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見薛蟠(下)
“我……我……來拜會李兄弟,這是給李兄弟、大表嫂(李紈)的見面禮。”說着,指了指身後擱着的特
產。
李衍臉色稍霽,道:“薛公子,坐。”薛蟠號稱呆霸王,加上幾年前調戲他的舉動,李衍知道這送特產必然不是他的主意,想着薛家由薛寶釵一女子撐着門戶,李衍雖不至於出手幫忙,但是也不願爲難。
此時薛蟠沒犯罪,李衍自然能給幾分面子。
薛蟠絲毫未察覺李衍這一系列的臉色變化,若是知道了,可能就不會如此作態了。此時他聽到李衍親自喊他坐,心倒是安穩了許多。
李衍見薛蟠坐下,他道:“金陵特產算是聞名了,薛公子既然到了京城,這京城特產,我倒是拿不出手。前些日子,我父從吳州寄來一些名產,過後叫人給你送去,也好嚐嚐鮮。”
薛蟠人挺呆,從前交的朋友幾乎是酒肉朋友,有才有德的人對他不怎麼看得上,甚至連話也少說。今天是一時熱血衝過來,此時心裡穩當下來就想到這麼一遭,本是尷尬,誰知這位新科探花和氣得緊。
薛蟠咧開大大的笑容,連忙道:“謝謝李兄弟,我一定好好品嚐。”
李衍頓時無語,這呆霸王難道這最基本的客氣話也沒有聽出來?還說得這般……曖昧。李衍不想承認那兩個字,可是現實叫他不得不承認。定了定神,李衍開始例行問候薛蟠和薛家。
薛蟠一一回答,得知薛蟠和他一樣纔剛出孝一年多,於是他又安慰幾句。
薛蟠這時興致也有些低落,雖說他對他老子十分害怕,可是真的去了,他就傷心了。薛蟠別的優點沒有,愛家裡人卻是十足。
“薛公子欲在京城呆上多久?”
薛蟠道:“金陵那邊只剩下一些祖產,產業基本放到京城,所以每年除了祭祖,都不回去了。”
李衍又問道:“那令府在哪?”
薛蟠一聽,道:“姨娘說我未成家,又正值薛家立腳京城之時,所以便讓母親和妹妹住進了榮國府。至於我,姨爹讓我去賈家族學學習個一年。”
李衍倒是想讓薛家搬出去自立門戶,只不過他眼下和賈家是一個陣線了,這一勸,說不得薛蟠還不識好人心,最後讓自己裡外不是人。
“政伯父說的對,多讀點書總是好的。”
薛蟠的臉色微苦,卻什麼也沒發作,李衍見狀,對讀書一事越發說得興起。
要麼薛蟠聽了勸,讀書用功,與他也沒壞處。要麼薛蟠怕了他,從此遠離他,也讓他從兩家關係中脫離出來,以後薛蟠冥頑不靈犯罪,他也沒必要鬧心。
薛蟠聽着聽着,臉色變幻多端。
李衍口沫噴飛,說來,他讀了這麼多年說,吊起書袋子是非同凡響的。
薛蟠腦袋昏賬,他生出一種感覺,李衍比姨爹還可怕。說來,他能忍這麼久,還是因爲說話人的臉和記憶中人太過相似,他強打起精神聽着,只爲了多看一會兒。
李衍心中訝異起來,薛蟠竟然還能堅持。
於是,李衍在掉書袋的同時,也不挺的問問題,當薛蟠一問三不知,說教起來更是直指人心。
薛蟠終於落荒而逃。
李衍望着薛蟠匆匆告辭的背影,他微微搖頭。
正欲轉身,這時,薛蟠竟然轉回身小跑過來。
“李兄弟,你和我一個故人非常相似,李兄弟你是男子,大表嫂那年在賈府,所以……所以……你可還有其他姊妹?”
李衍淡淡道:“薛公子唐突了,此事非你能問。”
薛蟠一聽,立刻道歉,可是道歉後他請求道:“我尋那故人許久了,還請李兄弟告知我,我必攜重禮答謝。”
李衍渾身不自在,被一個男人惦記了這麼久,甚至還可能成爲他多年意淫的對象,他能淡定纔怪。
“沒有,李家只我與家姐二人,今日若不是你第一次拜訪,否則你如此唐突的問題,我非叫管家趕你出去不可。”
薛蟠:“李兄……”
“不必叫了,薛公子什麼時候知道了禮數再過來,安伯……送客。”說完,李衍甩袖離開了花廳。
薛蟠連忙去追,可是立即被安伯拉住,薛蟠霸王性子上來,就要動粗,安伯差點摔倒在地。
李衍腳步停住,大喊道:“來人,送薛公子出去。”
外面候着的小廝頓時出來幾個,薛蟠一見到李衍,立即不再動手,滿帶歉意過來抓李衍的袖子,李衍側開身,薛蟠縮了縮手,道:“對不起。”
李衍冷哼一聲,小廝們拖着如柱子一般的薛蟠離開。人被趕出去,李衍心氣不順的坐在位置上,他感覺渾身起了疙瘩,各種不適。
薛蟠此人,別再讓他看到。
這生氣許久,安伯匆匆過來,道:“大爺,外面一個自稱劉的稚子要見大爺。”
李衍一想,立即起身,準備親迎。
“安伯,你快去張羅好晚席。”安伯見李衍這麼慎重,他點點頭。
李衍走到屋外,果然見到劉璘帶着幾個侍衛在門外等候。
“太……”
劉璘笑道:“我是來恭賀李探花的。”
