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3章 臘月之末

無論寶釵還是黛玉湘雲,都從未見過朱景洪柔軟的一面,今天這一幕卻清晰展現在她們眼前。

這個時候若哭出來,心裡就會好受許多,但作爲皇帝不可能哭,所以只能硬頂着心傷。

見朱景洪努力抑制着感情,一旁寶釵臉上滿是擔憂。

“陛下……”

雖然是親姊妹,可方纔朱雲笙的行爲,本質上是以下犯上之舉,嚴格來說是大不敬之罪,較真的話一家人都得完蛋。

此時寶釵想說些什麼,可在這節骨眼上,也不知該怎麼說。

黛玉湘雲同樣如此,此時也只能起身靠近朱景洪,依偎着他提供一些關切。

誰知這時,朱景洪竟放聲笑了起來,他這笑雖稱不上釋然,但也勉強可稱看透了迷瘴。

他是兄長不假,但他當前最重要的身份是皇帝,這些小兒女情感對皇帝本就是微不足道的事。

而在未來,他還會遭遇更多誤解、懷疑、仇恨、背叛,乃至會有兒子相爭的事,這是皇帝本就無法避免的命運。

朱景洪的大笑,讓寶釵三人越發的擔心,一個個都格外關切看着他,她們此刻也只能如此陪着他。

幾息之後,朱景洪笑聲逐漸收起來,隨後他對寶釵三人道:“笙兒她呀……還是沒長大,耍小孩子脾氣,不給我這哥哥面子!”

而後朱景洪起身,說道:“罷了罷了,由她去吧……我得批摺子去了,你們且聊着!”

言罷,朱景洪走出了大殿去,而此刻外面風雪更甚了。

“寶姐姐,你……”

黛玉想提醒寶釵跟去瞧瞧,話沒說完後者便答道:“讓他自己待一會兒吧!”

黛玉點了點頭,隨後嘆道:“這好端端兄妹,卻成了這幅樣子,這可真是……唉!”

湘雲心直口快一些,當即接話道:“想來是覺得,陛下苛待了恭順王,所以……”

“雲丫頭,別胡說!”黛玉呵斥。

寶釵面無表情,隨後也是嘆了一聲:“他們兄妹有誤會,陛下有不可說的苦衷,咱們也算飽食君祿,如今也該設法爲君分憂纔是!”

黛玉和湘雲都點了頭,只不過對如何解除“誤會”,短時間她倆也想不出頭緒。

而這是因爲信息不全所致,所以寶釵決定給他們透露些消息,於是她便邀黛玉二人去她宮裡。

到了坤寧宮,寶釵把睿王近年的惡事道出,尤其是幾次謀害朱景洪的事,可把黛玉二人驚得不行。

她倆也知道朱景淵壞,卻沒想到這廝壞得如此沒有下限,這甚至都不能稱之爲人了。

“謀逆之罪,而且是數次謀逆,指不定還會繼續謀逆,其罪本已該誅殺其族,只讓他一人殞命,還讓他體面而去……已是陛下仁德之至!”

之前如果寶釵這樣說,黛玉二人都不會當真,但現在她倆是真的認同這番話。

皇帝掌握生殺予奪之權,沒殺老六全家泄憤,還給他親王的尊榮,這確實是以德報怨了。

“方纔公主說的那些話,當真有如利刃一般,直刺陛下心頭!”黛玉面帶憂色,她是在擔心朱景洪,因爲情況比她預料嚴重。

“是啊……這世上陛下在意的人不多了,公主剛纔那些話確實傷人,陛下未免太可憐了些!”

聽她二人議論時,寶釵插話道:“此事近些日子就別提了,過段日子你們再想辦法,跟笙兒把話說通,讓她明白陛下的苦衷!”

