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母握住周林的手,驚訝道:“這孩子的手怎麼這麼粗硬呢?倒像是塊生鐵似的!”
周林內心一陣激盪,不管怎麼說,自己這血肉之軀也是賈母的後代,這屋子裡的人,都可以說是他這一世的親人。
雖然心裡有些激動,但臉上沒有絲毫表露出來,略微向四周望了望,見有好幾個衣着華麗的貴婦,暗暗想道:“她們、她們哪一個纔是我的生身之母呢?”
賈寶玉在一旁已經打量周林多時了,聽賈母說周林的手像生鐵那樣硬,他好奇心大起,走上前來拉起周林的另一隻手,一摸之下,果然如賈母所說,滿手老繭,又粗又硬,當即也驚訝道:“果然是,竟然有這樣粗硬的手,這不像是手,倒像是鐵耙子!”
衆人聽了賈寶玉的話,都轟然而笑。
黛玉見衆人大笑,當即紅了臉,周林是她的救命恩人,是她認下的弟弟,你們現在嘲笑他,豈不就是在嘲笑我?
而讓大家笑起來的正是這個油頭油臉、油嘴滑舌的賈寶玉。
於是,黛玉瞪了賈寶玉一眼,毫不客氣地說道:“你懂得什麼?這纔是男子漢的手,他連手持鋼刀的強盜都不怕,還把強盜吊起來打呢,你能嗎?”
黛玉這話一出口,衆人頓時就收斂了笑容,場面一度比較尷尬。
黛玉這段時間認真練功,最初俯臥撐她連一個都做不起來,到今天,她已經能做十二個。
十二個俯臥撐,對於曾經弱不禁風的林黛玉來說,是非常了不起的成就。
最主要的,是她經過做俯臥撐的鍛鍊,身體從嬌弱無力到有一些力量,這種身上有力的感覺極爲美妙,對於武道更加嚮往。
不知不覺中,黛玉內心已經發生了質的改變。
以前的她,心內迷茫,一天到晚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麼,空虛、無助,對未來更是迷茫和不知所措。
而現在,她明白“力量”纔是生命的根本,有“力量”就能掌握自己的命運,甚至還能掌握別人的命運,就如泰山遇到劫匪那件事情,自己的生命被劫匪所左右,而周林卻能左右劫匪的生命,這就是“力量”的威力。
她現在身上所發生的變化,都是拜周林所賜。
可以說,周林不但是她的救命恩人,還是她精神上的引領者。
現在有人侮辱周林,黛玉自然會不高興。
王熙鳳見賈寶玉吃癟,急忙打圓場道:“哎呀,開席了,爲了迎接遠客,今天做了許多好飯菜,老祖宗、林妹妹、周相公,咱們坐過來吧。”
賈母見到周林,不知爲什麼,也覺得親切,說道:“來,咱們吃飯,讓黛玉和周相公坐在我身旁。”
王夫人站起身來,深深的看了黛玉一眼,什麼也沒說,攙扶着賈母入席。
賈母在榻上坐了,左邊坐着黛玉,右邊坐着周林,而賈寶玉則是坐在黛玉旁邊,史無前例第一次,與賈母隔着一個人。
餘下迎春、探春、惜春三姐妹依次坐下。
賈母拉着周林的手嘆道:“這孩子小小年紀,吃了多少苦哦,可憐見的。你既救了我外孫女一命,又沒有親眷,以後我們這裡就是你的親戚了,不要外道纔是,飲食起居,缺了什麼、短了什麼,就直接找你璉二嫂子要去。”說着指了指正在佈置碗筷的王熙鳳。
王熙鳳是個極會說話的人,聽老太太這樣說,連忙說道:“就是呢,千萬不要外道。我昨天得到消息就緊着讓人打掃了三門西邊的書房,那裡還僻靜些,周兄弟先將就住着,要是有婆子丫鬟不好,儘管告訴我,在這裡就跟在家一樣。”
菜已上齊,山珍海味,說之不盡,周林哪有心情吃飯?耳中留意聽着衆人互相的稱呼,心裡卻是在與《紅樓夢》裡原文對號入座。
王熙鳳也算是一個大美女了,只是因爲不識字的緣故,說話難免俗一些,但她插科打諢,詼諧幽默,倒也別有一番情趣。
迎春、探春、惜春這三姐妹,惜春年紀尚幼。迎春靦腆溫柔,坐在那裡非常安靜。只有探春,神情活潑,雙眼靈動,時不時的拿眼睛瞄周林,似乎是對周林充滿了好奇。
賈寶玉因爲聽僕人說起周林救黛玉的經過,對周林也是非常好奇,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出來,這個看起來和自己年紀差不多的少年,怎麼會有那麼大的膽子呢?他既然無家無業,他平時吃什麼?喝什麼?穿衣、梳洗也是自己做麼?