李衍一聽就知他不想暴露身份,所以笑道:“謝謝。”然後側過身去讓他進去。
劉璘沒有進去,反而側過身子,李衍纔看到侍衛後倒着唧唧哼哼的三人,不是薛蟠主僕又是誰。
劉璘顯然是還記得薛蟠,否則也不會叫手下人收拾薛蟠了。
李衍道:“屋裡進。”
劉璘小臉不樂意,道:“他進去過,我興致敗壞了,不進去,你和我出去。”
李衍想不明白這兩者有什麼關係。
劉璘伸出手去拖李衍的衣袖,李衍對門旁的護衛點點頭,然後隨着劉璘走出去。
一隊人走的快,薛蟠從地上爬起來,不但沒有絲毫怒火或者害怕,而是顯得失魂落魄之極。劉璘一來,薛蟠就認出來了,時隔快五年,劉璘的樣貌除了大些,並未有大變化。
薛蟠是再呆也明白真相了,說什麼姑娘,分明就是李衍本人,也難怪他對自己如此生氣。薛蟠心猛然抽動,痛苦不堪。
若是他真是女孩子多好?就算不是,他是一個普通人也好啊,可是……他討厭自己,甚至還是他無法可及的人。
“爺……”小廝叫喚。
薛蟠沒聽,腳步機械的走着,走的方向偏偏是李衍和劉璘離去的位置。
小廝們揉了揉傷處,只得跟了過去。
夜色美麗,燈火如潮。
李衍拉着劉璘在街市上閒逛。劉璘不讓侍衛緊緊跟着,可街上行人擁擠,他年紀小,李衍只得拉着他免得走失。
李衍感覺就像拉着自己的弟弟一般,劉璘掃了掃李衍的臉,又觸及拉着他那骨節分明,修長白皙的手,眼睛幽深一片。
不知怎麼的,自從帶着表姐出宮見了李衍,他就經常夢到李衍,那襲硃紅打扮,魅惑炫目,更重要的,夢中的李衍很……這一想,劉璘的臉竟然變得通紅通紅的。
走了不少地方,這是來到一座橋上。
站在橋下望着下方河水,河水之月朦朧漂亮。
劉璘突然叫住擔着擔子叫賣的小販。
李衍看了過去,小販賣的是炒栗子,陣陣香味撲來,勾人饞蟲。
“來一包。”劉璘道。
小販開心叫道:“好咧。”麻利的包好一包,李衍笑着遞了幾個銅板過去。這番情形,像極了五年前兩人流亡的模樣,那時候,李衍也是這般寵着他,就算身上銀子不多,他饞蟲一上來還是給他買了。
小販笑嘻嘻的接過銅板,可是銅板還沒收好,就被一直小手從他手心將銅板拿走,取而代之的是一錠銀子。
小販難過道:“小少爺,這麼大的銀子,小的找不開啊。”
劉璘笑道:“再包一包,就不要你找了。”
小販問道:“當真?”
劉璘道:“小爺怎會騙你。”
小販立即答應下來,手更是麻利,不一會兒,又是一包炒栗子遞到劉璘手上。
劉璘接過來,對他擺了擺手。
李衍一直看着,看不出絲毫情緒。
劉璘笑道:“看到炒栗子我到是想起當初的事情。”瞅見李衍沒有任何懷念的神情,他心中失望起來。
“這次我請你吃。”
李衍輕輕一笑,劉璘將一包炒栗子給李衍,又將銅錢放到李衍另一隻手的手心。放下銅板後,劉璘並未伸回手,反而幫助李衍將五指合攏,道:“轉眼間五年過去,比起今日的榮尊和勾心鬥角,我對當初的日子感到懷念無比。”
李衍將銅板收進荷包,道:“殿下,你還小。”
劉璘不同意,更對李衍這輕描淡寫的態度給弄的個透心涼。
“孤快十歲了,現在都已經相看太子妃,再過上三年孤就有妻有子。”
李衍又是輕笑一聲,道:“其實,這麼早成親……”太子十歲相看太子妃,十二歲就知人事,當真一場早熟,這樣的早熟,這對身子便是一大傷害。 可是想起這社會,太子早婚代表的意義,李衍閉上了嘴。
李衍雖然閉嘴了,可劉璘還是聽出異樣,他笑問:“你覺得孤成親不好?你希望孤不要成親?”李衍沒有聽出這隱藏的意思,只是爲了回答問題暗自叫苦,道:“ 不是,殿下早些成親也可參
與政事。”
劉璘失望,卻審視問道:“是嗎?”
李衍道:“是。”
劉璘收回了目光,望向橋下。
李衍跟着望過去,不由大吃一驚。
劉璘感覺道,問道:“這麼關心薛蟠?”
原來,橋下的薛蟠在和一劍客打架,薛蟠身上有了好幾個印子。
李衍覺得這問題似乎有些怪,不過望着‘戰場’外縮在一旁的小姑娘,他有些急了,道:“殿下,我們過去看看。”
劉璘滿心不悅,道:“不去。”
李衍此時震驚紅樓劇情的修補能力,薛蟠早早來京,本以爲香蓮之事不會發生,可是現在還是發生了,還將地點放在了京城。
李衍已經見到,無論爲了甄伯父,還是爲了香蓮的命運,他都有必要出手阻止這慘事發生。
“殿下,那是甄伯父之女,臣必須解決,殿下在此稍等片刻,臣很快過來。”
劉璘一愣,道:“甄伯父?之女?”
李衍點點頭。
劉璘笑道:“走,一起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