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暫住賈家(上)
書房靜謐到了極點。
李衍看着李廉揮灑筆墨,筆鋒所指,都透着一股銳氣。
終於,他收了最後一筆。
“修賢。”李廉念道。
李衍疑惑的問道:“父親?”
李廉擡起頭,道:“本要在你加冠之時賜字,爲父即將外放,通州之事少說也得連任兩屆才能完全掌控。兩屆便是六年,屆時也過了你加冠之齡。眼下你已經定下親事,功名也足以傲視他人,所以爲父便將字提前賜予。”
李衍接過這幅字,修賢,只有德才並美才能稱爲賢,修賢是告誡也是祝福。知子莫若父,自縣試以來,加上最近他對賈政的親近,想來他應該猜到些什麼,所以纔對他告誡。
“謝父親賜字,兒子謹記父親教誨,定不辱沒這字。”李衍認真道。
李廉一嘆:“記着就好。”
李衍抓緊這副字,可能叫父親失望了,他是不會和賈政撇開關係的,到底是他瞞着父親當初的事情。
李廉現在看不出兒子的心思,也許自從莫化舟去世,他就摸不着兒子的想法了。罷了,趁着他年輕不妨讓他自己闖闖,等到吃到苦頭了,他就明白了。他忠心爲主,皇上也當看在他的面子上保住兒子。
李衍不知道李廉這番心思,他現在已經爲自己鋪好路,不做到底就沒有想過放棄。
“對了,父親,這次您下通州,是不是會見到林姑父?”
李衍思前想後,還是需要安下父親的心。父親上任要路過姑蘇,兩地州省相鄰,也是需要互相打招呼的,由着父親和林姑父一提林黛玉姐弟的事,這衆目睽睽之下,這並不顯眼。
李廉問道:“自然要見的,巡鹽御使是整個鹽運,說來通州也有不少份額。”
“林家姑娘和林小兄弟的事情……父親要不要和林姑父提一提?”
李廉意外極了,他一直以爲他的這個兒子因爲他是皇上的人,所以要做兩手準備,由他投靠太上皇。賈家是太上皇所重視,現在讓他‘告狀’,未免與事實不符!
“林小公子的事爲父會和林兄說的。”李廉本就決定和林如海說。
李衍點點頭。
李廉深沉的看了李衍好幾眼,終究什麼也沒有問。
御書房,天子和大臣問政。
除了天子近身太監,屋內再無伺候之人。
問政過後,天子笑道:“自籌啊,剛剛得來消息,李衍中瞭解元。”
趙自疇一怔,此時他已經上了前臺,爲了不泄露身份,他刻意地不接觸任何熟悉的事和物。
“你想差了,這一次,朕沒做任何徇私之事。北直隸的主考是父皇看重孟恪徽,是他欽點李衍爲解元的。”
趙自疇大驚失色,道:“皇上……”
天子收住笑意,道:“這是你那弟子的選擇。”
趙自疇皺起眉頭,天子繼續道:“自他定親後,就與賈家越走越近,朕聽到一些□消息,你那弟子對蕭家的婚事不甚喜歡。”
趙自疇道:“他年紀甚輕。”
天子道:“既然他想攪亂一池春水,願意爲朕做上皇線子,朕沒有理由不成全他。”
趙自疇擡起頭,問道:“皇上意欲何爲?”