“嗯!”黛玉二人應了下來。

且說朱雲笙離宮後,坐在馬車內她也很後悔。

一時頭腦發熱鑽牛角尖,傷害了她關係最親的兄長,朱雲笙越想越覺得自己過分。

現在回去道歉?可她又拉不下顏面,於是也就只能先這麼着,只等日後再去磕頭認錯。

然而等她回到府中,把今日覲見情形告知樑毅,後者被嚇得竟當場暈了過去了。

一番手忙腳亂之後,樑毅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催促朱雲笙趕緊去請罪。

見朱雲笙不太情願,於是樑毅便親自去了書房,拿出奏本寫起了請罪折。

可他的奏本無法直轉御前,走通政司的路子容易泄露,反倒會暴出皇家的醜事,所以才寫幾個字後他就作罷。

所以,請罪的事還得朱雲笙來,畢竟這位嫡公主不但可以直奏御前,還可以直接見到皇帝。

但朱雲笙也有些倔,雖然覺得自己過分了些,但仍覺得兄長也有失理之處,反正讓她現在就認錯她幹不了。

即使樑毅急得跳腳,可也實在拗不過朱雲笙,於是也只能緩兩天再說。

轉眼幾天過去,朱雲笙的行爲沒有引來惡果,這便讓樑毅心安了許多。

時間來到臘月底,正統二十年來到了尾聲,朱景洪完全陷入了忙碌中。

越是在年終,需要他忙碌的事就越多,接見官員審覈各項奏報,幾乎擠滿了他每天的時間,

以往他是幹半天休半天,臘月後面的日子他全天都被佔據,也就晚上有時間尋樂子釋放壓力。

臘月二十八,依照慣例皇家舉行家宴,此時乃是由皇后操持尚宮局落實。

宗室鎮國將軍以上者,皆收到了邀請進宮赴宴,而與皇后關係親密之人,則是早早的去了坤寧宮。

今日設宴是在重華殿,此處是皇家專門賜宴之所,平日也時常舉辦各種宮廷宴會。

女眷們可以去坤寧宮套近乎,而男人們則是先去了重華殿,相互之間吹捧說笑起來。

朱雲笙也去了坤寧宮,比較委婉的向嫂子表達了歉意,見她想通了些寶釵也就放心了。

只可惜倆找寶釵說話的人太多,她二人之間也沒有太多的交流,畢竟皇后的身份比嫂子重要得多。

朱雲笙退出了主殿,獨自一人時卻被黛玉湘雲找上,拉着她便往坤寧宮東殿去了,這是她們曾經居住的地方。

三人閒聊一陣後,黛玉試探着問道:“還生你十三哥的氣?”

朱雲笙搖了搖頭,答道:“當日是我過分了,一會兒我跟十三哥賠禮!”

黛玉想着事情圓滿,正考慮是否還告知實情時,湘雲已忍不住開口:“你確實太過了,你可知恭順王他,私底下做了多少惡事,陛下如此處置……已是仁至義盡了!”

她是個急性子,朱景洪受了這麼大委屈他,她實在看不過去所以要講。

朱雲笙坦然道:“我知道,六哥他有過錯,而且是很大的過錯!”

湘雲則是冷笑道:“他的過錯,只怕比你知道的大得多,說句你不愛聽的話……殺他十次也不爲過!”

見朱雲笙不以爲然,湘雲直接來到她身邊坐下,把自己所知情況悉數告知。

果然在聽完之後,朱雲笙已是驚愕在原地,此刻的她才意識到,自己此前犯了多大的錯,對皇帝哥哥的傷害是有多大。

虧她還自矜驕傲,以爲自己行事堂堂正正,如今看來竟是蠢婦一個。

甚至再細想些,朱雲笙更意識到自己敢給皇帝甩臉子,亦是不過是恃寵而驕的驕橫之舉。

自家兄長是君子,她方能欺之以方,這是非常惡毒的手段。

聯想到了這些,朱雲笙頓時後背發涼,不是因爲害怕兄長加罪,而是心裡覺得太愧疚了。

“我……我……”

此刻她已豁然起身,然後抓起黛玉的手,問道:“十三哥在何處,我要去跟他請罪,我錯了……我有大錯!”

朱雲笙已急得流淚,見她這樣黛玉安撫道:“下午你兄長要接見外臣,有話晚上賜宴時再說不遲,只要你願意敬他一杯酒,他心裡也就安穩了!”

點了點頭,朱雲笙雖很想請罪,但此時也得以大局爲重,不再給自家兄長添麻煩。

再說怡景宮內,這裡住着兩位特殊的妃嬪,分別是迎春和探春。

之所說她倆特殊,是因爲即便已位列妃嬪,她倆平日吃穿用度都很簡樸,保持了作爲出家人的習性。

所以,當元春來看兩位妹妹時,進了宮門就被裡面的情況意外到了。

怡景宮正殿東側暖房內,多年未見的三姊妹團坐一起,重逢之際各自心中五味雜陳。

“是陛下的意思?”元春問道。

陛下什麼意思她雖沒說,探春會意到了並點了點頭,在親姐面前她未掩飾對此境遇的不滿。

畢竟大好的年華,誰願意吃齋唸佛穿着素淨,探春也想跟其他妃嬪一樣,過稍微正常一些的日子。

“唉,既是如此,也無可奈何!”元春嘆道。

“姐姐過得可好?”迎春問道。

一般只有過得好的人,纔會問別人過得好不好,這也是所謂的“倉廩實而知禮節”。

雖然探春覺得日子難熬,但迎春卻覺得現在很好,可以時常見到意中人,且平日裡沒什麼煩心事。

元春過得好不好在,說起來也是一言難盡。

她不是繼嗣的朱慕椿之生母,且之前也因行事之策起過爭執,如今雙方也只是表面和諧而已。

所以元春在安樂王府,雖然吃喝用度全都不缺,但也只能把情感寄託於神佛,每天也是非常的難捱。

“還好……還好!”元春如是答道。

看出元春言不由衷,迎春方問道:“姐姐這般勉強,莫非在府中過得不順意?莫非是你那兒子對你不孝?”

