙筆等物分送寶釵、迎春、探春、惜春、寶玉等人。
寶玉將北靜王所贈鶺鴒香串珍重取出來,轉贈黛玉。
黛玉看也不看,直接扔到桌上說道:“什麼臭男人拿過的!我不要它。”
見黛玉不肯要,寶玉只得訕訕的拿回來。
周林仍然是住在三門的書房裡面,他的房間也沒什麼好收拾的,只把貼身的幾件衣服放在房間裡,轉身出來,剛把房門關好,就聽見賈寶玉的聲音:“周林,你要出門?”
周林本打算先前看看秦可卿和馬曉蓮,一聽到賈寶玉的聲音,不由得就皺了一下眉。
“你去哪?我跟你一起去。”寶玉有些興奮地道。
周林勉強擠出一絲笑紋來,說道:“哎,你林妹妹剛回來,你不多陪陪她?她要是因此生了氣,你能招架得住麼?”
寶玉嘆了一口氣道:“林妹妹現在不知道是怎麼了,對我總是愛答不理的,上次遇到北靜王,給了我一條手串,非常好的東西......你是知道的,無論多少的東西,我都會給林妹妹留着,剛纔我把這條手串給她,卻被她直接給扔了......你說說......哎。”
說到此處,寶玉連連嘆氣。
周林道:“既然林妹妹不願意搭理你,這不還有你寶姐姐麼?”
周林話音剛落,就聽見寶釵的聲音道:“呦,怎麼林兄弟也學會了背後說人了?”
寶釵一身素白的長裙,上身穿着一件水色棉坎肩,更顯得臉白如月,眼睛如水杏一般望着周林,笑吟吟的說道。
聽到寶釵這話,周林鬧了個大紅臉,連忙躬身施禮道:“是我出言莽撞了,請姐姐見諒。”
寶玉在一旁樂得打跌,指着周林道:“哈哈,你這倒黴相簡直與我有一拼啊,咱倆就是一對難兄難弟。”
寶釵見周林滿臉通紅,也不願意讓他太難堪,美目望着周林轉移話題道:“你們這是要出去麼?”
寶玉答道:“哦,周林要出去辦事,我陪他一起去。”
聽了這話,周林頓時就一腦門黑線。
我特麼什麼時候答應你讓你一起去了?
當然了,這話只能在肚裡腹誹一下。
“寶姐姐是到哪裡去?”寶玉問道。
寶釵笑吟吟道:“聽說周林兄弟回來,一路辛苦,我特來問候一下。”
周林的臉剛剛恢復正常一些,聽了這話,又紅了。
這薛寶釵每句話中似乎都含着刺。
周林又忙解釋道:“本來我應該先去問候姐姐和姨媽還有大哥哥,只是實在有些急事要出去,等辦完了事情,親自上門請罪。”
寶釵掩口笑道:“哪有那麼嚴重。你們男子漢,自然是以外面的事情爲重。我們都好,不勞動問。”
聽寶釵這話,周林一時也分辨不出她說的是不是心裡話,望着寶釵,竟然不知道該如何答言。
還是賈寶玉給他解了圍,說道:“我也好幾天沒去給姨媽和大哥哥請安了,等我跟周林辦事回來,立刻就過去。寶姐姐講的對,男人嘛,自然應該以外面的事情爲重......”
說着,寶玉拉起周林就走。
周林趕忙又給寶釵施了一禮,被賈寶玉這二貨拉着出了門。
寶釵默默的望着周林的背影,面容平靜如水,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麼,直到望不見,才邁步往黛玉這邊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