賈寶玉一直關注着周林的一舉一動,此時見周林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問道:“周兄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啊?”
周林一聽這話,知道自己失神了,連忙神情一凜,暗暗警醒:“千萬不要露出馬腳來,就算見到周氏,只可暗中關照,先暫時不要相認。現在自己的這個身份是最好的選擇,既能住在賈府,又不被賈府所約束......”
聽到賈寶玉的詢問,周林露出一個微笑,說道:“沒有。頭一次與這麼多人一起吃飯,有些緊張。貴府真是大家族啊,隨便吃一頓飯都有這麼多人。”
賈寶玉笑道:“這算什麼?這只不過纔來了十之一二,要是全來了,這個屋子都坐不下。”
周林吃着山珍海味,香味瀰漫,屋內金碧輝煌,珠圍翠繞,如此奢華,真是讓人歎爲觀止,想到自己從泰安一路到京城,所到之處,見過的那些普通百姓吃糠咽菜,能吃飽就算不錯了,至於衣衫鞋帽,極少有不帶補丁的,不由得心內暗歎:“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吃完飯後,大家又陪着賈母說了一會兒話,衆人散去,黛玉就隨賈母安歇,有婆子將周林送回書房,隨後這婆子又給周林拿來洗漱的熱水,告訴周林,她就在角門旁邊的門房裡值夜,需要茶水之類就去門房喊她。
婆子說完剛要走,周林喊住她道:“媽媽請留步,我有點事情請教您!”
“周相公有什麼事情?”婆子問道。
周林道:“我初來乍到,對貴府的人都不熟悉,唯恐衝撞了太太小姐們,所以想問問住在這個大院子裡的都有誰啊?”
婆子道:“除了大老爺、二老爺、璉二爺、環三爺,這府裡的主子你都見了,也衝撞不到誰。”
“璉二爺我聽說過,是大老爺的公子,環三爺是哪一個?”周林故意問道。
婆子道:“環三爺是二老爺的小兒子,他是趙姨娘屋裡的,住的遠,一般不怎麼過來。”
周林聽見婆子提到趙姨娘,不由得心裡一陣緊張,問道:“除了趙姨娘,是不是還有一位周姨娘?”
婆子笑道:“是有個周姨娘,倒和周相公同姓。”
聞聽此言,周林心裡更加緊張,問道:“跟我同姓?她......那周姨娘沒有孩子麼?”
婆子嘆道:“她一個做妾的,生了個兒子也算是有了盼頭,她算是半個主子了,誰知她那個兒子一生下來就多災多怪,剛出滿月,就在一個深夜,屋外忽然傳來野貓的嚎叫聲,這隻野貓就好像叫春一般,叫起來連綿不停,周氏怕吵到孩子睡覺,出屋去趕野貓,她在院子裡轉了一圈也沒見到野貓的影子,此時屋裡忽然傳來孩子的大哭聲,周氏急忙往回跑,一進門就看見一隻白色的大貓正將爪子伸向孩子,周氏情急之下,大叫大嚷,那貓停爪轉頭,周氏脫了鞋子扔過去,將貓驚走,算是保住孩子的小命。誰知上廟進香,她竟把自己親兒子給丟了,現在只有她一個人過日子。”
聽到這裡,周林不由得皺起眉來,沒想到自己年幼的時候還有過這樣的一番驚險,強自壓抑內心的激動,又不敢問得太直接,問道:“那白貓後來怎樣了?”
婆子道:“誰知道呢,不知哪來的野貓。”
周林雙目微眯,知道這白貓肯定是有緣故的,看來婆子所知有限,自己倒要暗中查一查。
“遭逢這樣大的不幸,她的日子肯定是很清苦的了......”周林故作隨意地問道。
婆子笑道:“有啥清苦的?怎麼着也比我們好過!”
婆子急着回去賭錢,說了這句話,就急急忙忙的走了。
周林站在門邊,呆立了片刻,然後才關了房門,回身吹滅蠟燭,躺在牀上,考慮自己要不要夜探賈府。
但馬上他就否定了這一想法:“不行,不能輕舉妄動,我現在功力還沒有恢復,萬一被人看到就糟了。這麼大的府邸,找一個人並不容易,更何況周氏的樣子我並不記得,就算當面見了我也不一定能認出來,不如明天找機會接近賈寶玉,以參觀府邸爲由,讓他帶我去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