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訊作爲族長,爲家族計要辦族學,這事兒說出去怎麼聽怎麼在理,甚至可以說是得了好大的人心,薛家商戶出身,能有如今這皇商的名頭,那也不過是早年間做了一筆最最划算的買賣,那就是爲本朝□□起兵提供了好些的糧食布匹,這纔有了四大家族的排名,才能從一介小小的商戶,成爲了這江南一帶首屈一指的大商家,纔有了這麼多的家業和榮耀,要說他們沒有想過更進一步,那是絕對不可能的,可是歷來他們都是商人的習性多些,把這掙銀子的本事看的更重些,就是族長也是爲家族掙銀子的責任更多些,二來因爲當年投資得益,薛家一下子竄上來,很有些暴發戶的意思,在這底蘊二字上少了些思量,三個,商戶人家,自古便是男人出門做生意,女子操持家業,不然怎麼說:商人重利輕離別呢,而內宅婦人教養孩子,眼光也着實短了些,大多隻盯着自家一畝三分地更多些,所以這都幾代人了,至今大多是各家求着上進的各自請夫子。
如今這一任的族長爲了子孫計,要給族裡添置一個族學,這消息一出來,不說貧寒的族人們歡喜的不行,只覺得自家子弟多了一個求出息的出路,就是富戶人家也免不得擊掌叫好,想着多出一份力氣。這個時代,家族關係最是牢固,往往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若是族裡能多幾個出息人,不說是爲官做宰的,就是能出幾個小官,舉人,闔家也能多少拜託一些商戶的卑賤,若是在這麼興盛上幾代,說不得薛家就能成爲官宦人家,或者書香人家。那一家子的地位纔算是徹底翻身了,再不用擔心那日沒了皇商的名頭,讓人欺辱了去。
薛家富豪,辦個族學真不是什麼大事兒,在清幽的地界買上一棟敞亮的大宅子,修繕規整,買些書本筆墨,這些個都不用出門籌辦,幾乎自家家裡幾家人家調配一二就能全妥帖了。更不用說族裡的各家都難得齊心,富裕的人家這家送上百十兩,那家來個千把兩,把這些支援的銀子攏一攏,連修繕屋子的銀錢都齊全了。
又有着薛訊寫信給了林如海,請他幫忙推薦有沒有什麼合適的夫子,不求能教導薛蟠那般需要活潑,懂得應材施教,只求嚴謹,學問好就成,不過半月,林如海就推薦了合適的人,兩個年級不小,絕了入仕之心,常年給人做館的老舉人,這下子算是萬事齊備了,等着族中子弟有心想學的一一拜了師,這族學立馬就算是正式開課了。
薛家如今也算是家大業大,人口衆多,不說本族的弟子,就是親戚之類的也多是枝繁葉茂的很,其中很有些家中有些不景氣的,如今薛家開了族學,好些人也央求着來附學,薛訊想着好歹都是親戚,能照顧些倒也不好推脫,又怕那些學子只是來族學混些吃食,不學好,帶壞了自家子弟,於是便索性醜話說在前頭,定下了一個規矩,來附學可以,可若是學的不好,或是總是曠課,便立馬開發了出去,再不講情面,這些貧寒人家,能有地方免費上學已經是天大的恩惠,那裡會如此的不識好歹,立馬一個個都應了下來。
如此一來,除了本家二十來個學生,附學的又有十來個,整整三十餘人,倒是讓着夫子們有些傻眼,好在薛訊也知道有些爲難了夫子,不單是提高了束脩,還另外備了禮過去,纔算是讓夫子點頭默認了,後細細的考校了一番,這才按着學識的深淺分了兩班,各自教導不提。
族學中提供筆墨紙硯,提供一頓午飯,薛訊還言明若是學的好,以後科考費用也由族中負責,這樣的福利待遇,讓整個薛家的人都稱讚不已,對於每年從族產賬上劃出去一千多兩的花銷,也都點頭通過。