“你可別亂猜,我是感於章悼太子亡故,心中思念故而……唉!”

元春連忙遮掩,她就怕迎春在皇帝面前說漏了嘴,又給王府招來禍事。

探春明白元春的苦衷,於是連忙轉移話題:“前幾日我聽說,寶玉已經成婚了,姐姐可知?”

這元春還真的不知道,於是她問道:“和哪家結的親?”

探春答道:“他原先房裡的丫頭晴雯!”

哪怕是普通士庶之女,元春也不會太過驚訝,畢竟如今賈家敗落,且寶玉還不是賈家的人。

可當她得知寶玉娶了個丫頭,對此她還是感到格外失望。

“是納的妾?”元春還抱有一絲期待。

探春答道:“給這丫頭除了籍,然後明媒正娶,他一意如此,家裡人也管不了他!”

晴雯至情至性,一直等着賈寶玉回來,這份情誼後者不敢也不願辜負,所以才逆衆意要娶她。

“唉……隨他去吧!”

經歷過大變,很多事元春也看開了,標準放低到只要人活着就好,其他的已不敢奢望太多。

“他的事,往後在宮裡可別提了,若讓皇后得知,只怕是禍非福!”元春神色凝重道。

當年賈寶玉屢次開罪寶釵,還因此當街被青陽王、靜海王揍過,後面被逐出賈家也與這些事相關。

雖然這些年,寶釵表現了足夠涵養,沒有追究這些舊事的跡象,但凡事就怕萬一。

其中道理,探春迎春當然也明白,於是紛紛點頭應承下來。

再說幹清宮這邊,朱景洪此刻非常難受,只因此刻他接見的是王培安。

在這年終之際,王培安呈報了近一個月來,他對朝廷許多官員的糾核情況,幾乎涉及到近三分之一的京官。

雖然問題大小不一,但如果真的全較真去處置,這朝局也就完全亂了。

朱景洪聽得頭皮發麻,但王培安也是明分寸的人,最後給出了嚴懲大奸大惡之人,對其餘官員一律申飭罰俸的處罰。

再有兩天即過年了,大面積處罰官員也不太好,畢竟自朱景洪登基之後,已經搞過兩三次了。

倒不是說他怕了,而是事情始終要這些人去做,即便要改變當前一些不正之風,那也得一步一步來才穩妥。

“此事,由督察院處置吧,只不過……還是要一步一步來,先生當以大局爲重!”

被皇帝稱作“先生”,這是天下難有的殊榮,對此王培安亦是誠惶誠恐,所以此刻不免更謙卑了許多。

至於什麼叫大局爲重,需要王培安自己理解,好在他明白朱景洪的擔憂,於是答道:“陛下放心,臣會徐徐處置,不至於引起震動!”

王培安是務實的理想主義者,如今已官居副都御使,而且可以專心懲治不法,對此他已是格外滿足。

“如今時辰已不早了,先生且回吧,朕……”

眼下日落西山,朱景洪接見在十分鐘前就已結束,王培安是加號進得幹清宮。

此刻事情說完,朱景洪自然要下逐客令了,他今天已忙活了一天,所以也想要好好放鬆一番。

哪知朱景洪才走出書案,王培安竟跟了過去,隨後道:“陛下,臣還有一事陳奏!”

“還有事?”朱景洪訝然。

“前些日子,安南巡按都御史上報,說雲南廣西貴州等地,已有流民滋生難逃,臣懷疑……是因涉事三省清丈之際,有人乘機兼併土地故而生此亂象!”

清丈還在持續進行,部分省份已經完成,但大部分還在持續進行,因爲這本就是很繁瑣龐雜的事。

流民產生是一個信號,如果處置不好就可能引發變亂,這種事自清丈開始已發生好幾次。

雲貴那邊的情況,朱景洪大致有所掌握,但因事情太多未引起重視,如今聽王培安提醒他便正視起來。

一邊往殿外走去,朱景洪同時問道:“先生怎麼看?”

“臣以爲,當派一忠正之臣,前往雲貴查個明白!”

朱景洪點了點頭,隨後問道:“先生自是不能去,朝廷之內還要你盯着,先生可有人舉薦?”

既然王培安提出了辦法,朱景洪便知他已有人選。

“臣舉薦監察御史李自恆!”

這個名字朱景洪有印象,但他每天經手的信息太多,也就是對此人有印象而已。

“李自恆……”

唸了一遍,朱景洪方道:“既是先生舉薦,那便派他去吧,奉旨去查!”

最後四個字很重要,否則以李自恆當下的品級,去了地方上人家不會鳥他。

“陛下聖明!”王培安行禮道。

看向身側的王培安,朱景洪笑着問道:“先生可還有事?”

“這……”

見他猶豫的樣子,朱景洪便知還真有事,此刻他就暗罵自己不該問,畢竟這位王大人每天關注的事太多。

你問他有沒有事,那肯定是有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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