天子道:“一甲若是沒有上皇的干涉,你那弟子考得再好也不必想了,此外,翰林也不用他考了,直接將他外放到宜州做知縣去。”
宜州是蕭家的地盤,李衍陷在那裡,在所有人眼中也飛出來了。
若是孟恪徽和太上皇對李衍不重視,李衍這投誠之舉徹底失效。趙自疇卻真心希望是出現此局面,雖說被外置給人不受用的樣子,但是安全。在蕭家的地盤歷練,更能積累他的能力,等到皇上徹底掌握全局,他和蕭家的提拔,不怕他不出頭。
天子明瞭趙自疇的心意,只是這心意註定是不可能實現的。
姑且不說上皇對李衍真的有興趣,就是上皇和孟恪徽真的不感興趣,他也會讓太子提出,讓上皇對他感興趣。
小三元,解元,算來,李衍已經連中四元。
一時間,京城各方勢力都掃向了李衍。
李衍對座師孟恪徽十分尊敬,孟恪徽對這個弟子十分歡喜,短短一月,李衍參加的二十一堂宴會中就有十六堂是隨孟恪徽拜見各系人物。
孟恪徽是上皇的人,其目的不言而喻。
相對而言,蕭家邀請的宴會,李衍去的可憐一些。
九月踐行,李衍將父親送出京城,李衍連面子都沒做了,通常之下,蕭家請了三次,送了三回禮,他才平淡的送了一份過去。
這充分表現了他少年得意,卻對娶的女兒是病弱而不樂意。
久而久之,蕭家也不理會李衍,甚至皇后還將蕭宜秀接進了宮,這一出已經表明這場婚事有些懸了。
又過了些天,孟家傳出孟恪徽的感嘆之語,其大意是,若不是李衍已經定了親,他定然將幼女嫁與這等才華出衆之人。
京城閨秀中,孟恪徽之長女是極其聞名的,端莊賢淑,才貌雙全。其幼女據教授的女夫子說,更勝長女,並且有四全姑娘之稱。
才十歲的姑娘就有四全姑娘之稱,可見她的出色。
此事一出,李衍和蕭家就徹底冷了下來。
兩方都清楚,李廉得到消息之日就是解決事情之時。
另一邊,自從李衍中瞭解元,國子監便少去了,若說他以前和正途出身的監生關係好,那麼現在的李衍慢慢靠近了勳貴之家。
昔日和他鬧矛盾的衛澹,如今兩人也時常出去喝上兩杯。
不過今日的李衍,衛澹是不敢再冒犯。
他的父親交代過,李衍也許是上皇的人。
至於榮國府,李紈在賈府的位置急劇上升,賈母提過讓李紈和王熙鳳共同管家之事,不過卻被李紈推卸了,只說老祖宗若是疼她,就讓她和姊妹們清閒玩耍。
王夫人也不敢做什麼動作,賈政每日都要誇李衍機會,又經常敲打王夫人對媳婦好一些。
王夫人悶在心裡,不過想着李紈最終是個寡婦,而且還有林墨玉這樣的大敵未除,她也懶得去管了。
日子就這樣過去,迎來了洪元二十七年。
新年李府就李衍一人,李衍收到通州的來信,忍不住皺眉。
林如海是有心無力,他因爲着實清洗鹽政,觸犯了不少貴族的底線,各種算計打殺都招呼他而去,這時候將兒子女兒接回去,他根本不能保證她們的平安。所以,只能委屈兒子和女兒在榮國府住着。
“來人。”
“大爺。”
李衍道:“去榮國府。”
安柱奇怪極了,這新年的,大爺不在自家度新年,去榮國府做什麼?
“準備厚禮,我去瞧瞧大姐姐。反正一個人在家,不如和大姐姐和蘭兒一起過新年。”
安柱睜大了眼睛。
李衍沉下眉頭:“叫你去做就快點去,不要耽擱了。”
安柱忍住勸說的話,垂頭下去收拾。
李衍望向天空,過了今日,他們會更加相信他了。
哼,哪裡過年在他家過的。輕了說,李衍少年脾氣,怕孤獨。重了說,賈家是李衍心中最重要的親戚。
“收拾好了。”
李衍收回目光,爽利道:“走。”
安柱帶着人匆忙跟上去。
榮國府在新年引來這麼一門親戚,都是無語得緊。
賈政倒是開心得緊,還勸慰李衍幾句不要見外,將賈家當做自己家裡一樣。
賈母也對着大夥的面,慎重的劃出一個院子讓李衍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