若正經說起來,這時候的所謂族產,大多是祭田之類的,每年出息的銀子,除了修繕祠堂,墳塋,餘下來的不是貼補族中孤寡,就是年節吃喝花銷,如今雖說多了一個花用地方,可是幾個管事的族老,各房的太爺們看着,這銀子很是必要,不過是他們幾天戲酒的開銷就能讓一族人的孩子都有個去處,他們也不是那眼皮子淺的連這長遠的好處都看不到,再說了,這能輪的上議事兒的,大多都是家中富裕的人家,也看不上這一千多兩銀子,就是拿出來分了,各家也分不到幾兩,還不如痛快些,用來弄個好名聲呢。
如此這般,在這一年的年前,這薛家族學就算是順順當當的辦了起來,雖然這年前所謂的上學,其實不過是讓夫子們確定一下學生的人數,認識一下人頭,正緊的上課還要到年後,不過在年底祭祖的時候,這族學被作爲這一年的族中大事,寫了黃表,燒給了祠堂中的列位先祖。
族學辦的雖然匆忙卻有章有法,很是順利,可是薛蟠的夫子卻是一直怎麼也找不到,薛誠每次給他們這三個孩子講一次史書,腦袋就要疼上一回,幾次下來,恨不得自己日日看賬,也不願意去面對這幾個祖宗。
薛蟠眼看着自己折騰的時間也差不多了,索性也不折騰二叔了,便和薛訊說道,馬上就要過年了,他想跟着族裡的堂兄弟,族兄弟們一起到族學去玩幾天,看看那裡的夫子學問可好,聽聽他們是怎麼上課的,至於說故事,過了年再說也不遲。
薛訊看着兒子一臉的認真,忍不住想着,自家兒子提出這個要求莫不是覺得家裡孤單了?也是,家裡剩下的兩個孩子實在是小,和兒子好像確實說不到一起去,男孩子喜歡熱鬧也是天性,再說了,讓兒子去族學幾天,和族裡的兄弟們親熱一番也不是什麼壞事,自家就這麼一根獨苗,總關在家裡也不是個事兒。
想到這些,薛訊便不再阻攔,只是細細的關照了兒子,出門在不可和以前一般胡鬧,都是族中兄弟,要友善些等等,說了一大通,這才送了兒子出門。
等着薛蟠去了族學,薛訊總是擔心兒子頑劣,又折騰戲弄夫子,生怕被送回來丟臉,不想去了三四天,竟然是一點兒事兒沒有,這下子薛訊也奇了,難不成太陽從西面出來了?尋了薛蟠在家的時候,直接去問,不想薛蟠說道:
“那夫子說的枯燥了些,沒什麼趣味,不過那裡人多,兒子去了只覺得歡喜,還有好些弟弟喜歡聽我講故事,兒子從沒有這般熱鬧過。”
聽了兒子這話,薛訊心裡又是歡喜,又是黯然,歡喜的是,自家兒子確實長進了,不再是個胡鬧的性子,就是不喜那夫子講學,也知道收斂,這簡直就差點老淚縱橫了,黯然的是,他到底是猜着了,兒子孤單了,自家確實子嗣太單薄了些,想想往日裡給兒子請夫子先生,只有兒子一人讀書,只怕兒子很是不自在,本就是活潑性子,沒有人一起,那裡能靜得下心來讀書。
這般一想,他忍不住起了就此把薛蟠送入族學的念頭,只是他這裡還沒有下定決心,家裡寶釵和薛蝌又鬧上了,往日裡三個孩子總是在一處,薛蟠帶着他們玩耍,聽故事,吃飯,已經相處習慣了,好的和一人一般,突然間,大哥不見了,整日不在家,這兩個小的幾天還能忍着,時間長了立馬就覺得這是大哥不要他們了,立馬不幹了,好說歹說,這才哄了回來,最終薛訊不得不還是堅持原判,決定請一個好先生回來,就在家中,教導這三個孩子。
薛蟠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這上學的計劃,居然會壞在這兩個奶娃的手裡,不由一陣懊惱,原來人品好也是有煩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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